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我也不懂為什麽我一直不肯接受小明。

小明長得好，聽話，在床上放得開浪得來，會幹家務不亂花錢，重點是對我一心一意，而且說實話，我也挺喜歡他。

這種喜歡無關乎肉體，單純地喜歡，只是還沒強烈到像對宗澤那樣的地步。

可我遲遲沒有表态，每次從床上下來收拾殘局都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渣男。

不是像，就是。

我心情複雜地看着小明因為太累而沉睡的側臉，小嘴微張，呼出暖暖的氣息，還會不時發出“哼哼”的小聲音。

越看越覺得可愛，越覺得自己渣。

有一天回家，挺累的，看見小明捧着一本書在認真地看，都沒有聽見我回來的聲音。

我踱步至他身旁，他驚覺，匆忙合上書。

我看了看封面，《假面的告白》。

“那麽緊張幹嘛？想看就看呗。”我笑着說。

“哥你這裏有好多書啊。”小明說。

“說的好像你是第一天住進來一樣，”我到他旁邊坐下，“我買來一直沒時間看，擺在這兒可惜了。剛好你有時間就多看看書吧。”

小明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突然想看書了。平常沒注意，今天才發現書櫃上擺了好多以前一直想看的書。”

我說喜歡看書這是好事啊，你要是喜歡我明天就帶你去圖書館辦張卡。

“真的啊，”小明笑，“謝謝哥。”

小明辦完卡後把心思從我身上轉移了好大一部分到書上，并且在某一天直言不諱地說出了“書比哥你有趣多了”這種話。

“你大爺哦。”我嘴上說着，心裏還是挺高興的。

小明是一個只有二十歲的年輕生命，他的人生應當有更有意義的事情存在。

小明看的書很雜，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這廂品完金庸古龍那厮又去研究還珠樓主，還花了兩個月時間仔細研讀了《全球通史》和半套《史記》。

“我不想讀歷史類的書了，”他決定把還沒看完的剩下半套《史記》還回去，“我肯定不是讀這塊的料。”

有一天他又問我：“哥你能給我買點教輔嗎？”

“買點啥？”

“教輔。”

“教啥？”

“……教輔。”

我突然意識到我這麽大驚小怪的樣子就跟沒讀過書似的，影響不好。

我故作鎮定地說：“好啊，買什麽的教輔啊？”

“數學的，”他頓了頓，“我想去書店看看再決定買高中的還是高數。”

小明都勤奮到這份上了，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了什麽。

“小明你想去參加高考嗎？”我問，“去考一個自己喜歡的大學然後學一門專業什麽的。”

小明遲疑了好久，“不想。”

雖說是不想，可書照舊是每天都在看的，家中不知不覺地充滿了文化氣息。

這約莫是書香氣，不知道是從那些泛黃的書頁散發出來的，還是小明擱那一坐就凸現的一種氣質。

我個人認為是後者。因着這個緣故，我在床上的時候都變得斯文起來。

“哥你不行了啊。”因為我的斯文而終于變得游刃有餘的小明打趣道。

呵，小妖精，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床吱嘎吱嘎響，像嬰兒的搖床，又像老人的躺椅。

小明說，現在這個社會，要和國際接軌，才能算是真正的人才。

于是他又下定了決心苦學英語。

英語一直是我的軟肋，小學中學大學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真正搞清楚I和me的區別。

小明熱情似火的學習勁頭讓我有些害怕，總覺得自己會被這個知識就是力量的世界抛棄。

有一天晚上做夢，夢到小明綁着一條紅頭巾，帶領着百萬看不清楚面貌的人民大軍向我襲來，喊着整齊劃一又響亮的口號：

“知識！就是力量！”

我也開始在上班之餘看起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