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亡命之徒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從十一層一路向下狂奔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明若星的右手全程都被身邊人緊緊地握着。還從一開始的抓住手腕,變成了現在的十指緊扣。

兩個大男人就像一對連體嬰,連蹦帶跳地往下沖鋒。整個樓梯間裏回蕩着的,全都是噼裏啪啦淩亂的腳步聲。

在奔逃的間隙,明若星沒有忘記關注何天巳的狀況——這家夥是真的有點緊張,不僅手心裏出了一層薄汗,就連臉頰上的肌肉都緊繃着,難得的嚴肅和冷峻。

上次這麽一本正經的時候,他還是亞安局的警察精英,面對得可是幾十個悍匪和幾十條槍支。

所以這家夥的出息呢?跟着記憶一起丢掉了嗎?!

“等一等,停!”

下到四樓的時候,明若星一把按住了何天巳的胸口。兩個人硬生生同時剎住腳步。

“不能繼續往下跑,他們很可能已經坐電梯下樓堵住樓梯口。”

“對喔!”

何天巳馬上舉一反三,“他們的人不少,上下或者走電梯都有可能被攔住。怎麽辦?”

“跟我來。”

沒有時間猶豫,明若星推開了樓梯間通往客房走廊的防火隔離門,帶領何天巳朝走廊盡頭跑去。

這座酒店的布局呈h形。從西南面的d座走廊往右邊拐過一個彎,就是正對着前門廣場的中心建築。由于二樓是宴會大廳,四樓的地面其實就是二層的屋頂。

“過來!”

明若星推開了過道休息區的一扇窗戶。何天巳湊過來一看,下方就是酒店入口的門頭雨棚。

“難道要跳下去?”

“不想跳剛才就別抓着我跑!老老實實把那幾個人全撂倒不就好了?!”

明若星極為不滿地看着他,然後輕巧地躍上了窗臺。

“這點高度摔不死的,看好我的動作——”

只見他輕盈一躍,轉眼就落在了玻璃鋼混凝土的雨棚頂上,甚至都沒有發出多大的動靜。

“下來!”他伸開雙手沖着何天巳,“我接住你!”

昏暗中,只聽見何天巳小聲罵了一句“我靠”,緊接着踩上了窗戶,同樣一躍而下。

明若星調整了兩步想去接他,突然間又改了主意,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躲開。

也就在這一瞬間,何天巳居然與他擦身而過,以标準的并腿屈膝姿态着地,順勢又是一個滾翻,蹲在了雨棚的邊緣。

幹脆、利落、敏捷。

明若星心裏恍惚一下,還沒品出什麽滋味來,只見何天巳一臉懵懂地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和腳。

“我沒事吧?!”

明若星剛想嘲諷他兩句,腳下的大堂裏突然喧鬧了起來。

“快走!”

他一手拽起何天巳,兩個人就這麽從雨棚上向地面撲去。

來不及調整出最合适的落地姿勢,好在綠化帶裏種着厚實又柔軟的扁柏。落地之後,他們手忙腳亂地起身,一同默契地朝雪柳酒吧的方向跑去。

那群被惹惱的上班族好像也從酒店裏追了出來,但他們很快就被甩到了九霄雲外。毫不誇張地說,明若星跑得比賽馬還快,而何天巳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勉強強地跟在他身後十來米的地方。

兩個人就這麽一前一後的在漆黑樹林裏狂奔了十多分鐘,明若星終于停了下來,靠在樹上喘氣。

“哎呀我不行了……”何天巳踉踉跄跄地走過來搭着他的肩膀,“我這兩條腿恐怕是要廢了。”

“沒用!”

明明知道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跟上自己的速度,但面對何天巳,明若星就是說不出什麽溫柔體貼的話來。

兩個人各自喘息了一會兒,林子裏忽然刮起一陣小風。枝搖影移之間,前方仿佛有什麽亮光閃閃爍爍。他們走過去一看,居然是個隐匿在林間的小小牛轭湖,倒映着頭頂的滿月,鋪開一池粼粼的波光。

反正暫時也無處可去,兩個人幹脆就在湖邊岩石上坐了下來,拿起石頭打着水漂。

打着打着,何天巳忽然嘀咕起來:“欸,你說那老胖子現在怎麽樣了?”

“沒怎麽,我壓根就沒用力打他,頂多留下個拳印,明後天就消了。”

“你平時看上去也挺冷靜的,怎麽就沖動了呢?”

這話明若星就不愛聽了。

“他看的是我、罵的是我、騷擾的是我,你當然冷靜了。不,你何止是冷靜,簡直就是慫!”

“我也不想慫的啊!”

何天巳摸摸鼻子,聽上去有點委屈。

“可那兒畢竟是你朋友的酒店吧?鬧出事情來不好收拾。再說了,萬一打起來,你是大強人什麽都不怕,可我怕給你拖後腿啊!既然幫不了你解恨,至少做個慫貨,拉着你逃離麻煩……這點忙我還是做得到的。”

明明是花言巧語,可明若星的耳根子一軟,手裏的石片“撲通”一聲掉了下去,瞬間被溫柔的湖水緊緊包圍。

“……那你要快點變強,強到能夠和我一起痛揍那些讨厭的家夥。”

“你還是放過他吧!”

