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illusion05 (1)
市二中的主教學樓是個回字形的構造,大致呈長方形狀。
一層樓四個面,每一面都平均分配着四個教室,共計16個班,一整個年級所有的學生都在一層樓讀書。
四個拐角有三個是廁所,剩餘的一個大拐角是本年級任課老師的辦公室,師生間的距離可謂是非常親近,打鬧聲稍微大一點,就會被辦公室的老師聽見,要是觸到了某個老師的黴頭,就會被狠狠的教訓一頓。
所謂十六個班級四個面,施安湳的六班在教學樓的西面,順時針第二間,周炳文的十班在南面,也是順時針第二間,形成了一個小對角。
坐在靠窗位置的施安湳,百無聊賴的望着窗外發呆的時候,正巧看到了擦着眼淚的周炳文。
他跟老師說了聲要出去上廁所,被校長私底下打過招呼的老師立即就準許了他的要求,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上廁所。
離下課的時間還早,施安湳幹脆席地而坐,從兜裏抓出一大把糖果。
周炳文也想跟着坐下,但想起他還在罰站,又直直的站了起來。
施安湳嗤笑一聲,遞給他一個巧克力。
周炳文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謝謝……”他把巧克力放在口袋裏,問他:“你怎麽有這麽多糖,你喜歡吃糖嗎?”
施安湳剝開一個奶糖,說:“不是,不知道誰塞到我桌子裏的,每天都有。”
“诶?”周炳文從沒聽說過這等事,很是好奇:“你都不問問是誰放的嗎?”
施安湳手肘撐在盤起的膝蓋上,歪着頭看他,覺得這小子的思想單純得可怕:“不想知道,高興的時候就吃兩顆,不高興就全部扔掉。”如果不是看到周炳文哭了,他也不會把糖帶出來。
“你怎麽這樣,多可惜……”周炳文不禁把目光放在那堆糖果上,無一例外都被包裝得非常精美:“這些很貴的吧?”
“誰知道呢。”施安湳把所有的糖果都塞進他的兜裏:“你要是覺得可惜,就拿去吧。”
“別,別啊。”周炳文趕緊攔住他的手,卻反而被他的手包裹住,一起塞進了他的兜裏,周炳文心想這個人還真是強勢霸道。
“我反正吃不完,你幫我吃吧,也不枉費別人一片心意不是?”施安湳說。
周炳文想了想是這個理,就沒再拒絕,頓時又覺得施安湳這個人挺不錯的,至少從不用異樣的眼光看他,還特意在上課時間出來安慰他,讓他難過的心情好了不少。
施安湳慢慢同他閑聊,很快就讓他放下了戒心,仿佛找到了宣洩出口,漸漸的周炳文情緒有些激動,一股腦的把将才發生的事情都說給施安湳聽了。
他當然沒指望對方能幫他什麽,只是說出來後心裏好受了很多。
說完他又覺得很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跟你說這些……”明明也不熟,對方只是恰巧遇到他随口安慰兩句,也不知道會不會讓他覺得讨厭。
施安湳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就下課了。”
“啊……那你趕快回去上課吧,你出來好久了。”周炳文着急的勸他,怕他也被老師給罵了。
施安湳沒走,反而問他:“等會老師叫你去辦公室,你有什麽打算?”
