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兄長的教誨

盡管有吳非幫忙解了圍,可回想起剛才的一場虛驚,明若星還是有點兒後怕。

此刻他便乖乖地陪着兄長二人走出活動中心,去找停靠在路邊的路虎車。

也許是這一趟行程并非公務又需要保密,車裏沒有司機,明若辰親自坐到了駕駛座上。

這位吃癟的兄長似乎還窩着火,野蠻地試了幾次才将鑰匙插進去發動車輛。副駕座上的吳非顯然有些擔憂,明若星也害怕他這樣子開車會出大問題,趕緊服軟安撫。

“哥,謝謝你能夠來看我。我……很開心。”

剛說完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膩味過頭,忍不住嘴角抽搐起來。

明若辰沒有說話,一本正經地調整着座位和後視鏡的位置。

怕他倆兄弟就這麽鬧着別扭就分手,吳非趕緊替他做了回應:“小星,有什麽需要,盡管給我……我們打電話。”

明若星點了點頭,順手扒住了車窗。

“非哥,如果……我是說如果,那伽慢慢記起了以前發生的事,并且對何天巳這個身份産生了懷疑,那我能不能說出以前的的事?”

“這個嘛……”

吳非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很清楚,明若星真正詢問的人并不是他。

所以他稍稍向後仰去,讓出談話的空間。

明若辰正在調整着空調的方向,不大的出風口,足足擺弄了十多秒鐘才勉強收手。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你分得清楚什麽是客觀,什麽是主觀嗎?”

他說話的時候連頭也不擡,卻伸手指着吳非,“你現在給我形容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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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安局行政事務部主任。”

明若星一邊尋思一邊慢慢補充:“男,三十三歲,單身。一方面,局裏有不少人愛慕他;另一方面,某些場合下,大家又不太希望被他找上門。”

“喂,夠了啊。”吳非哭笑不得,“你們這是串通起來捉弄我嗎?”

明若辰轉頭看着他:“小星剛剛形容的,是你麽?”

“……算是一部分吧。”

“那如果有一天你失憶了,拿小星剛才說的話來告訴你。你會怎麽想?”

吳非與明若星同時陷入了沉默。

明若辰戴上偏光墨鏡,留下最後一句忠告。

“別人口中的你,永遠不是那個最真實的你自己。如果你真的那麽想讓那伽活成你想要的樣子,那就盡管開口吧。然後看看他會不會因此而發生認知混亂甚至精神分裂。反正這是你的選擇。”

說完這番話,他按動中控合上車窗,然後一腳油門,駛離了停車位。

後視鏡裏,明若星依舊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吳非凝視了他一陣,直到聽見耳邊響起了蜂鳴警告,這才将安全帶拉出來系好。

“那小子是不是找沈東籬給那伽做檢查了?”明若辰冷不丁地來了這麽一句。

“……”

心知逃避不了這個問題,吳非委婉解釋道,“小星這麽做也是情有可原,不是連你有時候也看不慣研究所的某些作風嗎?”

“那就可以瞞着我違規操作了?他是我的親弟弟,事情要是傳出去,叫我這個做大哥怎麽解釋?怎麽在別人面前立威?!”

前方道路邊上有只羊在吃草,明若辰突然一記喇叭将它吓得往山坡上逃竄。

“還有你!”

他也沒放過吳非,“上次你瞞着我派他到這裏的賬還沒算,這次居然當面幫着他拆我的臺。你還真把他當自己的親弟弟了!”

吳非沒有反駁這句诘難,恰恰相反,他很幹脆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對不起,是我越俎代庖了。”

“……啧。”

這種完全放棄的低姿态反而更明若辰不爽起來。他一腳油門開始加速,這時候車廂裏響起了電話鈴聲。

“我的。”

吳非匆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就微微皺起眉頭。

“是我媽。”他輕聲對明若辰打了一個招呼。

漆黑的墨鏡遮住了明若辰的表情,但是他很明顯地重新放慢了車速。

另一邊,吳非已經接聽了電話。

“媽,您有事兒找我?”

電話那頭的聲音雖然聽不清楚,但是從吳非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談話的內容并不十分讓他愉快。

“不,沒事。今晚上可以。

“八點,好的,湖光飯店。

“花……就不要了吧。

“不,你們別買。我自己來……好的,知道了。”

通話只持續了兩分鐘左右,重新将手機收進口袋裏,吳非伸手揉揉睛明穴,一臉無奈。

“有事?”雖然已經差不多猜到了原委,明若辰還是面無表情地提問。

“今晚上要去見個人。”吳非的說法很委婉,“家裏催久了,期望很高。叫我買束花準備準備。”

“這次男的女的?”