心思簡單的何天巳頓時笑了起來:“不就是一個惹人讨厭的臭老頭嗎?像這種滿肚子壞水、可表面上冠冕堂皇的人,你恐怕是鬥不過的,說不定還會被倒打一耙。”

“我還怕了他了?!”

“我這可是在勸你,你別貓尾巴越摸越……啊,不不不,那啥,我可不是在侮辱貓!”

這人怎麽連記性都丢了,卻還留着這張嘴呢?明若星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地咋舌,但也懶得再和他擡杠較真了。

兩個人輪番往湖裏丢了七八塊石子兒,黑暗中忽然傳來了手機振動的聲音。

是酒店的亞人接待處給明若星打來電話,說也許是因為公款消費的關系,中年男人并沒有選擇報警,目前人已經回客房休息,其他人也都陸續散了,建議他們現在可以返回酒店。

留在湖邊也無事可做,他們兩個開始沿着原路往回走。

“他們不會要挾讓酒店賠償,然後逼酒店打假電話诓我們回去吧?”何天巳突發奇想。

“沒可能的。那種借酒發瘋的家夥酒店應付得多了,為了這點小事就透露亞人用戶的信息,那才是不想做生意了。”

這件事還真被明若星料對了——回到酒店的時候,鬧劇已經收場。大堂裏燈熄了一半,顯得格外靜谧。剛才在電話裏與明若星聯系的那位值班經理親自将他們領進電梯,甚至倒過來向明若星道歉,并表示由于住宿協議已經生效,今晚實在不方便對那幾個人采取措施,但承諾以後會拒絕那個男人的入住請求。

除此之外,經理還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那個騷擾明若星的中年男人今天晚上就住在他們隔壁,如果有需要,可以連夜幫他們換房。

想想酒店也是無妄之災,明若星婉拒了換房的建議,還是和何天巳回到了原本的房間裏。

經過了這一整天的停電、開車、喝酒、揍人和逃逸,兩個人都已經累得人仰馬翻。趕緊輪流洗了澡,爬上床去挺屍。

深夜十二點,不需要什麽電視節目的催眠也能夠輕松入眠——至少在熄燈之前明若星是這樣的認為的。

可是熄燈之後他卻發現,想要睡着似乎有點困難。

不是因為不困,而是因為噪音。

酒店牆壁的厚度應該還行,但是普通房間的隔音标準顯然達不到亞人的聽力需求。所以此時此刻,有一些尴尬的噪音正在從隔壁漏過來。

而且用不着太過豐富的人生經驗,誰都能夠聽出那是一個女人激情難耐的嬌喘聲。

剛才經理提醒過,隔壁應該就是那個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裏陰險猥瑣的中年男人。這厮多半是以為關起門來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吧。

可這家酒店是嚴格杜絕應召女郎進門攬生意的,哪兒來的女人?

明若星正在鄙夷,忽然聽見那個女人張嘴說起了英文——原來那家夥正在看酒店內部頻道的成人節目。而這就意味着,盡管他不願意,都要被迫陪着那個惡心的中年男人一起旁聽這些惡心的聲音。再想一想那個中年男人此刻很可能正在做的事……

明若星好一陣胸悶作嘔,他連續翻了好幾次身調整位置,最後幹脆把枕頭捂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也許是聽見了他的輾轉反側額,隔壁床上傳來了詢問聲。

“小明,你睡了嗎?”

“幹啥?”反正惡心着也睡不着,倒不如閑聊幾句。

“你剛才在酒吧裏不是提到那個龍嗎?就是那個傳說種,它真的能夠在天上飛?”

“不知道,我沒親眼見過。但是按照每個亞人從小接受的教育,龍是世界上最高等的存在,是無所不能的神之子,是神在地面上的代言人。”

“這麽厲害?那你信麽?”

“信不信有什麽區別,反正就是一個不痛不癢的偶像,和廟裏面的泥菩薩沒什麽兩樣。”

“那倒也是哦。”

何天巳沉默了片刻,又問:“那除了龍之外,世界還有別的傳說種嗎?”

“理論上應該有,而且各國都有各國的傳說種。但是唯一被世界範圍普遍承認真實存在的,目前來說只有中國的龍和法國的獨角獸。”

“獨角獸?真是那種像長了角的馬那樣的獨角獸?”

“對,但只剩下唯一的一頭,現在住在法國阿維尼翁的舊教皇宮。天主教将他視做上帝的使者,是絕對神聖和神秘的。”

“聽上去好像很厲害……不過既然只剩下一頭,那就注定會終結在這一代吧?”

“其實早就滅絕了。現在的獨角獸已經是當年最後一頭的克隆體,而且目測這個克隆行為還将一代代地秘密進行下去。”

“啊……”從驚奇轉變成嘆息,何天巳只發出了這樣一聲,随即不再說話。

然而明若星卻并沒有去在意他的反應。

因為就在何天巳嘆息的幾乎同時,隔壁似乎拉開了移門,電視機裏那個女人的聲音變得愈發嘹亮了,還發出近乎于癫狂的、層層遞進直達最銷魂的叫聲。

兩種聲音混在了一起,驚得明若星打了個冷戰。他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臉色赤紅,擡手就将一個枕頭往牆上砸去。

“怎麽了怎麽了?!”

何天巳也跟着一骨碌爬了起來,點亮了臺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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