提起這件事周炳文心裏就很沒底,不過他想到一個突破口:“書上寫了名字,我到時候把我的書和她的書拿到辦公室裏去給許老師看,她一定會明白的。”
施安湳直接否定了:“沒用的。”
“怎麽會,書總是在的……“說到這裏周炳文也明白過來了,也許他們已經把書頁上的名字撕掉了,又或許直接把他的書藏了起來,反正是絕不可能讓他拿到證據的。
想通這一點,他将将好點的心情又跌落到了谷底。
“不用擔心,說要罩你肯定會罩你的。”施安湳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說:“不過,有個條件。”
“呃,是什麽條件?”周炳文小心的問。
施安湳靠着牆,仰頭望他,對方的眼神清澈幹淨,表情也正經得不染瑕埃,和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樣。
周炳文見他只是看着自己不答話,不由得疑惑的皺起了眉,突然發現,從昨天認識以前,他都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人。
認真說來,周炳文除了自家父母和唐家人,幾乎沒認真看過誰,他的世界裏只試卷和課本。因為過往順風順水的生活環境,所有人都奉承着他,不必花什麽心思去和別人打交道,憑借富裕的家境和優異的成績,誰都關愛他,呵護他,從始至終真心相待。
性格單純的他将每一道題都看得無比仔細,卻沒學會去看人。
來到這個城市後,殘酷的現實才将他打醒,讓他不得不從象牙塔裏走出來,開始認真的看待周圍的人。
施安湳就成了這樣的契機,只是他現在并沒有發覺。
“是什麽條件?”周炳文再度問他,如果能盡快解決掉這件事當然是最好的,他讨厭被人污蔑,更無法接受被老師誤會。
施安湳懶懶的打了個哈欠,說:“你幫我做作業吧。”
周炳文怎麽也沒想到是這個條件,他遲疑了一會兒,反問:“就是這個嗎?”
施安湳掀了掀眼皮,不以為意的說:“不然呢?”
周炳文無奈又好笑的說:“可你是六班的,我是十班的啊,我怎麽幫你做作業?”因為各個班級的學生實力的不相同,所做的作業也不盡一樣,甚至前三的班級,老師會因人而異布置作業。
“那就不是我的該考慮的問題了,這個條件你接受嗎?”施安湳又拿出手機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還剩五分鐘。”
周炳文咬咬牙,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麽辦法解決這次危機,但他也沒得選擇了。如果只是被同學捉弄還好一些,偏偏許老師對他有了成見,在他的心目中,老師崇高而又神聖,是除開父母外最讓他尊敬的人,他難以接受自己在許老師心中留下壞學生的印象。
“嗯,我答應你。”周炳文狠狠的點了點頭,滿是期望的看着他:“你有什麽辦法證明我是清白的呢?”
施安湳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等會你就知道了,對了,你下堂課是什麽?”
“數學。”周炳文說。
“走吧,先去給數學老師請個假。”施安湳邁着長腿朝拐角處的辦公室走去。
周炳文趕緊追上,着急的問:“為什麽啊?”他從沒缺過課,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就算是生病也會去學校,上課對于他來說是再重要不過的事情,更何況來了這裏後,缺一點點課都可能導致接下來的內容聽不懂,他心裏不由得惶恐起來。
“因為這件事有點耽擱時間。”施安湳說。
周炳文內心好一陣交戰,澄清誤會當然非常重要,而且應當盡快處理清楚,道理他都懂,可是數學課……他現在學起來就很吃力了,缺一堂課的話,始終有點難以接受。可能是習慣使然,缺課這種事對他而言是相當沉重的事。
施安湳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回頭說了一句:“放學後,我幫你補今天的數學課。”
剛剛還眉頭不展的周炳文立即就亮了眼睛:“真的嗎?”只是說到補課這件事,他才陡然想到,施安湳下節課怎麽辦?難道為了幫他連課也要翹了嗎?
“嗯。”
“可是你下堂課怎麽辦?如果因為我……”
“沒關系。”
“可是……”
“我有預習過,你不用擔心。要是唐譽澤知道你被欺負了我沒管,才是更麻煩的事。”施安湳快速又幹脆的打斷了他的顧慮,接着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向英語老師澄清事情的始末,你要清楚,過了這個時間點,哪怕以後她知道真相,也沒多少意義了。”
周炳文感動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雖然來了S市後遇到的大部分事情都很不順心,可能認識施安湳這樣的人也是很幸運的,他不禁高興起來:“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你人真好?”
