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朋友【二更】
放映廳燈光熄滅, 在大屏幕亮起瑩瑩白光之前, 裴芷忽然覺得自己的五感在這一剎那銳利起來。
能聽到身邊人清淺的鼻息, 感受到他躁動不安的熱意。
她稍稍偏頭, 看着熒幕柔和的白光投在他臉上,鼻梁高挺額發散落,光影在他身上交彙, 顯得格外深邃立體。
周圍空空蕩蕩, 五排之內只有他們兩人。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視線, 謝行偏過頭,嘴角提起細微的弧度,問:“怎麽了?”
她抿了下唇:“突然就想到第一次和你看電影的時候。”
“是這樣嗎。”
他說完,伴随着衣料窸窣聲, 燙人的掌心攏了過來, 包裹着她的手指輕輕一捏。
聲音裹在開篇音效中,傳到耳邊有些模糊:“沒忍住, 拉了你的手。”
時光似乎在熒幕的白光閃爍中回溯, 他趁着黑暗第一次拉她手的時候, 兩人的心髒都在劇烈跳動。
以他們當時的感官來描述, 激烈的碰撞聲或許不比電影大場面的效果差。
汗涔涔的, 着實丢人。
明明都這麽久了,戀人之間對彼此身體的熟悉程度會讓細微的敏感一點點淪為普通。剛開始給一個眼神都能激起的火花會變得越來越遲鈍。
但越過時間長河,又真正觸碰在一起時,只是單純的牽手,他的手心依舊是燙的。
她也能聽到自己依然蓬勃的心髒跳動聲。一下下踩着點, 幾乎與電影片頭的鼓點重合。
趨于急促趨于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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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排小情侶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遠遠傳來一句嬌嗔的“讨厭”。
裴芷手心翻開朝上,往裏勾了勾指。
指甲像輕羽似的劃過對方掌心,她笑:“你當時膽子就和後邊那個一樣大。”
他微微眯眼:“畢竟年輕。”
“現在呢?”裴芷自然而然順着他的話題往下,嘴角一直藏着淺笑:“懂事兒了?”
電影開始進入正片,最初幾分鐘像是致敬李安的《飲食男女》,特寫鏡頭推進在廚房一畝三分地。一下鋪滿了煙火氣兒。
或許是出于對正片的尊重,謝行再偏頭時說話的聲音都壓成了氣音,輕柔刮過她耳廓。
“是啊,懂事了。”
他捏着她的指骨把玩,仿若自言自語:“女朋友都到手了,總不能莽一輩子。”
裴芷擡了下手指表示同意,沒說話。
畫面跳轉時,她忽然感覺身側有股力道壓了過來,貼着她的肩線,于是下意識轉頭。
他不知什麽時候蹭得那麽近,刻意壓低了身形,下颌幾乎就架到了她肩窩。此時大半個身體往下沉到座椅裏,比她還矮半頭。
她一扭頭,鼻梁蹭着他的山根而過。
還沒問靠那麽近做什麽,他仰頭吻了上來。
溫軟濕潤的觸感貼着唇縫往裏掃,沒有溫柔的過渡,像終于壓不住般急不可耐,帶着一點惶惶難安的躁意,與她交換着氣息。
他的手扶在她脖頸上,拇指沿着下颌線條來回摩-挲,用男人更強硬的力道把她釘在椅背上。
很難得的姿勢,何況他現在刻意放低身軀,占着更矮一些的空間,由下而上地掃蕩。有時候她坐在他腿上也是如此,明明占高一頭,但氣焰卻不一定。
而此時身後又有椅背的阻擋,無處躲藏。
電影情節安靜地過渡着,他們在這一片忽明忽暗的光線中,吻了彼此很久。
裴芷知道他是有反應的。
就算不去聽他不規則的呼吸聲,也能在電影驟亮的光線下,捕捉到他眼底藏匿不急的幾分情-欲。
別說是他,就算知道自己有些障礙,此時也已經沁了一層又一層薄汗。迷茫卻又不知足似的,用拇指指腹刻畫着他纖長的手指骨。
除此之外,還感知到了急躁與不安。
這一下捏得比先前更重一些,她聲音透着慵懶的性感:“今天怎麽了?你不太高興。”
結論用的是陳述句。
他也沒辯駁,只悶聲回答:“太久沒陪我了。”
“我錯了。”
她的認錯來得好快,謝行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傾身過來又親了一下她的嘴角。目光落在他吻過的地方,沒再說話。
裴芷被他盯着奇怪,擡手抹了下唇角,問:“是口紅全花了嗎?”
