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尴尬
老裴眼神是真的尖, 爛大街黑色長款羽絨服都能看出是同一件。而且心眼彎彎繞繞, 心裏約莫想着十件事時, 嘴上抖出來的只有一件看似最無關緊要的。
裴芷真不敢确定, 他剛才扭頭往身後看的一剎那是不是看到了點什麽。
當下也無從知曉,現在到底是被發現了還是只是單純試探威脅。
她緊張兮兮地問:“那你回了嗎?”
“回了。”
“回的什麽?”
屏幕已經切換到聊天窗口,謝行沒說話, 遞到她眼前——很中規中矩的一個“問號”。
在摸不清對方意圖和底細前, 屬于特別保守的那類回複。
老裴那邊的飯局可能已經開始了, 暫時還沒後續回應。
但震懾效果不錯。
裴芷大概猜到後續發展,可惜道:“我今天睡自己房間,以防萬一。”
但她壓根不知道,說出這句話時做的決定不僅僅影響了今晚一晚上。後面幾天老裴總有千奇百怪的招兒試探過來, 搞得她和某見不得人的男朋友隔着酒店兩米不到的走廊, 相看淚眼,硬生生活成了牛郎織女不得相見。
裴芷給謝行定了提前一天回陵城的機票。
自己和老裴晚一天, 也就是按照原計劃和電視臺衆人一起回的陵城。
在三亞一周, 也就前兩天過成了蜜月式度假。後邊就是鐵骨铮铮的夕陽紅老年旅游團。還得間接性接受來自江瑞枝的遠程催命騷擾。
挺憂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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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謝行早一天回, 大概武裝鎮壓唐嘉年成功, 連帶着江瑞枝那也消停一天。
但暴-民反抗起來的力量不容小觑。
裴芷回陵城的第二天大早就接到了江瑞枝的電話。
江瑞枝用生無可戀的語氣對她說:“來dreamer吧, 今天我和唐嘉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昨兒不是消停了嗎。”
裴芷揉着酸澀的眼皮,慢吞吞下床。
“是的。消停一天。今天雙倍奉還。”
江瑞枝的語氣很平,估計連自己都不知道生氣多一點還是其他弄不明白的情緒更占上風,就簡簡單單陳述着叫她過去。
本來出去一周,回來也要逮不務正業的唐嘉年回工作室修照片。
正好給了裴芷借口, 先往雜志社去再回工作室。
她到雜志社時外邊開間一派平和,小吳依然熱情洋溢地跟她打招呼。一點兒也沒有江瑞枝平述的你死我活的氛圍。
但進了主編辦公室,好像一門之隔,突然就緊張起來。
江瑞枝坐在她的主編辦公桌後,一臉我現在就弄死你個小王八蛋的表情,唐嘉年坐在對面沙發上,看着與平時無異,但手邊放了一個挺惹眼的舊式喇叭。
淺綠色擴音罩,土黃色按鈕。某種既視感無比強烈。仿佛一摁按鈕,就會有刺拉刺拉的電流音傳出來,然後裏邊內容跟回音似的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回收舊彩電、冰箱、空調、洗衣機、電腦……
裴芷凜神,把洗腦的回放從腦子裏趕出去,小腿一擡勾上主編室大門。
她左右看了一眼,最終坐在中間單人沙發上,好顯得自己這個中間人看起來更公平一些。
問:“怎麽個情況?”
“你問他。”江瑞枝面無表情道。
裴芷轉向唐嘉年:“那你說說。”
唐嘉年天生是個話痨,不怕他說不清前因後果。
他捎帶組織語言,很快一本正經回答道:“反正那件事姐你也知道,我就不敲重點了。我回去仔細想了想,覺得我得挑起當男人的責任來,我必須對江姐姐負責。但江姐姐說沒想跟我們這種年紀小的談戀愛,讓我想都不用想,原地做夢去吧。我就說你不試試你怎麽知道年紀小的不好,她喜歡什麽樣兒的我努力變成什麽樣這有錯麽?怎麽就一杆子打死……”
聽唐嘉年說話只能挑重點,要不然腦子嗡嗡嗡的宛如黃蜂過境。
裴芷聽他獨自一人講了小幾分鐘,其實籠統概括還是之前那個事兒。
他想追江瑞枝,但是江瑞枝讓他滾遠點。
就這麽簡單。
反正三人都知道前因,也不用避諱什麽。裴芷挺好奇的,問道:“之前說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你不也沒意見麽,怎麽現在改主意了?”