施安湳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語調輕疑:“人好?”
周炳文以為他沒聽見,還提高了些聲音說:“是啊,你真好,昨天和今天你都幫了我的大忙,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謝你才好。”
施安湳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那過于誠摯的表情,讓他不禁輕笑出聲:“希望你以後一直這麽認為。”
周炳文不明所以,偏偏對方不想再繼續說的樣子,他只能快步跟上去。
估計是下課鈴快響了,數學老師已經拿着教案出了辦公室,周炳文立即走上前去,将他攔了下來。
數學老師是年輕的男老師,據說留學國外的名校,家裏很有錢,但是熱愛教師這份工作,所以一畢業就來了這裏。可能是因為新老師的緣故,他比較好說話。
“宋老師,我想跟您請個假。”
宋老師似乎覺得這是一件小事情,只是問了周炳文為什麽請假,聽到原因後只對他說去班主任那裏報告一下就可以了。說罷就走向了教室。
周炳文長籲一口氣,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同意了。這要是他以前的老師,恐怕會拉着刨根問底。
“現在就去跟你們班主任說一聲,我在門口等英語老師。”施安湳說。
周炳文不敢耽擱,立即進去找了班主任說明情況。不過班主任比起數學老師随意的态度要嚴謹得多,先是問了原因,然後又将他尋了兩句,本來還要問他打算怎麽跟許老師說,結果看見許老師氣沖沖的走了進來,只好先放了人。
辦公室裏坐着全年級所有的老師,辦公桌挨得相當近,許老師憤怒的表情很快引起了周圍老師的注意,或多或少的都朝這面看了過來。
“周炳文,你過來。”許老師将教案甩在桌子上,沒好氣的吼了一聲。
周炳文立刻解釋:“許老師,不是這樣子的,我沒有搶李珊的書,也沒有撕她的書,那本書是我的,她……”
許老師冷哼一聲:“那你的意思是叫李珊過來對峙?”許老師頓時覺得叫周炳文過來是件錯誤的事情,她當時也沒細想那麽多,只是看見自己教的科目的書被撕了,面子上難堪。這些學生之間的龃龉她并非不知道,周炳文一臉老實相,而且很着急的跟她解釋,一點不像在撒謊。
她有些頭疼,她又不是班主任,難道要耗費寶貴的時間聽這些學生撕來似去嗎?再說,到底誰對誰錯對她而言又沒什麽意義,這些學生背後的家庭背景是最麻煩的存在,要是這裏薪水和福利實在太高,她也不會咬牙在這裏教書。
真是背運死了。
周炳文看她不耐煩的神情,心裏有些難過,但是為了自己的清白,他只能強硬的回了一句:“那我現在要去把她叫來嗎?”
許老師咬着後牙槽,她才懶得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周炳文的家世她清楚,比起李珊實在差太多了,不想為這些事惹一身騷,她幹脆的說:“我忙得很,哪有那些時間聽你們扯這些有的沒的,你也是的,成績差那麽多,給我把今天課後的練習題抄三遍吧。”
周炳文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瞪大了眼睛,眼眶都有些紅了:“可是這不是我的錯啊,明明是她……”
許老師惱恨的睇了他一眼:“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快去上課!”
周炳文從未被老師這樣對待過,他以前的老師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會仔仔細細的弄清楚,不管是學習好的學生還是學習差的學生,任何事情都不會含糊。為什麽許老師會是這個樣子呢?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難受的情緒,梗着脖子盯着她說:“我給宋老師請假了。”
許老師無語的呵了一聲,沒想到這孩子還跟她杠上了。所以說小地方來的學生就是一根筋,像這種情況城裏的孩子早就暗地裏認栽了,所謂識時務才是聰明人,他難道還想和李珊硬碰硬嗎?
