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的眼睛一定被打了好幾拳頭,不然打不出那個眼圈”,沈明臻賤兮兮的道:“還有額頭上面,碗大一個傷疤,可能是被杯子砸的,怕是好不了了喲。”

他此時正在洗腳,兩只白淨的腳在洗腳盆裏疊着一塊互相搓,搓着搓着左腳的腳心有點癢,于是不動聲色的用右腳的大拇指去撥拉左腳心——他其實還想用手摳,再順便搓搓腳底板的泥,但卻怕“摳腳大漢”這形象被看見,更加不得仙子般的绛绛喜歡了,于是只好忍着癢,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大罵特罵沈明波罪有應得。

“小時候有一回,我親眼看見他推了人下湖裏,卻謊稱不小心。”,沈明臻罵:“我記得那人是他的同窗,後來落水生病了,聽說後來還得了畏寒之症呢,一到冬日裏就怕冷的很。”

這肯定又是一個他可以叨叨一夜的故事了,折绛不得不開口打斷他:“你今天下午說沈明波的事情都說了半天了!”

沈明臻大聲反駁:“但是我說的事情沒一件重複的!”

折绛:“…………”

這倒也是。

沈明臻和沈明波的恩怨積蓄已久,後來更是處于相看兩厭的地步,從生活中的點點小事到沈明波做出的小人之舉,沈明臻足足叭叭叭了一下午沒停。

這時他總算艱難的搓好了腳,于是立刻拿着帕子随意擦了擦,提着燈走到床前,搬了張小椅子坐着,認真的跟折绛道:“我覺得他是又在背後出陰招被人察覺了,所以才被打成這樣。”

折绛見他嘴角彎彎的裂開嘴:“夜路走多了,總算遇見鬼了。”

她就無奈的很:“大嫂嫂說沈明波參加的是木山書院裏的詩會,人是一個叫杜子金喝醉酒打的,具體原因大家都守口如瓶,咱們打聽不出來,現在只說喝醉了發瘋,你就當他陰了那個杜子金的被打的吧,別嘀咕了行不行?我還要看書呢。”

原來是這樣啊。

沈明臻先是恍然大悟,然後又想哼了:大嫂嫂都不告訴他,只告訴绛绛!

——不過大嫂什麽時候讓人過來了?他怎麽不知道?

他心裏有了點點失落,暗暗立下又一個目标:以後要對任何事情都掌控全局,不能什麽事情最後一個才知道。

目标一立下,他就看開了“不受重視”這事,然後說起查到了白衣男的話題,“就在咱們隔壁!你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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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事情太多,他差點忘記說了。

折绛的手就頓了頓,“穆家的人?”

沈明臻點頭:“是啊是啊,空明說他看見那個小女孩跟着個丫鬟進了穆府。”

他信誓旦旦:“那個白衣人肯定也跟穆家脫不了幹系。”

折绛緊擰眉頭,第一次仔細問起沈明臻被打的過程來,“那個人長什麽樣?大概多大?說話什麽口音,你再好好想想。”

沈明臻便努力回憶:“長得還挺好看的,十五六歲的樣子吧,一直沒說話,一上來就打。”

折绛眯了眯眼睛,“穆家沒有十五六歲的男丁。”

沈明臻就道:“那就是穆家的親戚。”

折绛:“是穿白色衣裳?”

沈明臻道:“對。”

折绛再問:“小女孩,說話了嗎?”

沈明臻回憶道:“說了,我想想——啊,那小女孩帶點江南口音。”

江南啊。

折绛聽了這話,到一邊沉默去了。

沈明臻等了等,都沒等到她回神,又不敢開口打擾她,于是只好又提着小燈籠,搬着小板凳走回了榻前。

他心裏沉甸甸的。

沈明臻其實早就猜測到了,折绛跟穆家一定有點恩怨,至于是恩還是怨,他猜是怨——可能連折绛自己都沒察覺,每次說到穆家的時候,她的心情都會不好。

于是他就很少提起,就連大嫂嫂讓人送了糕點去拜訪新鄰居,對方又來了人回禮,這樣來回好幾次,沈明臻都有意無意的擋着不讓折绛知道。

今天是他疏忽了,他就不該跟她說穆家和白衣人的事情的。

他有些懊惱,拿起書看了起來。

他僵硬的歪在榻上,不敢翻來覆去,怕引來斥責,心情便不好,且他翻了兩頁書,發現可能因為心緒不佳,看書都沒有早上那股靈氣勁了。

那就休息會吧。

他想。

趁着休息的時間,可以想想绛绛的事情?

這麽一想,他就放飛思緒了。

——绛绛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麽呢?她的眼神為什麽總是帶着冷意呢?

——她為什麽不喜歡出門呢?她為什麽沒有朋友呢?

——穆家好像也沒有因為認識绛绛就過來看看她?

绛绛和穆家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是因為死去的穆家大少爺和大少夫人嗎?

