第33章 32.

秦以斟正打算回她, 然這時, 她的編輯卻打了個電話過來。

“以斟啊, 新文寫得怎樣了？”

秦以斟捏着手機, 想了好一會兒，說：“卡了。寫了好幾個版本, 都不滿意。”

“怎麽會呢？不然，你把那幾個版本發給我看看？有時候個人直覺不準的, 還是旁觀者清。”

“一個寫了好幾年的人, 還會分不清自己寫出來的東西是好是壞麽, 真的就是不行。”相反，她會比誰都要清楚。

他們所指出的缺點, 她自己早就知道了。甚至, 他們沒有發現的缺點，她也早就十分清楚地找到了。

一些新手，可能越是無法發覺自己的短板, 在寫出一個東西的時候，完全沉溺在自己創造出了一個故事的喜悅中, 容不得他人挑刺, 甚至會覺得自己下一秒只要被伯樂發現, 就能成為著名文豪。

一旦被人指出缺陷，就會覺得對方有眼不識珠。

但秦以斟不是。

只不過她的問題在于，即便她很清楚，有時候也不一定就能将綜合水準一下子提升上來。這就是所謂的眼高手低。

有些專職批判家，會不停地指出她的缺點, 好像生怕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垃圾一樣，其實不然，她比誰都更了解自己的短板。

所以，質疑她最多的，其實也不是那些發出聲音的批判者，而是她自己。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子的。

有這樣一些人，他們很清楚怎樣做才可以得到大家喜歡，游刃有餘地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并從中得到理想中的收獲。

但是清楚是一回事，真要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知道自己雖然不喜歡那個人但也應該做足面子，但卻架不住就是做不到。有可能是因為不屑，也有可能是想那樣做的，但真的就是裝不出來。

而秦以斟現在的寫作問題，就是她主動地想要跳出自己這些年來給自己劃上的圈，去接觸和描繪新鮮的東西，可是她做不到。

理想與現實之間，橫亘着一道比東非大裂谷還深的斷裂帶。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還是說，你最近是不是被那些說你的人給影響到了？你別管他們，一天BB的……每個人的作品都不可能做到讓所有人喜歡的……”編輯說完後，嘆了口氣。

“好了，我知道。我根本不是在和他們較勁，我只是在和我自己較真。”其實，或多或少還是有影響的吧。甚至，是基于她已經在否認自己的情況下，又另外得到的一層壓力。如果她自己有足夠的自信，沒有否認自己，反而不會有什麽影響。

“哎，好吧。那你調整一下狀态吧，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編輯最終只能這樣說。

挂掉電話後，秦以斟望着和彥北琦的通訊對話框出神。

“逗你的。我現在沒有不開心。今天要寫稿，就不出去了，你好好玩吧。”秦以斟發送完後，就轉身去洗漱，然後到書房的電腦前坐了下來。

“好。不過，剛剛臨時收到通知，這兩天我要出差，所以可能你找不到我，有事的話，微信聯系。”彥北琦回道。

本來打開電腦，準備專心寫稿的秦以斟，在看見彥北琦的話後，略微愣了一下。

“出差？那你……先收拾準備一下吧。”秦以斟回道。

“嗯，我晚上收拾。秦老師，早餐吃了麽？”

看到這句話，秦以斟望了桌面，上頭只有一條薄荷口香糖和一杯熱水。

現在都快十點了，而且她也不餓，就把早餐給忽略了過去。

“那個啊，吃了。”最終，秦以斟随便扯了個謊。

她現在沒什麽餓的感覺，也沒有吃東西的欲望。

“吃的什麽呢？”沒想到的是，彥北琦還在繼續問。

秦以斟看到後笑了，緊接着又撫着下巴，想了好一會兒，回答：“豆漿和一個煎餅果子。就那個小區不遠處那家徐記早餐店賣的，可好吃了，你有空也去買來嘗嘗。”

“秦老師，今天我恰好看見了的，徐記早餐店沒開門。所以你怎麽吃的？”彥北琦很快就戳穿了秦以斟的謊言。

“行了，我現在就點外賣。”秦以斟耳朵火辣辣的。

她就是一個看起來不拘小節，但實際上生活中卻總會因為各種小事紅耳朵的人。

下完單後，秦以斟呼出一口氣，望着桌面。

以前一直覺得被人唠叨是件很煩的事情，包括母親的唠叨，什麽多吃一點呀多穿一點啊，都好煩。

但現在卻突然覺得，身邊有個這樣的人關心自己的話，其實真的是一件十分難得且又溫暖的事情。

想了想，秦以斟又給虔紫發了消息過去：“彥北琦以前對你所說的那個小雅，有多好？”

過了會兒，虔紫回複：“你還是放不下彥北琦？反正，就挺好的。那時候她們倆走得相當近，哎呀反正挺好的。就後來……小雅一告白，她就真的翻臉翻得無比徹底。說真的，我覺得……反正你自己看着辦吧，畢竟我也不好說。”