到時候不僅他自己下不了臺,連她這個老師也要跟着躺槍。
許老師一張俏臉氣得鐵青,她雙臂環抱在胸前,完全是一副抗拒的姿态。
周炳文不笨,徹底明白過了她的想法,知道自己得罪了她,既難過又委屈,明明不是他的錯,結果所有的過錯和憎恨都壓在了他身上。
周圍的老師開始詢問許老師發生了什麽事,許老師才要開口,一個聲音就打斷了她的話頭。
“許老師,我已經給教導主任打了電話,現在我們可以過去看監控視頻了。”施安湳拿着手機走過來,直面許老師。
這下子不僅許老師,連同周圍看熱鬧的老師都怔住了。
市二中是一所半貴族的學校,不管出于何種目的,校園裏到處都安裝了攝像頭,監控室就在教導處。不過這種東西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給人看的,除非發生特殊情況。
畢竟這種機密性質的東西,洩露出去很容易引起不良影響,如果被某些有心人利用起來,後果不堪設想。想要看校園的監控視頻,不僅要事情大到引起校方的重視,還要經過層層申請批準。
教室當然也是有攝像頭的,還不止一個,每間教室前後置放了兩個攝像頭,一個是公開的,一個是隐藏的。
而現在施安湳就這麽一句話,竟然讓教導處同意看監控視頻了……
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微妙起來。
施安湳長得高,模樣又相當出衆,一進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六班的任課老師是第一批過來圍觀的,現在聽他說出這麽一句話,都開始私底下給其他老師介紹起施安湳的家世身份。
一傳十,很快辦公室裏的老師都知道了施安湳的來頭,順帶也把事件的另一個關鍵人物——周炳文的身份了解了一下,個個臉色都有些凝重。
有些在心頭幸災樂禍,暗笑許老師踢到了鐵板;有些則同情許老師一開學就遇到了這樣的事,也是難為她一個女老師了;還有的心有戚戚或者看熱鬧不嫌事大,不一而足。
許老師雖然沒聽到其他老師怎麽說施安湳的,但職場這麽多年不是白混的,尤其是身在這種敏感的地方,她當即明白這個陌生面孔的學生很有些背景,臉色更是難看了。但是話都說到了這裏,她再沒理由拒絕,只好硬着頭皮說了聲:“那就去吧。”
施安湳也沒說多餘的話,直接在前面帶路。
一路上三個人都安靜得可怕,在到達教導處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話。
施安湳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校園裏散步一樣。周炳文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眼睛還紅紅的,一看就是憋着氣委屈。而許老師重重的踩着高跟鞋,一臉冷漠如霜,眼神更是厲得吓人。
三個人就這麽個情形走到了教導處,教導主任已經站在了門口,看見施安湳走過來,當即就馬着臉說:“這才開學你就盡惹些麻煩,真是的!還非要看監控,不給看又去找校長……”
眼見許老師走近了,教導主任立刻就把話頭掐斷了,看着她身後跟着的垂着頭的學生,笑呵呵的走過去說:“這個就是唐同學嗎?”
施安湳說:“他姓周,別亂喊。”
教導主任愣了愣,電話裏不是說唐家老三的兒子出事了嗎?
