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憧憬

“李嬌——爸媽叫你!”遠遠的一個高個兒男的沖她們叫。

羅絲絲拍拍李嬌:“有人叫你。”

李嬌才把心從幕布上收回來,看見來人,撅起了嘴:“叫我幹嘛——二哥,我不回去,我要坐這邊。”

李遠也不高興:“我還不想過去呢,爸媽叫了。”

“明明來的時候不管的,現在又叫人家過去……”李嬌抱怨,坐着一動也不動。

羅絲絲看李遠也一屁股坐在李嬌旁邊的地上,忍不住說:“你們不過去嗎?”

李嬌理直氣壯:“待會兒再過去一樣。”

李遠一臉贊同。

怎麽會一樣呢?待會兒過去肯定會挨罵。

算了又不管自己事,羅絲絲懶得啰嗦,繼續剝花生。光自己和李嬌吃好像不太好,羅絲絲在陌生人面前還是比較裝的,抓了一小把花生給李遠,甜笑着說:“李嬌哥哥,吃花生。”

李遠不好意思的接着:“啊……謝謝你啊,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叫李遠,是李嬌的二哥。”

“李遠哥哥好,我叫羅絲絲。”羅絲絲嘴巴乖巧。

被不是自己家親戚的人叫李遠哥哥,李遠覺得有點奇怪,有點羞澀,有點……莫名的興奮。親戚家的弟弟妹妹都是在大人的主動教導下才會叫“李遠哥哥”,這個妹妹卻是主動這麽叫的,而且還請他吃花生……

鹽水花生吃多了口渴,羅絲絲跟李嬌說了聲去攤子那邊喝水,李遠的目光一直流連于羅絲絲的背影。

李嬌一巴掌拍在李遠肩膀上:“二哥你看啥呢?”

李遠心一跳,眼珠亂轉。“小妹,你這個同學和你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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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班上就我們兩個女生,我不跟她好跟誰好。”

“哦……你們班才兩個女生啊,那你成績好還是她成績好?”

李嬌眯起眼睛:“你什麽意思,羅絲絲成績比我好又怎麽樣?你嫌棄你妹妹?”

李遠:“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在說。”

李嬌:“你沒說,但你就是那個意思!”

李遠一副窦娥臉:“你講不講道理。”

李嬌氣急:“我哪裏不講道理,明明是你先嫌棄我的,我要告訴媽媽!”

等羅絲絲喝了水順便端了兩碗水轉過來發現之前的位置空蕩蕩的,李嬌兄妹影子都沒有了。

大概是找爸媽去了吧。羅絲絲不以為意。

反正重生後第一次看電影的新奇也差不多消散了,羅絲絲把兩碗水原封不動的端了回去。

“怎麽沒去看電影?”高雲疑惑的問。

羅絲絲搖頭:“不想看了,你們想看就去看吧,我在這兒守着。”

羅于平和高雲挺想看電影的,三個孩子不在的時候兩口子還眯着眼睛看幕布,但是隔得太遠了看不清楚,羅絲絲這麽一說,再看她表情實在不像受了委屈不高興的樣子,就應下來:“行,反正這會兒生意少。”

高雲指着不遠處:“那我們就在哪兒看,有什麽就叫,我們聽得見知道嗎?”

羅絲絲點頭:“我知道,你們去吧。”

羅絲絲坐在小板凳上守着攤子,這個時候生意的确冷清,不像電影開場前忙得恨不得自己多長兩雙手。光守着攤子挺無聊,羅絲絲拔了根狗尾巴草編戒指玩。中間也有人來問花生怎麽賣,有嫌貴問了不買的,也有一口氣買兩三斤不怕放壞了的。

板車邊緣上放了七八個狗尾巴草戒指,羅絲絲已經無聊到在心裏默背“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背了一遍乘法口訣,又改背“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正背到“桃花潭水深千尺”,羅文健和羅文康回來要水喝了,還帶着幾個小夥伴。

“姐,我看到你們班的付老師了,她也來看電影。”羅文健喝飽了水,一副絕世大秘密的口氣。

來了就來了呗,羅絲絲無語。體育場又不是她家的,還不準別人來怎麽。

“我們班的王老師也來了。”一個小夥伴報告。

然後幾個小男孩就叽叽喳喳的讨論今天都有哪些認識的人來看電影,河邊院子來的人還不少。

喝完水,羅絲絲就沒讓羅家兄弟倆走了,電影差不多散場了,免得待會兒到處找他們。

過了會,羅家兩口氣也回來了,電影很快散場,各家拎着自家的板凳撤退,人群洶湧,羅于平先前已經把爐子熄了搬到推車上,這會兒把裝着花生的鐵鍋也往後挪了挪。

“哎,剛才就聽說有賣花生的,買點花生吧,肚子餓了。”一對年輕小夫妻朝攤子走來。

“買點你明天下酒。”一個中年婦女對丈夫說。

“媽媽爸爸,我要吃花生。”一個小男孩撒嬌。

……

人流中不乏熟人,看見他們免不了打招呼,羅家人還得抽空回答。李嬌來和羅絲絲說再見,羅絲絲只能應答一聲便接着回答問價的顧客。

等人流散去大半,羅家才開始收拾東西,最後剩的花生送了些放他們進來的門房大爺。別看他們的生意不錯,到底有閑錢的人少,大多數都只賣幾兩解解饞,少有買幾斤的。所以到最後還剩下七八斤的樣子。

“回去用瓷盆把花生裝好,用水浸着免得明天馊了——他爸,待會兒到家你去河邊打盆水,缸裏的水就一點兒,不涼。”高雲扶着推車,羅于平用根繩子把鐵鍋爐子板凳什麽的紮緊,環繞着捆了三匝。

“哎,還有花生嗎?”一個扛着三腳架的高大青年大步走來。

“還有還有。”羅于平說:“兩分一兩,要多少。”

青年把架子從肩膀上卸下來立地上:“還有多少?”

