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爆發
裴芷從來沒懷疑過唐嘉年會是謝行放在她身邊的暗線。
人可是她自己在路邊撿來的。
但唐嘉年明顯過于親昵的神态又推翻了她的判斷。總不至于是在雜志社見過一面後立馬就被收買到位了吧?
此時此刻才驚覺, 當時唐嘉年不小心脫口而出的那句“謝總”灼得她燒心。
早就相識的兩個人偏偏要在她面前裝素不相識。
有意或是無意都已經不再重要, 本就岌岌可危的關系經不起多一棵稻草來沉載。
裴芷氣得手指發抖, 隐隐聽到徐北叫她。
“怎麽了?臉色不好。要不要找個地兒坐會?”
“不用。”她壓着心頭火, 聲音也徹底冷下來:“這裏有點悶。我先出去一會兒。”
“行。不舒服就在外面坐一會。監控有我幫你盯着。”
裴芷心裏風也不平浪也不靜,只壓着舌根囫囵一句“謝了”匆匆轉身出去。
外間燈光敞亮,心境依然壓抑得緊。
她迎着耀眼的燈柱眯了眯眼, 心中竟然生出幾分捉|奸要捉雙的錯感。稍微收斂心緒, 徑直朝前臺走去。
前臺服務生正在門廊下給圈養起來的金絲雀喂食, 聽到腳步聲仰頭,迎面就問:“您找到手機了?”
“還沒有。”她收斂情緒,露出苦惱神色,“我再找找。麻煩你幫我留意一下姓唐的客人幾時到?哦, 全名叫唐嘉年。”
以監控上唐嘉年和謝行對此處的熟悉程度來看, 必然是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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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芷花了不到一分鐘,就周全計劃了一番。
聽她提到唐嘉年, 服務生果然熟識, 詫異道:“唐先生?您找他什麽事?”
“是這樣的。我過來取車只是順便, 主要和我男朋友約在這裏見面。就是你說的唐先生。但我手機丢了, 沒法聯系他。”
她面上籠着淡淡憂愁, 真像是為丢了手機聯系不到人而煩擾。
美人适時示弱總會激起旁人強大的保護欲。
服務生深信不疑:“唐先生已經到啦!在包間。不過我這裏需要跟唐先生再确認一遍的。”
果然躲不過确認環節,裴芷在心裏冷笑。
慶幸自己之所以不報謝行、而改為報唐嘉年的名字,就是因為欺負他人傻嘴甜更容易糊弄。
服務生回到前臺打電話,那一排被冷落了的金絲雀叽叽喳喳鬧個不停。
明明該是心煩意亂,裴芷斂下火氣, 只淡淡噙着笑等。
聽到服務生一五一十給對方描述情況,沉默半晌有些訝異地重複:“哪個女朋友?這——”
她溫柔地提醒:“最喜歡的那個。”
“……這、這位小姐說是您最喜歡的那個。”
對方不知說了什麽,服務生挂斷電話:“唐先生說馬上下來。”
“嗯,我等他。”
有錢人之間的聲色犬馬普通人無法理解。
就像此刻服務生也驚訝于唐先生同時與好幾個女友周旋,其中之一還能泰然處之不求唯一只求最愛。
他小心觀察片刻,還是決定隐在前臺後當透明人。
沒等太久,走廊傳來一陣踢踏腳步聲。
唐嘉年被電話叫下來滿心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個女朋友,人還說是他最喜歡的那個。
哪門子的喜歡他怎麽就——
亂糟糟一腦子想法在觸到大堂那一抹窈窕身影時驟然疾停。
唐嘉年心虛,下意識想後撤。貓着腰鞋跟還未着地,就聽裴芷冷如冰泉的聲音乍響。
“想去哪兒啊?”
他吓出一頭白毛汗,忙不疊擺出笑臉:“姐,你怎麽在這啊?好巧麽不是。”
“嗯,巧。你跟誰約着呢?”
不等唐嘉年瞎編亂造,她主動接續:“跟dreamer的謝總吧?正好,我有點事找他,不介意我一起吧?”
唐嘉年內心直呼我操,下意識去摸手機,又被打斷。
“怎麽不走?你拿手機做什麽?”裴芷虛僞笑着,像是毫不知情,“通知謝總嗎?你們什麽時候關系這麽熟了?”