唐嘉年不愧和謝行是表兄弟,基因底子不錯,皮膚也白。
被她一問,臉騰一下就紅了。
“我……我覺得我和江姐姐還挺和諧的。”
“放屁。”
江瑞枝不冷不熱打斷,“你屬泰迪的吧,連啃帶舔,一周都沒消下去。誰他媽跟你和諧。”
唐嘉年的臉簡直要炸了,在旁人面前提起私-密事,臊還是其次,竟然還有點隐秘的興奮感。
他求好的論點打得太偏,正常人哪會說因為某些事和諧所以想跟對方談戀愛的。聽起來就像耍流氓。但放在他和江瑞枝之間,好像除了這點聯系再也想不到其他借口。
總不能說,因為一夜兵荒馬亂,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愛上對方了吧。
江瑞枝看起來讨厭幼稚不成熟的小孩兒,他這個真實理由一出來,純情得太不像話了。一點都沒有成年男女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估計連帶着會被一起讨厭。
裴芷畢竟和江瑞枝更親近,朝唐嘉年擡手:“你先出去一會,我跟你江姐姐聊兩句。”
唐嘉年不情不願起身,走到門口又折回,委屈巴巴地帶走了他的小喇叭。
裴芷聽到關門聲才收回視線,沒忍住笑出聲來:“他那喇叭什麽意思?”
“你不說還好,說就生氣。”
江瑞枝朝天翻白眼,“一早拿着喇叭過來,威脅我說他提前錄好內容了,要不給他個機會,就在外邊開間播個夠。”
“播什麽?播某某雜志社女主編潛規則攝影師小助理,一夜荒唐,穿衣服就翻臉麽。”
裴芷随口一說,看江瑞枝沉下臉才發現猜中十之八-九。
有一瞬間,竟然覺得此手段如此似曾相識。
不過某位謝姓不要臉的男朋友沒唐嘉年這麽莽撞,也就是私底下變着法子哄哄她。
咬着耳朵說什麽姐姐昨天還碰了這呢,今天就說我耍流氓;還有什麽我才成年,自然不懂,莽撞一點血氣方剛一點你不是喜歡嗎?
要當旁人面,嘴巴守得死緊,關了門的事從不随便亂說。這點比唐嘉年強太多。
裴芷給自己腦內緊急剎車,詢問江瑞枝的意思:“你要是真煩唐嘉年,我倒有辦法不讓他再來纏着你。”
江瑞枝不待說完立馬投降:“趕緊弄走,煩死我了。”
“真的?以後就真不來煩你了啊?”
裴芷之所以反複确認,也是她了解江瑞枝。要是江瑞枝真讨厭一個人,辦法多得很。起碼在雜志社她可以随便一個電話叫來保安把唐嘉年弄走。
至于為什麽在被騷擾一段時間之後,保安依然沒出現,這裏邊很值得商榷。
餘下其他七七八八的方法,光坐在這憑空想,就能信手拈來好幾個。但江瑞枝除了喊煩,卻遲遲沒有行動。
甚至在唐嘉年拎着喇叭要來告知全世界他倆的事時,總覺得她煩躁背後隐隐還透露著些許期待。就好像到時候真鬧得人盡皆知,破罐子破摔,那我就随便和你試一試得了的心态。
這種細微的情緒變化,不是從小一起長大,是捕捉不到的。
“哎,你怎麽想的?”裴芷火上澆把油,“總不會是顧及那點面子,在我們面前狠話放多了不敢說年下香吧?”
