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三世界 百變小喬逆襲系統攜帶者

這句話聲音破碎, 嗓音已經嘶啞的不成樣子,語氣卻平平, 透着一種死寂的絕望, 但的确是他剛才發出來的。

這是怎麽回事?因為剛剛回了那座佛像,他的身體被什麽別的人控制了嗎?那喬廣瀾怎麽……

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旁邊走過來一個同樣打扮古怪的年輕男子, 淡淡對他說:“路少掌門,多謝你前來探望,不過現在我師弟危在旦夕,我們實在沒有心情接待你,少掌門心意到了, 就請回吧。”

君浵心裏驚訝,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我師弟危在旦夕”……這個人指的是喬廣瀾?!

在這個時候, “自己”又說話了:“單璋大哥,我聽說在瑜岚山頂有一個八冥塔,把人放在裏面能夠暫時穩住聚集的魂魄。八冥塔的鑰匙由意形門看管,為什麽不暫時把他放到那裏去?”

雖然只聽了這短短兩句對話, 但以君浵的聰明,已經有點明白現在的情況——面前這個單璋和喬廣瀾是什麽意形門裏的師兄弟,而他附身的這個“路少掌門”則是外人,而且看單璋那個不太好看的臉色和充滿防備的口氣, 他們平時的關系應該處的不是特別好。

但君浵能夠直接地感受到,這個人是真的很着急, 很痛心,他的心口處一直在隐隐作痛,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面攪動,可是大概是疼過了勁,反而發洩不出來,只留下近乎麻木的平靜。

單璋大概是也聽出了他後面那句話裏的誠懇,微微一頓,也調整了口氣,嘆息一聲說:“這一點我們怎麽會沒想呢?可是你看他現在之所以還剩一口氣,就是因為這張安魂木做的床。如果要把小喬從這裏帶到瑜岚山還好說,但到了山邊就不能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只能讓人背着他爬上去,山高路陡,常年刮着罡風,背着一個人靠雙腿走上去,少說需要六天。”

君浵感到自己仿佛有話要說,但單璋擡了擡手打斷他,繼續道:“這還不算什麽,最困難的是,這六天裏,不能停下休息,不能把他放下,要一直叫着他的名字,講述他生平功德,才能保證他離開安魂木後剩下的那點殘魂不散,稍有一點疏忽,就全完了。”

單璋說到這裏,自己閉了閉眼,沉聲道:“我們法力有限,也不敢冒這個險。自己辛苦點沒什麽,可是這關系着他的命!”

那個被君浵附身的人質問道:“什麽都不做,難道就在這裏等死嗎?”

這個“死”字一出口,他的胸中突然傳來一陣翻江倒海的痛苦,內心的情緒在這一刻竟然和這具身體有了重疊,他的思緒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再清醒過來的時候,仿佛已經變成了那個叫路珩的人。

他不由分說地把喬廣瀾從床上拉起來背在背上,直接向着門外走去。

單璋震驚地說:“你要幹什麽?路珩,你把師弟給我放下,你瘋了是不是!”

君浵……不,現在應該說是路珩了,回頭看着他,一字字道:“你們不敢,我敢,他若是救不過來,我拿命來抵。反正我也已經活夠了!”

他記得單璋說的話,帶着喬廣瀾到了瑜岚山底下,又背着他走上了長長的臺階。

單璋不是在危言聳聽,瑜岚山是風水界的第一名山,氣候古怪異常。路珩一步邁上去,迎面而來的罡風刮骨如刀,陰冷的氣息幾乎一下子穿透衣物和血肉,五髒六腑仿佛針紮一樣的疼痛,但他牢牢地站穩了身子,迎着風道:“喬廣瀾,癸卯年十月初九辰時生人,父母俱喪,少孤貧,有奇才,遇意形門第一百七十八代門主,拜之為師……”

每一個字,他之前都一無所知,可是在說出口的時候,又好像這些東西從來就流轉心間,從未忘卻,而與之相配的一幀幀記憶,也就那樣出現在眼前。

喬廣瀾的頭靠在肩膀上,臉頰挨着他的臉頰,他們從來沒有這麽親密過,這是路珩盼望過無數次的場景,但此時,喬廣瀾的肌膚卻是冷冰冰的,提醒着他現實的殘酷。

一陣罡風直嗆進他的嗓子裏,好像要把喉嚨生生剮出血來,路珩嗆了一下,半點不敢停頓地接上:“嘗遇臘月驚雷,查之有異妖作祟,斬……廿載功德無數,至忽遇天雷……”