“……不是。”唐嘉年硬着頭皮:“就突然震了一下,我看看。”
他在裴芷眼皮底下被死死盯着,沒法提前發消息讓表哥做心理準備,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煎熬。
好不容易到包間門口,唐嘉年在猶如盯梢般的視線下悶頭推門。
混濁的煙熏味兒一下就嗆了出來。
包間裏光線暗淡,一圈氛圍燈被調到了最低檔,隐約勾勒出嵌在沙發裏的影子。他頹唐歪着,猩紅一點在指尖明滅,聽到聲兒勉為其難掀起眼皮往門口望了一眼。
只一眼,手指驀地收攏,慌不擇路用掌心皮膚去擰滅煙頭。
像個被大人抓包做了壞事的小孩。
他在昏暗中猛地站了起來,手藏進褲兜,無措地喃喃了一聲:“……姐姐。”
裴芷沒有那麽多泛濫的同情心,擡手擰亮了牆頭開關。
一瞬間不管橙黃還是白熾,光線倏地鋪滿一室。習慣于黑暗環境的眼難以适應擰着眯起。
再睜眼,就看清了煙圈缭繞,看清了墨色的發、蒼白的臉。
她靠在門框上,看不出情緒:“說說,什麽情況。”
裴芷說話的時候唐嘉年在身後擠眉弄眼,他有一種預感,表嫂只是湊巧撞見他倆在一起,至于表兄弟的真實關系或許還不清楚。如果齊心協力掩蓋一下,或許……
但他的單人表演并沒有得到認可。
短暫的沉默過後,謝行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不安和局促。
“……你都知道了啊。”他輕聲道。
裴芷狀似譏諷翹了下嘴角:“耍我好玩兒嗎?”
以往壓迫性的氣場全數轉移到了裴芷身上,她只靜靜站着,甚至靠着門框的身形顯得有些懶散,但言語間的淩厲卻是從來不曾有的。
唐嘉年的耐心被即将到來的沉默消磨殆盡,他極力替謝行申辯:“姐,不是你想的那樣。表哥早就說了你要是問,就實話都告訴你。最初是怕你多想,我這才……才沒告訴你我們的關系——”
裴芷蹙眉,捕捉到其中的關鍵字:“表哥?”
“……啊。”唐嘉年懵了,“不然你說的是什麽?”
難怪了。
兩人超乎尋常的默契。
若不是本來就親近的關系,謝行怎麽會短短幾日和唐嘉年出入同一個會所。若只是控制她身邊人,以他的手段也是半威脅半誘惑的。何至于像現在,關起門來合謀大事。
短短幾秒,裴芷徹底理清頭緒。
本以為只是用手段把副主編調走,直到看到監控,兩人岌岌可危的關系上再添一道他收買唐嘉年。摸到現在,原來人家關起門來還是表兄弟關系。
層層推進。
她說:“你姓唐。”
唐嘉年咽了一下唾沫:“我沒特意改名騙你。我跟媽姓……”
豁然開朗。
傻如唐嘉年,他也隐隐察覺到裴芷剛進來時想說的可不是這件事。
他惴惴不安看向謝行,同樣也從對方的表情裏參透到一絲詫異。
但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又賣了一次隊友,唐嘉年徹底閉嘴,一臉生無可戀地表情仿佛在忏悔:我是廢物、打死我吧。
今天這一幕簡直精彩極了。
從監控室出來的澎湃心境,在于前臺的對峙中冷靜了些許。
她憤怒過、難受過、驚惶過,最後只剩一潭死水般的失望。但這潭水在此刻被激得再次泛起漣漪。
人極怒時最先暴露情緒的就是泛紅的眼眶。
裴芷連申辯都懶得再聽,極力壓着淩亂的鼻息:“過去這麽久,你還是喜歡玩這套嗎?”
她往前壓了一步,聲聲緊逼:“還是說,把我控制在眼皮底下、清洗我的交際圈讓你覺得——特別有成就感?”
“特別好玩?特別滿足你變态的控制欲?”
她用指尖戳向他的心口,力道狠厲:“開心嗎?爽嗎?”