挺好的，那究竟是個怎樣的好法呢。

秦以斟想到這兒，皺了下眉頭。難道也是像現在對自己這樣對她的麽？

“彥北琦，問你個問題。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想了好一會兒，秦以斟給彥北琦發了這樣一條消息過去。

“朋友之間彼此照顧不是應當的麽？”

彥北琦這句話發過來後，秦以斟沉默了許久。

随後，她問：“是麽？”

“對。”彥北琦回答。

“啊，确實是這樣的。我要開始寫東西了。”

嗯。她知道了。

将手機擱到一邊，秦以斟望着電腦桌面許久。

剛剛還感覺自己像是置身于一個無比溫暖的世界中，轉眼間卻又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冷冷的冰窟子裏頭。

随後秦以斟起身，抱着手臂走到書架旁邊，取下幾本書翻了翻，也沒能看進去。

最後她從抽屜中翻出幾個飛镖，轉過身沖牆上的靶子沉默着擲了過去。很完美地戳在了靶子中心處。

所以，果然還是，就做朋友吧！沒事兒瞎心動個啥呢！

下午。

彥北琦和朋友們聚完後，等他們離開了，她就和邱雨一塊兒去了趟超市。

超市裏頭有情侶在打情罵俏，于是邱雨就在旁邊嘆了口氣，然後說：“好想談戀愛啊。”

彥北琦看了她一眼，又淡淡地掃了一眼那對情侶，随後拿着東西去結賬。

排隊時，邱雨瞥了眼收銀臺架子上的避孕套，于是突然輕聲說：“煩死了，想去一夜.情。”

彥北琦轉頭望着她：“啊？”

邱雨聽完，哈哈笑着，随後又小聲說：“都是成年人了，沒有對象怎麽解決生理問題呢，是吧？姐姐我還就想交個炮.友呢。”

聞言，彥北琦轉過頭望着她：“但，不是有人說過，沒有愛的話，做那種事情也不會有太大感覺麽？”

“姐姐我早把那些區分開了，生理和心理那根本就是兩碼子事兒好吧。”邱雨說這話時，看起來就像個貴婦打扮的地痞。

“好吧。”彥北琦點點頭。

“哎，我也是開玩笑而已。不過，北琦，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你說你二十多年來，沒碰過男人也沒碰過女人，并且還說什麽想繼續獨身，你就一點點那方面的需求都沒有麽？”邱雨忍不住，好奇地問她。

“我能有什麽需求。”彥北琦表示不是很懂她在說什麽。

“我認識的其他獨身主義，他們只是不結婚不組建家庭，但不代表不談戀愛。不少獨身主義啊，談戀愛也都可積極了。恕我直言啊，你這不是獨身主義，你這根本就是愛無能。”邱雨瞥了她一眼。

“什麽愛無能……”彥北琦刷完卡結賬後，拎着東西往前走去。

“自己百度去。”邱雨懶得再說。

過了好一會兒，彥北琦轉頭望向邱雨，問：“所以，喜歡一個人的話，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邱雨聽完，望着她，思考片刻：“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想粘着那個人吧。”

“所以如果不愛了，就不想粘着對方，也不希望對方粘着自己，就像我爸媽那樣，同床異夢，表面好像是還在一起的，可私底下卻是和對方多說一句話，都嫌麻煩，是麽？既然有開始就有結束，那麽，這樣到最後還有什麽意義呢？”彥北琦問。

“哈哈，這可真是愛無能患者們最經典的一種思維了。”邱雨聞言，搖頭。

“算了不說了，走吧。”彥北琦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只是往前走。

“哎，但，我覺得吧，你還是可以試試的啊。你都沒嘗試過，怎麽就知道都是壞結果呢？你就是沒事兒老壓抑自己，釋放天□□皮卡丘！”邱雨伸手拍了拍她肩膀。

“我的天性就是這樣，覺得愛情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也不會去在意，那樣的話，談何壓抑呢？”彥北琦搭乘電梯下去後，回了一句。

“是麽？那昨晚你發的那個女人……”這時，邱雨突然對着她的背影提出質問。

“她真的就是朋友而已。”彥北琦打開車門，将東西放了進去。

“好吧。我啊，作為你朋友，就是真心希望你可以直面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要老否認嘛。哎我也不多說了，下次再見吧，拜拜。”邱雨沖她擺了下手，而後也走到了自己車旁。

彥北琦點點頭，坐進車裏。

回到家後，她放下東西，然後開始整理行李箱。

片刻，整理好箱子後，彥北琦腦中又回響起了邱雨說的話。

甩了下頭，彥北琦起身，繼續收拾其他的東西。

只是，整理整理着，彥北琦腦中就又晃過了秦以斟的臉。

停下手中的動作，彥北琦靠牆坐下來，凝視着地面。

她對Queenie，應該就只是欣賞以及……朋友間的那種感覺吧。

至于肢體接觸時候的那種感覺……也許就是像邱雨說的，只是單純的生理沖動吧。雖然也不太明白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Queenie是她那麽欣賞的一個人，而自己，竟然會……