羅于平把鍋斜着讓他看:“還有七八斤的樣子。”

青年伸手往褲兜掏錢:“都要了都要了,快稱——餓得都要啃爪子了。”轉頭對着後面的人喊:“有花生吃——要吃的跑快點——”

後面傳來一陣鬼哭狼嚎,不一會兒提着箱子的,背着大包的,拎着器材的,一個扛着幕布的家夥最顯眼,放電影的幕布光寬就兩米多,卷起來後抗在肩上前後三米無人敢靠近。

“哎呀有花生吃太好了……”

“我都快餓死了……”

“慢點慢點,給我留點……”

他們邊跑便說的工夫,扛三腳架的青年已經付了錢,利落的剝殼往嘴裏塞花生。

鐵門前的燈光昏黃,羅于平把青年給的一張十元大鈔看了又看,對着昏黃的燈光翻那堆自己今天收到的毛票。

趁着這陣間隙,羅絲絲揚起笑臉問青年:“哥哥,你們是放映隊的嗎?”

青年嘴巴忙着嚼花生,只好用點頭來代替回答。

羅絲絲還沒說話,羅文健先歡呼一聲,搶着問:“那你們明天還來嗎?你們是不是天天都可以看電影啊?漢奸真的被打死了嗎?你們怎麽把那麽多人塞到幕布上的?……”

叽裏呱啦的,青年聽多了這些問題,直接忽略掉後面的,只回答第一個:“明天我們還來。”

“哇……爸爸,我們明天也來吧!”羅文健連忙向羅于平申請,羅文康用力的點頭以示贊同。

羅絲絲趕緊問:“那明天過後呢?下一場你們去哪裏放?遠不遠?還是在長水縣嗎?”

落在後面的隊員走到了,其中一個年紀大點的笑着說:“這一個月我們都得待在長水呢,後天在石碑鎮放,小姑娘,你要去看嗎?”

羅絲絲笑眯眯的說:“近的話就去啰。”

高雲嗔怪道:“你不讀書啦,天天看電影,幹脆我把你送給叔叔,你跟着他去吧。”

她本來是在開玩笑,可是年紀小的羅文康突然接口:“送我吧送我吧,媽,我想看電影,你把我送給叔叔吧!”

高雲一愣,啞口。

羅于平一巴掌拍向羅文康腦門兒:“瓜娃子!”

羅文康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摸着腦門兒眼淚汪汪的看看叔叔又看看姐姐,癟着嘴要哭不哭。

“哈哈哈……”大叔大笑着逗羅文康:“送給我你可就不能回家了,還要給我洗襪子做飯哦。”

“不能回家?一個月也不能回家嗎?”還在學拼音字母的羅文康根本不知道一個月是多久,只不過聽大人說過,好像是很久很久的意思,似懂非懂的問。

大叔深沉的搖頭:“一個月也不能,一輩子都不能!”

一輩子的意思羅文康明白得深點,頓時後悔了,轉身撲向高雲,腦袋埋在高雲懷裏,悶悶的聲音傳來:“媽媽,我不要去了,我們快回家。”好像怕走慢了大叔會把他搶走。

放映隊的男人們全都笑得前俯後仰。

累了一整天,回家的路上,兩個小的都睡着了,高雲讓羅絲絲也坐到車上去,一邊摟着一個以免兩個小的掉下去,自己和羅于平換着推車。

羅于平聲音低沉:“剛才你幹嘛問放映隊去哪放電影?”現在家裏最了解羅絲絲的成了羅于平,他覺得羅絲絲那麽問肯定有用意。

羅絲絲也放低了聲音:“我就是想咱們的生意挺不錯的,要是放映隊去的地方近的話,我們可以跟着他們,去他們放電影的地方賣東西。”

羅于平和高雲現在上午去縣城賣菜,下午出工,晚上倒是閑着。想到今天賺的那堆數額零散的鈔票,羅于平咬咬牙:“你說得對,這一晚上掙的錢不必上午賣菜差,明天我再去公社買一口袋花生明天晚上再來賣!”

羅絲絲打了個哈欠:“嗯,爸你明天上午去賣菜,我和媽去買吧,幹脆這次全煮了,反正剩不下多少,帶着爐子和碳太占地方了。”

羅于平點頭。

高雲插嘴道:“你們別光想得好,放映隊可不光在咱們鎮上放,那去遠的地方,光走路就得走上幾個鐘頭的怎麽去?還有有些窮鄉僻壤的,自己家裏種着花生誰還花錢買啊。”

高雲說得有道理,羅絲絲轉動腦細胞。可她也忙了一天,這會兒睡意來襲,腦細胞開始罷工。只聽見羅于平說:“明兒再問問放映隊的看看他們具體去哪些地方,近的富裕的地方咱們就跟着去,遠的窮的咱們就不去了。我看除了花生,咱們還可以弄點其它的東西,應季的果子也可以弄點,哎,你姐他們那邊不是有石榴樹嗎?這個季應該熟了吧?”

高雲說:“還早着呢,這會兒石榴才李子大。不過他們山上有棗子,還有蘋果可能熟了,要不我抽個空去問問。”

“你明天問問咱們院子有沒有去九盤山的,一起去,有車的話搭個車,咱們現在也不缺車錢,收得多了就叫你姐夫他們幫着送回來……”

羅絲絲迷迷糊糊的聽着,朦胧中似乎看見自己家住了新房子,雪白的牆壁,铮亮的地板,大屏幕的彩電,還有冰箱空調洗衣機……一家人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坐在寬闊柔軟的沙發上,磕着瓜子,笑嘻嘻的聊天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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