從喬廣瀾出事以來,他的靈魂好像也跟着飛走了,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樣,渾渾噩噩,他表現在人前的還是一貫的溫文爾雅,心裏似乎也不是不難受,只是這難受好像總是隔着一層什麽東西,沒有半分安全感。

直到現在,随着自己一字一句說出來的話,路珩逐漸想到了房間裏從他手中搶過來的照片,床頭上剛剛寫滿半本的筆記,上次打賭輸掉的外套,以及那件不知道買了多久,卻始終也沒敢送出去的禮物……

這樣好好的一個人,怎麽一下子就出事了,怎麽就告訴他醒不過來了呢?

要是醒不過來了怎麽辦呢?要是再也找不到他了怎麽辦呢?

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雨來,雨水一滴滴打在生滿青苔的石階上,打在臉上,打在睫毛上,又順着眼角留下來。

路珩用外衣蓋住喬廣瀾,努力壓抑住自己胸腔間的哽咽,把他背穩,咬着牙繼續道:“喬廣瀾……癸卯年十月初九辰時生人,父母俱喪……少、少孤貧,有奇才……”

他們的身後跟着很多人,意形門和長流派的人都來了,那些人用震撼的眼神看着路珩艱難行走的背影,卻沒有辦法上去幫助他。

一直蔓延到雲層之間的臺階顯得那樣的長,而行走在山間,為了一條性命而掙紮的人們,又顯得那麽渺小。

……

佛像雖然被砍,困在花園裏的人卻依然沒能順利出去,彭椗看看盤膝坐在地上,仿佛入定的君浵,忍不住問道:“喬……那個,陛下怎麽樣了?咱們要再做什麽才能離開這個花園?”

喬廣瀾根本沒聽他的話,心不在焉地随口答應了一聲,打量四周,忽然問道:“歌呢?”

彭椗一愣,這才意識到,之前那一直在飄飄渺渺的歌唱聲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消失了。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一個女子的聲音帶着輕柔地甜笑從上方傳過來:“出家人吃什麽?”

這聲音回蕩在半空中,飄飄忽忽,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陰森之氣,恐怕如果置之不理,會有很大的危險。

出家人吃什麽?這是什麽鬼問題!

一個宮女驚呼起來:“太後,您……”

喬廣瀾側頭一看,發現太後臉色發青,伸出一只手,指着聲音傳過來的地方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的聲音發抖:“淑妃,那、那是淑妃的聲音啊!”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笑了。

這笑來的太過突然而詭異,吓得旁邊的幾名宮女都下意識地遠離了她,太後卻轉過頭來,再次妩媚一笑,柔聲道:“在問你們呢,怎麽沒人答話?出家人吃什麽?”

她的眼波流轉,随手一指:“你來說吧。”

安王世子一看,她的手正好指的是自己的方向,吓得臉色都變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我……”

喬廣瀾道:“別你了,不是你,人家問的是出家人,快答話吧。”

安王世子哭喪着臉說:“答什麽啊!錯了怎麽辦?”

喬廣瀾道:“錯了就錯了,你随便回答一下試試,我保證你沒事不就行了。”

安王世子一咬牙:“好吧,小命交給你了,喬貴……那個喬少俠,你可千萬別坑我。”

他沖着太後道:“出家人……當然是吃素。”

太後那張嬌豔的臉頓時扭曲起來,瞬間暴怒,呵斥道:“答錯了,你得死!”

她的長發瞬間暴漲,像一條條黑色的藤蔓,沖着安王世子直刺過來,眼看就要把他穿成篩子。

安王世子本身也是會功夫的,驚駭之下就地一滾,可是那些長發如影随形,瞬間又長長了好幾丈,重新卷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他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果然溫柔刀,蝕骨豔,美人的話都是不能信的,女美人不行,男美人也是一樣……

但是做完了很長一句話的內心獨白之後,他發現自己沒死,也沒有變成篩子,他好好地趴在地上,做篩糠狀。

……咦?

他一轉頭,就看見剛才死去的那幾個人紛紛從地下蹦了起來,擋在自己面前,把自己保護的嚴嚴實實,正在跟長頭發搏鬥,仔細看,每個人腦門上都貼着一張黃符。

安王世子從地上爬起來,驚訝地看着喬廣瀾:“你居然……”

居然可以指使的動死人?!