江瑞枝快煩死了,随手擲出去一根筆,氣道:“還說風涼話?我才不像你,被姓謝的洗腦洗成這樣。反正年紀小的太幼稚,談戀愛肯定累。”
“我光看你就知道。累。”江瑞枝翻了個白眼,着重補充。
“我不累啊,我特別快樂。”
裴芷也不跟她講道理,很平和地就事論事:“反正你自己想清楚,要是真煩他啊,以後保準不會再來。”
“……”
她起身,作勢往門口走。
剛拉開一條縫隙,江瑞枝不知什麽時候無聲無息出現在身後,啪一聲把門按上,一臉暴躁:“再等等,我想想。”
“哦,你想。”裴芷挂起笑。
江瑞枝別的事從沒這麽優柔寡斷,顯然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內心又有些騷動。遲遲下不了決心。
倒是把外面的唐嘉年急得冷熱汗交替冒。
他實在是焦心,忍不住過來敲門,隔着門板喊裴芷:“姐你聊得怎麽樣了啊?我……再不開門,我要放喇叭了啊。”
江瑞枝一聽喇叭急火攻心,迅速拉開門大吼:“你給我滾進來。”
唐嘉年得了便宜,俊臉爬上喜色。
大概也看出事情有轉機,挺不要狗臉的,得意地晃了晃手裏的舊喇叭。
江瑞枝見狀趁其不備上前搶喇叭,唐嘉年驚慌躲閃,兩人無視裴芷你來我往,為了争奪喇叭扭作一團。
混亂間也不知道是誰不小心撥到了按鈕,刺拉一聲,電流刺耳穿過。
巨大的音量震得耳膜發疼。
唐嘉年我操一聲去搶開關,為時已晚。
小喇叭已經開始無情播報——“回收舊彩電、冰箱、空調、洗衣機、電腦……回收舊彩電……”
江瑞枝杏眼圓睜,氣得往地上一摔:“你他媽就拿這個來威脅我?”
畢竟是江瑞枝的親友,裴芷硬扯出笑,另在一旁鼓掌道喜。
心裏想的卻是,真丢我男朋友的臉,狗東西。
***
全雜志社都知道,唐嘉年個操蛋玩意兒去主編辦公室回收舊彩電去了。
謝行時不時也來一趟雜志社盯改版進度,那麽大的八卦不想聽也難。
他內心大概比裴芷見證這一幕時還複雜。
有一種隊友拉垮扶不上牆的挫敗感。
怕女朋友誤會,邊在心裏罵唐嘉年邊冷着臉給裴芷發消息:【唐某某的事我知道了,我發誓,我沒給他出主意】
為了塑造可信度,他還腆着臉畫風突變:【行行委屈,行行不幾道】
裴芷正忙着,只回了個表情:【摸摸頭.jpg】
她不是不回應男朋友少有的耍可愛小心機,是真的沒時間。
池顏給她介紹的那家心理診所預約很難,不得已動用了她老公梁某某的名字才改約到近期。後門一走,甚至還給她約到了裏邊最難預約的那位。
謝行發短信來的時候,裴芷正在回池顏的電話。
池顏信心滿滿打好包票:“你放心吧,直接去。那個人真的挺厲害的,像你男……像你的問題,在人家那壓根不是問題。放寬心。”
裴芷輕笑:“我也沒緊張。”
她坐在會客區講了一會電話,很快就有助理帶她進去。
進門很開闊的一間會客室,窗明幾淨。布置的風格偏北歐,亮堂、随意,但給人感覺很舒适,與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再裏邊開一扇小門,她猜是單獨開辟的診療室。
門口一路延伸向裏都是原木色棱形拼接地板。助理帶她在沙發上落座,腳邊是一塊羊毛地毯。只輕輕踩上去,就讓人覺得如在雲端般身心放松。
助理給她倒上白開水,從原路出去。
整個房間忽然安靜下來,但不熬人,是一個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又輕松的地方。
裴芷的放松狀态一直持續到裏間響起水聲,忽得驟停,有腳步聲往會客室來。
她擡眸,瞥見襯衣西褲,身材修長的男人邊挽着袖口邊從裏邊出來,到她面前擡了擡手。
“你好,久等了,我是祁跡。”
在這一瞬間,她腦子裏很适時地響起池顏說的話。
——有什麽問題大膽說。特意給你男……給你約的祁醫生。
池顏估計還錯誤地以為是謝行要看心理醫生,畢竟他之前那個狀态……着實是要進行心理幹預的。好心約了男醫生,卻不想辦了尴尬事。
裴芷恍若大悟反應過來,遲疑着握了下手。
心想,不是吧,要把那種問題說給一個男醫生聽。
雖、雖然在醫生眼裏沒有男女之分吧。
但……但病人眼裏,是有的T^T
她懷着一丁點期望問:“祁醫生,你這兒還有別的醫生有時間麽。”
“……我是說女醫生,我的問題有點尴尬。”她不太好意思地提出想法。
祁醫生保持着禮貌的微笑,像在思考。
在她覺得還有希望時,對方很及時給潑了一盆冷水。
“沒有哦,抱歉。”
作者有話要說: 謝行:艹,怎麽又有野男人上線了。
為保男主排面,今天的50個紅包弟弟來。他的意思是,誇他,踩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