“沒問題的,他确實是。”施安湳肯定對教導主任點了點頭。
搞不懂為什麽唐家三公子的兒子姓周,教導主任一個頭兩個大,只好把話題轉到許老師身上:“許老師一起進來吧。”
許老師當然把他們剛剛的對話聽了個明白,她是個極聰明的人,再看教導主任的表情,很快就想明白了。能在這所學校裏混到中層以上的,背景身份都不簡單,不然也壓不住這所學校的學生。
教導主任更是如此。
但能讓教導主任如此和氣的去招呼一個學生,又姓唐……許老師的臉頓時就白了,她的高跟鞋一晃,差點沒站穩,好在靠近牆壁,才沒倒下去。她咬了咬唇,更覺得自己今天太背了。她當時為什麽腦抽就直接訓了周炳文一頓,好歹也該問問……
如果真的是周炳文惡作劇,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問題,偏偏,偏偏現下事情的發展已經很明确的告訴她周炳文是被冤枉的,真正挑撥離間的是李珊,那個成績不錯嘴又甜的女生。
根本沒有看監控的必要了,許老師很想說這麽一句,但教導主任已經讓人把十班那堂英語課的視頻給調了出來,速度快得吓人。
現在的監控設備已經先進太多,甚至像看高清電影一樣,畫面上清楚的顯示着上課後周炳文拿出教科書,已經缺頁了,他沮喪的翻了好幾遍,最終沒能找到那張缺頁,十分不安在座位上挪動屁股。
很快李珊好心的把書分享給周炳文看,周炳文很感激的對她說了謝謝。
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用看許老師都猜出來了,她不去看周炳文和李珊,只看見自己在視頻裏大吼大叫,臉上燒得厲害。
“哎,現在的學生真是的……”教導主任感嘆了一句,轉身對許老師說:“許老師看清了嗎?”
許老師抖抖唇,都有些聽不清自己的聲音了:“看……清楚了……”
周炳文聽到許老師說的話,心裏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了,整個人都輕松起來,他還從未有過這樣憤怒到極點又輕松到極點的經歷,仿佛下一秒就要虛脫一樣,但總還是高興的,他看了看許老師又看了看施安湳,臉上露出了個不明顯的笑容。
教導主任走過來拍了拍周炳文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周同學是被冤枉的,這點大家都看到了,許老師呢原本只是在認真的教書,卻被有心人給蒙蔽了,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們學校的老師都非常關心愛護學生,許老師也是一樣的,你看她也只是讓你罰站,回到辦公室裏她有為難你嗎?”
周炳文回想起辦公室裏發生的一切,眼角餘光看了看面如死灰的許老師,頓時就心軟了,說:“沒有,許老師只是氣過頭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嗯,你真是個好孩子。”教導主任笑眯眯的誇贊了他幾句,然後說:“既然事情都明白了,大家都出去吧,別老待在裏面。”
三個人被教導主任送出來後,施安湳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周炳文輕聲對他說了句謝謝。許老師面子上挂不住,但還是向周炳文道了歉。
“周炳文同學,老師在沒弄清楚事情是情況下,就……”
周炳文趕緊說:“沒關系的許老師……”說着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麽好,安慰她就當沒發生過?這不可能……周炳文只覺得這比做題難多了。
許老師搖搖頭:“我作為老師,這種處理方式有失公正,尤其是當着全班同學的面不分青紅皂白的訓斥了你,我會讓李珊同學給你當衆道歉的。”
“那就不必了。”施安湳說:“老師也不是聖人,當時那種情況你誤會周炳文也情有可原,至于李珊,這都是同學之間的矛盾,我們私底下解決就好了。”
“那……”許老師錯愕的看着施安湳,沒想到他們會主動把她給摘出去,這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
“耽誤老師這麽長時間也不好,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了,那就這樣吧,我還要回去上課。”說完,他就直接走人了。
周炳文望着他的背影,急忙給許老師說了聲再見就追了上去。
兩人走後,許老師才靠着牆壁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
周炳文追上施安湳後,又忍不住道謝。
施安湳問他:“你的書還有哪些是被撕了的?”
周炳文默默清點了一下,說:“基本都是文科類的書,因為上面的字多,像歷史、政治、語文……還有練習冊都被他們……”
“嗯,我知道了。”施安湳走得快,兩層階梯只跨一步,咋眼見他們就上了二樓。
周炳文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麽,繼續說:“我打算去重新買一套,你知道哪裏有賣嗎?”