喬廣瀾似模似樣地感嘆道:“咱們大齊的勇士就是不一般,活着的時候赤膽忠心,即使死了都要為主人貢獻最後一份力量,感動啊。”

安王世子:“……”

喬廣瀾其實沒有用什麽神奇的法術,這些人在死的時候魂魄就已經被帶走了,留下的只不過是沒用的軀殼而已,他只是像古時候湘西的趕屍人一樣,利用符咒驅使他們行動而已。

在他們搏鬥的時候,喬廣瀾微微眯起眼睛,敏銳地發現,在太後繁複華麗的發髻上,似乎多出了一支白玉簪……

不是他過于關注,而是太後雖然已經算是寡婦,但在打扮上沒有一點低調的意思,從頭到腳鎏金點翠,豔麗無比,這種比較素雅的東西原本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身上,所以實在是太明顯了。

然後,他看見白玉簪上似乎突然升起了一點微弱的火光。

喬廣瀾一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正要更加仔細地觀察,卻見到那些頭發忽然暴起,倏地飛揚橫掃,硬是把剛才那幾句屍體直接包裹進來,再一甩的時候,屍體已經化為森森白骨,散亂地落在地上。

太後放聲大笑。

旁邊的幾個人以為這就是輸了,臉色一變,驚呼出聲,喬廣瀾吹了聲口哨,拍巴掌道:“厲害厲害。”

随着他擊掌,地上的白骨紛紛立起來,重新組合成了人形,再次向太後沖過去,喬廣瀾則趁機閃到她的背後,伸手就去拔太後頭上的那枚白玉簪。

安王世子驚叫道:“小心!”

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起,剛才的白骨再一次被碾成了粉末,太後将頭一甩,黑發直接向她身後的喬廣瀾抽過去。

喬廣瀾雙手負在背後,輕而易舉地避過了鋪天蓋地的長發,在其中左右穿插如同閑庭信步。

他輕笑吟誦道:“雲暗青絲玉瑩冠,笑聲百媚入眉端。春深芍藥和煙拆,秋曉芙蓉破露看。星眼俊,月眉彎……哎跑什麽,我還沒念完呢!”

眼看被淑妃怨念化成的般若操縱着太後的身體轉身要跑,喬廣瀾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兩個人之間只有一臂的距離,頭發遽然發動攻擊,喬廣瀾松手,反身抽刀,扭腰回身刷刷刷三刀削下去,長發從中間被削斷,剩下的軟軟垂了下去,再也沒有了殺傷力。

他扔下刀,伸手一接,那支簪子好端端地落到了喬廣瀾的掌心中,被他順手往懷裏一揣,跟着直接把太後揪了過來。

喬廣瀾微笑着問:“出家人不吃素……吃什麽?”

般若:“……”

安王世子:“……”

般若恨恨不語。

喬廣瀾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讓你說你就說很沒面子吧,沒關系,你這樣的美人,我也不忍心為難你。”

他笑着摸了摸對方剩下的那點頭發,微笑着說:“可惜你的臉雖然長得不錯,頭發卻能夠一下子把人給卷死,這說明它太不順滑了。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嗎?”

“為什麽?”

喬廣瀾忽然用力一拽:“因為你沒用飄柔洗發露啊。”

慘叫過後,太後變成了禿瓢。

般若對這種疼痛感同身受,恨不得立刻從太後的身體裏脫出來,但是被喬廣瀾牢牢攥着,她一點機會都沒有,只好含着眼淚道:“出家人吃肉!”

美人星眸含淚,楚楚可憐,這原本是個很動人的場面——如果她不是個禿頭的話。

喬廣瀾松開她:“般若本來就是天地間留存的怨念,報完了仇就不應該存在于世間,你是太後害死的,我不會阻止你讨回公道,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胡亂殺人,我可不會認為這是撒嬌哦……”

他的話還說完,太後的身體就軟倒在了地上,般若消失不見了——它實在是一分鐘都不想和喬廣瀾多待。

那個答案提醒了喬廣瀾,他扶起地上被君浵劈開的佛像,發現這東西果然是中空的,一個玄鐵制作的小罐子滾出來,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東西堅硬無比,剛才連君浵那一刀都沒有把它砍壞,喬廣瀾打開蓋子,裏面滿滿都是白色的粉末。

安王世子問:“這是什麽?”

喬廣瀾把罐子埋在裏地下,代表着入土為安:“骨灰。”

安王世子脊背一涼,與此同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出家人吃肉,正是說這尊佛像的肚子裏面藏着血肉煉成的骨灰。

為什麽這個花園裏面會有這麽邪惡的東西?