難道只要是動物，絕大部分都逃不過那個什麽的麽。這……絕對不能被她知道。

一個禮拜後的某個深夜。

秦以斟在文檔上敲下最後一個符號，緊接着就關閉文檔，然後揉着肩膀站起身來。

結果剛剛站起來，眼前就是一黑，吓得她急忙雙手撐住桌子，慢慢地才擺脫了那種眩暈感。

低血糖？是啊，今天就上午那個時候吃了點東西，之後就一直沒吃了。

打開手機，秦以斟搜索附近的外賣，卻發現，她想吃的店基本都關門了，剩下的都是不怎麽感興趣的。

無語之下，秦以斟截了個圖，發朋友圈：“我記得小糊塗菜館不是23:00打烊麽，怎麽這麽早就關門了？算了，我還是自己做吃的吧。”

朋友圈發出去後，秦以斟就去廚房了。然而，今天做菜特別沒有手感，當秦以斟将一個雞腿砍得稀巴爛卻還是沒順利砍成塊後，她就放棄了。

拍了張圖，發朋友圈，寫上一句“算了，我不吃了，我要做仙兒”發出去後，就走到客廳一個葛優躺癱到了沙發上。

沒事兒做了……說起來，有半個月沒有見到彥北琦了。

這半個月來，因為忙着寫東西，也因為想要把自己從那泥潭中拉出來，所以她基本沒有給彥北琦發過消息。

偶爾彥北琦發消息過來，她也只是嗯嗯哦哦幾句就過去了。

感覺自己有進步。繼續這樣下去的話，過段時間後，她肯定就會對彥北琦無感了。

但是……這樣想着想着，秦以斟就打開微博，莫名其妙地逛到彥北琦的主頁上去了。

最近一條微博評論底下，底下一溜的：“聽說彥主編擁有盛世美顏，求自拍~”

奇奇怪怪。

之後，她還發現彥北琦兩個小時前給一個叫做“是灰月不是灰狼哦”的人點了個贊。

那個人的頭像，是一張自拍照，最關鍵的，是李葉。

秦以斟看到後，神使鬼差地就進了“是灰月不是灰狼哦”的微博頁面。沒有橙V認證，個人簡介寫的是：“三流作家，BGBLGL通吃，熱愛生活的機智girl”。

彥北琦點贊的是灰月的新書宣傳博。接着往下翻後，秦以斟就看見灰月還曬了張微信聊天圖，配文是：“感動！”

點開圖片一看，只見兩人聊的內容是關于寫作的。

彥北琦說：“我個人是很欣賞你文字的，堅持下去肯定前途無限。”

然後灰月說：“真的嗎？好忐忑，求親親求抱抱求舉高高！”

于是彥北琦回答：“……麽。 ”

她給彥北琦設置的昵稱是“超級暖心彥主編”。

秦以斟看到這兒時，蹭地一下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然後盤着腿翻評論區。

路易的王國：“喲喲喲，這個就是你經常在微博裏贊揚的那個，長得比明星好看的編輯？”

小海愛學習：“灰月最近好像總是提她啊，難道……嘿嘿嘿，原諒我想歪~”

Fly0：“好甜啊啊啊，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我要做你們的CP粉哈哈哈！”

……

然後，灰月還假模假樣地回複了Fly0：“你們為什麽這麽會腦補？！我和彥主編明明就是純潔的友誼啊！”

彥北琦也在這條下面回了句 “只是朋友間的正常交流而已，請別誤會”。

但那個Fly0還又追着回道：“嘿嘿，但是好有愛哦還是覺得，星星眼~”

甜你老大爺啊！

雖然彥北琦這個回複挺打CP粉臉的，但果然還是覺得……哇，好不爽！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為彥北琦這麽在意那些了，可是看到那樣的評價時，秦以斟還是氣得差點兒噴出了一口血。

終于忍不住，秦以斟建了個小號，取了個“暴擊美少女007”的名字，然後就直奔灰月那條微博評論區，評論道：“這也能被人腦補出那麽多來？搞笑，我還真不知道這個有什麽好腦補的，不就是編輯安慰作者時的日常用語麽？真的是神了個奇。”

評論完後，秦以斟又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智障東西。

媽的，說好的做朋友呢，人家CP不CP的，關自己鳥事啊？奇奇怪怪的。

但，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怼天怼地怼空氣。

幾分鐘後，Fly0回複了她一句：“我腦補我的，我自己開心不可以啊？大媽，你管那麽寬幹嘛？”

秦以斟看完後，整個人的狀态就如同一個深夜在街道暴走的幽靈。不行，她好想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