他心裏十分想知道因果,但這是折绛的私事,他還是想秉承着原則不去打聽,于是深呼吸一口氣,又努力去看書。

如果說上午是“下筆如有神”,那現在便是“天賦幹涸”,上午在書上寫注釋時一氣呵成,現在卻猶如老牛破車,讀個句子都斷斷續續。

狀态不好,沈明臻索性将書甩一邊,伸頭伸腦的去看折绛了。

折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又在看書了。

沈明臻壯起膽子:“绛绛?”

折绛冷冷的看過去,“又怎麽了?”

沈明臻本來說我能不能幫到你什麽的,他還準備表一番衷心,但是現在被她一看,就又咽了咽口水,臨時慫掉,換了句話:“我有個地方看不懂,你能不能跟我說說?”

說完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他怎麽就這麽蠢呢!就不會找個別的借口嗎?

折绛煩躁的很,她一點也不想理沈明臻,但是看見沈明臻那清澈關心的眼神,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些塵封的記憶。

折爹剛把她送到從江南來的監察禦史唐家去讀書時,她滿心裏不願意,一個有着成人靈魂的小孩子想要偷懶是很容易的,她總有借口逃掉唐大姐姐的女紅課。

逃課多了,唐大姐姐就懂了,她也不會訓她,就只會如沈明臻這般睜着清澈的眼睛看她:“绛绛,你來看看,大姐姐這裏繡對了嗎?”

她很懂得反轉思維,明白她的老成之後,就故意将自己當成學生,繡了帕子讓她看,讓她指出哪裏好哪裏不好,她總會故意繡錯幾個地方,然後讓她拆了,再拉着她央求:“绛绛,能給姐姐把帕子繡好嗎?”

折绛總是拒絕不了。

她乖乖的将帕子帶回去,一針一線的學起來。

沒幾個人對她好,一旦有人對她釋放純純的善意,她便回絕不了。

沈明臻是想關心她吧?

她無聲的嘆息一聲,将人招過來:“是哪句不會啊?”

沒想到還有柳暗花明的時候,沈明臻立刻一溜煙跑過去,“這句,還有這句。”

折绛接過書,發現他還在看北疆史記的第二句話,第一句話倒是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第二句話寫的是北疆的開國皇帝,這講起來就遠了,她只好簡略的說了說北疆開國的事跡,然後問:“聽懂了嗎?”

沈明臻其實沒聽懂。

但他不願意說自己沒聽懂,于是做賊似的看了看書,緊張的點頭道:“聽懂了,聽懂了。”

折绛淡淡的嗯了句,實在沒什麽可再講的,讓他回去歇息:“睡吧,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沈明臻本來也不是真的要問這書上的知識,更何況現在還心虛的很,聞言灰不溜秋的回去了。

——我可真笨。

他想。

要是我再聰明點就好了。

要是我再厲害點就好了。

他躺回榻上,看着窗外慘白的月亮,腦海裏不由得想東想西。

——第二天早晨,他起來的時候,绛绛早就在一邊等着他了,笑着對他說:“臻臻,既然我們已然成為了夫妻,那便再無私密可言,我跟穆家的事情是這樣的………”

——又或者他猶如話本裏寫的武林大俠一樣,将白衣男從被窩裏找出來打一頓,然後用老虎凳夾手棍吓唬他:“你跟穆家是什麽關系?我們家绛绛跟穆家到底有什麽恩怨?”

——再也許五年後,那時候他功成名就,他跟绛绛的孩子已經四歲………阿不,三歲………唔,也可能兩歲,那時候他帶着孩子媳婦接受着百姓的愛戴,得罪绛绛的人都羨慕的看着。

想象太美好,可惜現實太慘,他這般想了一刻鐘,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适才還記得的那點北疆開國事跡全忘記了。

他的心又隐隐作痛了。

——這記性,怎麽就這麽差呢?

——糟了,他什麽也記不住,上場考試還能考中舉人嗎?

——如果舉人考不中,再不抵也能考中秀才吧?

……………

——不,聽說秀才也很難考,在考秀才之前還要考個童生呢。

那完了。

沈明臻難受的翻個面,升起一股妥協的絕望:他還真不一定能考上童生。

他将頭埋在枕頭裏,背朝上,身體攤開一個“大字”型,焉了吧唧的腦子只慶幸一件事情:幸虧今天早上绛绛不在,他沒把覺得自己一定可以考狀元的事情說出去。

不然就丢大臉了。

他還是想想考童生的相關事情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等我淩晨第二更,米有就是第二天早上。

明天回國,一直會在飛機上,所以會争取早點寫出來給大家。

然後,我扒拉了下,第一卷: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大概人物都差不多了,鋪墊的也差不多了,讓我們不步入佳境吧hhhhh。

嗯,發現自己上了佳作榜單,作者菌決定這周日入V ,請大家繼續捧場喲~~~~到時候萬字更新。

愛你們,也謝謝今天給作者君投雷的小夥伴~~~新年第二天,也算一更,作者菌欠兩更啦,回家就努力碼字~~~感謝在2020-01-01 18:03:29~2020-01-02 17:52: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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