他不由打了個寒噤,細思恐極。

喬廣瀾卻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站起身來,看着門口道:“應該可以出去了。”

終于可以出去了嗎?

這話一說,立刻有人迫不及待地沖向門口,發現竟然真的沖了出去,簡直喜極而泣:“可以出去了!真的可以了!”

喬廣瀾道:“你們出去吧,你們皇上交給我。”

經過剛才的事,誰也不再質疑他加害皇上,畢竟如果喬廣瀾想害君浵,剛才就沒有人能擋得住他了。

喬廣瀾等人都走了,走到君浵旁邊搭了下他的手腕,覺得他的心跳得很快。

之前保護着地下佛像的應該是個幻陣,君浵那一刀劈下去,被幻陣纏上,陷入了自己的心魔。

但有玉簡當護身符,按理說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像君浵這種人,生來富貴,秉性驕傲,即使遇到困難也不會畏懼退縮,反而會選擇堅強的面對,他是不應該被什麽解不開的執念和心魔困擾的。

所以他為什麽還沒有醒?不應該啊……

喬廣瀾正想着,冷不防君浵睜開了眼睛。

他一怔。

君浵夢見自己變成了那個叫做路珩的人,在罡風與暴雨中,他背着喬廣瀾一步步向上走,一邊走一邊喊着他的名字,到最後走不動了,一跤摔在石階上,怎麽用力也爬不起來。

于是他手足并用,背着喬廣瀾,用手扒住石頭的縫隙,向上一點一點挪去,手掌上磨出的血被雨水一沖就散了。

神志開始模糊,只記得自己要往上爬,要喊那個名字。

突然,有一個聲音問他:“你後悔嗎?”

君浵道:“不後悔。”

那個聲音又說:“如果你不認識他,就不會明白什麽叫求之不得;如果你沒有愛上他,就不會有今天的痛苦;如果你現在将他放下,你就仍然是以前的天之驕子,一生安樂,你真的不後悔嗎?”

君浵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臉上露出了一點笑,重複道:“不後悔。”

這句話說出口,突然間,狂風消失了,暴雨也消失了,眼前不見頭的石階變成了青青草地,原本應該背在背上的那個人正半跪在自己面前,探身看着他。

君浵猛地把身子往前一傾,在喬廣瀾毫無防備的時候,吻住了他的唇。

喬廣瀾還沒有反應過來,嘴唇已經被人咬住了,君浵的身子貼過來,用手扶住了他的後腰,加深了這個吻。

喬廣瀾本來就是膝蓋着地的姿勢,這樣被君浵一貼一壓,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仰,整個人都沒有了着力點,更別提伸手推他。

他剛想用力掙開,忽然感覺到臉上一點冰涼。

喬廣瀾不由瞪大了眼睛,發現那是君浵眼中流下的一滴淚,順着他的眼角落在了自己的面頰上,又緩緩墜入泥土。

喬廣瀾一愣,忽然湧上一股心酸,而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唇齒交換的間隙,君浵呢喃着低語道:“勿念勿尋,後會有期……”

仿佛一道閃電劃過乍然劃過腦海,當頭棒喝大夢方醒,歷歷往事揭開畫皮,那一瞬間所有的愛、恨、嗔、癡翻湧而起,一個聲音在心裏說:“我竟然真的又見到他了!”

謝卓、杜明舟、君浵……

君浵覺得這個幻境真是太神奇了,不光時間場景跳躍不定,連虛幻的喬廣瀾也和那個真實的他不大一樣,上一個場景中他臉色蒼白趴在自己背上,讓人心疼,這時候卻是從未有過的熱情,自己這樣去親吻他,非但沒挨拳頭,還得到了回應。

君浵感受到喬廣瀾的動作由抗拒變成了配合,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燃燒起來,心髒被迅速湧上來的柔情蜜意包裹住,又是想笑,又是舍不得放開他。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他也……

他的手忍不住收緊再收緊,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感覺到,喬廣瀾的身體在微微地發抖。

君浵一愣,一下子就清醒過來,連忙放開手,低頭看去,發現對方的眼睛居然紅了。

心疼和擔憂一下子蓋過了一切,他的手蹭過喬廣瀾的眼角,急聲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你哭了?”

喬廣瀾一下子揮開了他的手:“呸,你倒是會說,這明明是你的眼淚滴在我的臉上了!”

他一邊說,一邊不知道是要證明什麽一樣,用袖子抹了把臉,動作如往常一樣滿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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