謝行迎着她的目光直上,輕蹙眉間。
嗓音像是抽多了煙,有些啞:“如果是因為唐嘉年的事,我道歉。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他的身份。”
“如果我不發現呢?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說。”
她用的是“你們倆”,但語氣卻只面向謝行一人。像是認定了唐嘉年只是被迫接受決策的那個。
但其實,在她問及唐妩的時候,唐嘉年的遮掩,與表哥對他說的實話實話有所出入,完全是他自己下意識的行為。
聽到表哥被質問,唐嘉年忍不住出聲:“姐,我當你助理怎麽可能是表哥安排的!你忘了嗎,是你在路邊撿的我。表哥再怎麽神通廣大,不能算到這個吧!”
他說着不自覺站到謝行身邊,頗有種要為他洗白到底的趨勢。
室內光線明晃晃打在三人身上看。光亮無處不在,像在宣告所有秘密無所遁形。
氣氛有幾秒沉寂,對峙中的兩人心懷鬼胎。
唐嘉年提出的問題也是裴芷唯一無法圓回來的。她用殘存的理智思考,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而謝行也明白,今天這場對話極有可能随時因為任何一個炸點成為最後一場。倘若不好好說清楚,或許留給他的結局是此生不複相見。
良久,他沉沉開口:“除此之外,我沒有背着你做任何小動作。”
對一個人的信任從來不是憑空而來,也不會憑白消失。
裴芷想起分手前每一次讓人深陷信任危機的劇烈争吵。
她覺得他在監視自己。
而他斷定潛伏在她身邊每一個異性都有不堪目的。
兩個相愛的人被懷疑和猜忌折磨得歇斯底裏、體無完膚。互相之間的信任也随之逐漸斷送。
她以為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兩年緩和期足以平複傷疤。
但當她手裏掌握這麽多證據還聽着對方言之鑿鑿時,忽然覺得可笑。
笑他死不悔改,笑自己還動過再次信任的念頭。
裴芷垂眸。
手邊的大理石長幾上淩亂丢放着煙卷,棱形寬口玻璃杯裏琥珀色液體倒映出滿室燈光。她突然驚覺,與他這樣的人說不出理。
他總是在無形之間表現出強烈的掌控欲。強勢的人多半以為,自己即是理。
雖不清楚兩人過往,但此時此刻,唐嘉年立場站得堅定,連連附和:“表哥真的不會騙你。他那麽喜歡你,就算分手這麽久,連屏保都沒換過!”
“姐,你沒有心嗎?你就那麽不信他——”
唐嘉年的指責仿佛把自己推到了一個惡人的境地,他一個不曾參與過、什麽都不知道的外人,竟然在風平浪靜後埋怨她狠心。
他被謝行狠狠一拽噤了聲。
什麽冷靜都丢到了腦後,裴芷怒極反笑,理智早就被感情反沖。
滿腦子都反複重撥着唐嘉年細碎的說話聲,她不顧其他,抄起手邊玻璃杯狠狠往牆上一擲。
玻璃杯擦着兩人耳邊伴随風聲而過,琥珀色液體在半空淅淅瀝瀝灑出一道弧線。
明明沒向着人去,唐嘉年下意識反身躲避。
只聽哐啷一聲,杯子撞上牆裂得粉碎,玻璃渣四散炸裂。
他再回身,謝行站在原地一寸未動,任酒液沾濕肩頭,碎玻璃迸裂着炸開在後背。連表情都沒變一分,像是用行動證明,只要是她給的,無論好壞、不管悲喜,皆來者不拒。
他眼睜睜看着其中一片細碎的玻璃渣紮進謝行手背,最終動了下嘴唇,沒說出話。
兩道呼吸在寂靜的室內交纏,一道急促一道壓抑。
裴芷收攏手指,內心百轉千回。
自己氣急之下錯手砸出的玻璃杯碎得稀爛,無數瓣碎片混着酒液安靜流淌。她刻意避開了人,卻沒想他壓根連一絲一毫躲的想法都沒有。
見她終于從殘渣上收回目光,謝行壓下整宿未睡的疲憊感,放柔聲音問:“好點了嗎?能聽我解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裴裴說她撒了一下瘋後,爽多了 :)
今天的50個歐洲人是誰呢,↓評論區随機掉落
【工作開始恢複正常了、最近都是晚上寫的。有精力寫二更的話,标題都會加粗括號。木有括號就是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