“嗯,我幫你擦。”
他用指腹一下下虛抹着,忽得擡眼:“明天空嗎?我想找你。”
裴芷想了下周四的安排,如實作答:“上午可能不行。我有點事要出去,下午或者晚上?”
“去哪兒,我中午去接你。”
“……一個朋友那。”
她不喜歡複雜的人際關系,朋友圈常交往的幾個屈指可數。能當着他的面說出是朋友的人,不過那麽幾個。
謝行沒法把備注為祁跡的人和任何一個朋友對上號。
他下意識覺得對方在逃避,眼神微閃:“接你……不方便?”
“也沒有。”
裴芷沒想跟他說自己偷摸兒約了心理醫生,況且她确實有點顧慮。
祁跡是男的,她咨詢的事兒過于隐私。或許對于醫生和病人之間沒什麽可多慮的。但謝行的占有欲和醋意擺在那兒,他或許沒法接受。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則,裴芷沒打算說。就想着以後好了,皆大歡喜就行。
兩人各自心懷鬼胎。
她想着下文如何說,他卻先一步解圍:“沒關系,那我在工作室附近等你。”
好像瞬間移開了關注點,不再糾結此事一般。
整個放映廳六人,無從知曉旁人,反正裴芷這次也什麽都沒看進去。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突如其來急促的吻,還是接吻過後那番對話。
祁跡說她程度輕微,那應該,很快就能解決的吧。
***
謝行送裴芷到家,回去路上給唐嘉年打了個電話。車開得很慢,仿佛如它主人似的,馱着滿腹心事。
謝行敲了兩次煙盒,都沒點燃一根。
最後用力揉成團砸在了車座一角。
唐嘉年終于接通時,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冰涼。
“明天去工作室麽。”他問。
“去啊。”唐嘉年沒意識到什麽事,小嘴一叭進入聒噪常态:“我媽說了,學校那邊也不指望我能幹嗎。過個四級順利混到畢業證就行。反正以後出來也是找工作嘛,裴姐姐那裏先鍛煉着,總歸是自家人罩着,少受社會毒打。你說是吧,哥?”
謝行像沒聽到剛才那一大段,只執着于問:“明天有拍攝任務沒。”
“明天啊……沒有吧。明天裴姐姐自己有事呢。我得去修照片,還有一些成片要幫忙整理。估計又要弄到挺晚的,江姐姐那邊我都好幾天沒去了,我下次過去要——”
“不帶你?”謝行打斷。
“不帶。”唐嘉年知道對方只關心前半段,在電話那邊搖頭:“上周四沒帶我。上上周四也沒帶我。反正最近周四的活兒都不帶我。裴姐姐也沒說原因,有天我随口一問,她就說是個很普通的客戶,自己就行。”
“……客戶。”
謝行默念了兩遍,心想幾小時前,在他這裏還說是朋友。在唐嘉年那邊可就是客戶。兩套不一樣的應對方法。
想起備注上的名字,他蹙眉默了一遍。
暗藏波瀾的胸腔仿佛被一記重錘敲開,掀起狂瀾。
“哥,你明天要來找裴姐姐嗎?那等她回來了我給你通知?還是你自己跟她約?”
唐嘉年喋喋不休的聲音再次響起。
謝行緩緩擡眼,目光落在延伸向前看不見盡頭的柏油路上。
路燈打進車窗,照着他線條冷硬的側臉。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狹窄的車廂回蕩開來。
“我自己約她吧。”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一更往前戳。
行行把錢塞到作者手裏,說:媽,別虐我。今天的紅包我來發,還不行嗎。
好的,行行有錢,不随機,全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