施安湳沒有回他。
現在離下課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周炳文都不知道回不回教室的好,不過施安湳應該是要回教室的,因為他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周炳文頓了頓腳步,雖然現在進教室有點突兀,但他也沒別的地方可去,只好轉身回了教室。
他一進教室,除了講課的宋老師,所有學生都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好些人還盯着他說了悄悄話。
回到座位上,他發現他的英語書已經不見了,果然如施安湳說的那樣,他們早就銷毀了證據。
李珊蔑視的看了他一眼,得意的彎着嘴角,然後專心的聽課記筆記。
周炳文看着黑板上的天書,忍着氣,只好拿出筆記本抄寫,他想起施安湳說過要給他補課,心裏竟然是有些期待的。明明只比他大一歲,卻厲害得不得了,遇上這麽麻煩的事情一點都不着急,不僅先安慰了他,然後又有條不紊的把事情逐一安排下去,到最後事情終于真相大白,就好像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一樣。
有點,嗯……非常穩重可靠!
他們這算是朋友吧?他可是幫了自己的大忙,雖說是堂哥要求的,但也不是誰都有那閑工夫幫到這份上的。
這麽想着,周炳文有些開心。腦子裏浮現出施安湳的外貌,即便他看上去有些冷,內心還是很溫柔的。
下課鈴響起,那些平時欺負他的同學都圍了過來,笑嘻嘻的問他被英語老師處罰了什麽。
“打你沒有?”
“肯定是被狠狠的罵了一頓吧,活該。”
“噢,他居然還欺負女生,沒看出來啊。”
“李珊也是可憐,和這樣的人做同桌。”
“是啊,是啊。”
李珊在旁邊聽着也不說話,只是嘴上帶着怎麽也掩飾不住的笑容,裝模作樣的聽着同學們的安慰,心裏興奮得都要跳起來了。對于欺負了人還沒留下任何把柄,她不禁覺得有些驕傲。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同學全都朝門口望了去。
“讓讓,讓開啊。”一個男生抱着一摞書走了進來。
十班的學生竊竊私語“他是誰啊”、“幹嘛的”、“不認識啊,你認識嗎?”
這個男生在講臺上喊了一聲:“誰是周炳文?”
咦?竟然是找他的嗎?周炳文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站了起來,回答:“我就是。”
那男生巡視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他的身上,然後抱着重重一摞書嗨呀嗨呀的走了過來,一股腦全都丢在了周炳文的桌子上,說:“三哥讓我拿給你的,走了。”男生丢下這句話就飛快的離開了教室。
周炳文莫名其妙,三哥是誰?為什麽要把這麽多書拿給他。
周圍的同學也是面面相觑,但是擺放在最上面的就是他們高一的書,是歷史,嶄新。有人想拿起書翻一下,也許是被撕書有了心理陰影,周炳文趕緊用雙手壓在了書上,不讓這些人碰。
那人不屑的嗤笑了一聲:“瞧你那慫樣,幾本書有什麽了不起,還不讓看。”
“哎喲不讓看呢,我偏要看!”一個男生說着就伸手來扯書。
周炳文咬着唇,緊緊的護着,紅着眼瞪着這群戲弄他的人。
好在上課鈴響了,這群人才悻悻的收回了手,悻悻的回到了座位上。
接下來兩堂課都是語文課,任課老師是個女老師,姓孫,同時也是他們的班主任。
孫老師年齡四十來歲,可能是因為老師這個職業又加上常年當班主任,壓力很大,她的臉上皺紋很多,尤其是眉心,成了川字。
她上了講臺後拍了拍手,讓學生都安靜下來:“上課之前講點事。”
學生們正襟危坐望着她,孫老師環視一周,在周炳文身上多停留了兩秒,看到他小心的翻着書的封頁,臉上都是驚訝的表情。
她說:“剛剛聽英語老師說班上發生了一件比較惡劣的事情,我聽到後是很不開心的。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有愛團結,而不是欺負弱小,以捉弄他人為樂。再有,學生的本職是學習,希望大家重視這一點,不要把心思放在一些無聊的事情上面。”