“財政部會計司副司長的次女,去年剛從歐洲回來。”

“副司長?你父母對你的要求降低了麽,連副職都可以。”

“你就別嘲笑我了。”

吳非依舊是那種不怎麽反抗的消極态度,“又不是你這種司法部長的兒子,難不成還非得要高攀上總理家的才行?”

“那野丫頭,我沒興趣當她的擋箭牌。”

不假思索的回答過後,明若辰又稍稍停頓了一下。

“我還是喜歡溫柔理智的那種,有主見和事業,懂得傾聽和理解。能夠經常跟在我身邊的更好。”

“最重要的,還是要能給你生一窩小老虎。”吳非替他補充最核心的要求,“畢竟,你可是明家唯一期待的繼承人。”

明若辰再沒有說話。

他又踩了一腳油門,駛離山中的平原地帶,開向了幽靜陰郁的山谷。

——

何天巳抱着裝有三個花皮大西瓜的網兜,興沖沖地從遠處跑過來,卻發現路虎早已經開走,只剩下明若星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門口。

他将西瓜放在門檻上,快步走到明若星身旁。

“那個,你哥他……是不是有點讨厭我?”

明若星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餐巾紙讓他擦汗,一邊反問:“你呢?你讨厭他麽?”

“那倒說不上。主要是他的敵意來得太奇怪了,我只覺得莫名其妙。”

聽他這麽說,明若星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試探何天巳的好機會。

“我哥他對你的确有點誤會……我說過吧,亞人的戀愛對象不分男女。剛才他看見我們睡在同一張床上,就以為我們在交往,他覺得我向家裏隐瞞了這件事,所以才生氣。”

“原來是這樣……”

何天巳張了張嘴,突然想起了幾個小時之前,明若星窩在自己懷裏酣睡時的情景。他心裏癢得好似有貓在抓,可表面上依舊裝得懵懵懂懂。

“怎麽?亞人社會裏還不許兩個男人躺一張床上?”

“那倒沒有。”

“那你家人怎麽看見咱倆躺一起就誤會了?難道說……小明你以前談過男朋友?”

“……”

主動抛出去的問題就這麽被彈了回來。雖然何天巳多半是“無心之言”,可明若星還是忍不住懷疑那個一肚子壞水的那伽是不是又活了過來。

話都攤開了,他幹脆大着膽子反問:“……如果交往過,怎麽樣;沒交往過,又怎麽樣?”

明明是個只要說句“不關我事”就可以蒙混過去的問題,可何天巳卻突然卡了殼。

他就這麽愣愣地看着明若星,就好像答案并不在自己的心裏,而在明若星的眼眸深處。

這漫長而又詭異的對視,最後終結在了幾位來搓麻将的大媽的熱情寒暄聲裏。在她們的強烈要求下,何天巳欣然答應陪她們打上幾吊;明若星則随便找了個借口脫身,抱起西瓜送去食堂冷藏。

就這樣,兩個人分開了一個多小時,再重新碰面已是晚飯時分。至于那個奇怪的問題,雖然兩個人誰都沒有忘記,卻都不再主動提起了。

從這天晚上開始,他們在老年活動中心裏的寄居生活仿佛步入了正軌。那個女鲛人的鬼魂再沒出現,何天巳也完全熟悉了巡夜的工作,靈堂後院不再是什麽可怕的存在。

如果說還有什麽“美中不足”的事,那就是每天的作息問題了——由于明若星沒有繼續陪着何天巳值夜班,兩個人的睡眠時段基本上完美地錯開了。

盡管每天淩晨五點下班後,何天巳都果斷犧牲掉早餐,以盡可能快的速度躺到明若星的身邊,可那只小貓卻再沒有做出過“主動依偎上來”這麽可愛的舉動了。

——

第二周的周一,設計方送來了安全屋的施工方案,合同很快就被簽訂下來。周三,鎮上開來了幾輛挖掘機和幾十名工人,開始清理廢墟。當清理工作完成之後,正式的測量、施工團隊将會跟着進場。

令何天巳大感意外,這居然是一支“亞人施工隊”。從工人到監工再到設計師,清一色全都是亞人。按照明若星的介紹,這支團隊不僅效率超高、訓練有素,而且參與建設過不少亞人名流的別墅,将施工全權交托給他們,完全可以後顧無憂。

當然,何天巳并不知道,這只不過是半真半假的托詞而已。

真正掏錢建房子的大金主是亞安局,當然需要由亞安局派人監督并驗收。而明若星新多出來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負責給何天巳灌迷魂湯,以保證無論最後安全屋建成什麽鬼模樣,多出幾間密室甚至武器庫,何天巳都不會有所懷疑甚至不滿。

搬進活動中心之後的第三周,漫長炎熱的三伏天氣終于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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