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人不以為意。
李珊不清楚孫老師說的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有些忐忑不安的掠了掠頭發。
孫老師繼續說:“好了,這些話你們耳朵都聽出繭來了,我也不多說了,現在換一下位置,趕緊換完了上課。”
說着她走下講臺,指着幾個學生安排了新的位置,這其中就有周炳文,他被調到了幾個成績好不怎麽說話的同學中間,頓時有一種被學霸包圍的感覺。
孫老師見調動還是有點大,只好說:“算了,你們下課再換吧,先上課。”
語文課是最不吃力的,尤其是下課後就能換位置擺脫李珊了,周炳文心情不能更好,一堂課下來,如有神助,效率極高。他有些感嘆,這感覺要是放在數學物理上面就好了。
下課後學生們就開始換位置了,李珊的新同桌是班上有名的調皮學生,就連上課的時候都不安分,而且很愛捉弄女同學。先前老師都是把他放在第一排盯着的,這一下被換到了四排,他本人高興得手舞足蹈,高喊着終于脫離了苦海。
而周炳文的新同桌仍舊是個女生,不過這個女生很內向,成績是班上第二。周炳文對此感到很滿意,沒想到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後否極泰來,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他友好的對新同桌打了聲招呼:“你好。”
女生腼腆的笑了笑,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周炳文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第二堂語文課很快開始了,周炳文摸着嶄新的語文書,不經意又翻到扉頁,那裏寫着“施安湳”三個字。不光是語文書,送過來的所有書的扉頁上都寫着這三個字,墨跡還沒幹,好些還印在封面的背後那一頁。
字體很漂亮,周炳文偷偷看了好一會兒才認真聽講。
……
漫長的45分鐘結束後,孫老師合上教案,對同學們說了一句再見,就走出了教室。
周炳文滿心想下課後去找施安湳請他吃飯,畢竟送了他這麽大一個禮。
市二中的食堂非常有名,不僅是因為菜好吃出名,昂貴的價格也是一大因素。
周炳文剛開始并不知道這點,學校發行得有一張卡叫校園通,這張卡加上本人的指紋,就可以在學校裏任意消費。然後花費的數額、名目、時間以及地點這類信息都會在次日送達到父母的手機裏,然後由父母捆綁的副卡付錢。
唐韞當初辦卡的時候只是圖方便,順手就給辦了。交到周炳文手裏的時候只說可以用這張卡在校園內吃飯買東西,到時候校方會把賬單發給他,他來付錢。
在周炳文以前的學校也有這樣的卡,并不陌生,就一直這麽用着。除開校園內的餐廳有菜單,大食堂這種地方并沒有标價,畢竟這是學校裏食物最便宜的地方,有錢的學生才不管這些,只管刷卡就行了。
不過大部分學生都選擇在餐廳吃飯,鮮少來食堂。
餐廳過于富麗的裝潢讓周炳文望而卻步,于是來學校後他一直都在食堂吃飯,所以并不知道連最便宜的食堂每頓的耗費都比他以前在家一整天的消費還要貴上兩三倍。
雖然知道餐廳貴,但此刻的周炳文還沒清楚的認識到會貴到什麽程度,他只是興沖沖的跑到了六班,一眼就看到了施安湳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靠在窗戶上跟他打招呼:“施安湳,我請你吃飯吧?”
施安湳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最後落在按在窗臺上的那雙手,修長勻稱、白淨細膩,指尖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弧度圓潤可愛,指甲底端有健康的月牙白,下方沒有皮刺,皮膚平整緊致,浮着淡淡的粉色。
施安湳喉頭滾動了一下,目光深沉,用暗啞的聲音“嗯”了一聲。
“喂,三哥,去吃飯了……”那個給周炳文送書的男生笑意滿滿的來到了施安湳的課桌前。
施安湳連目光都未曾從那雙手上挪動過,用冷淡的聲音說:“已經和人約了。”
“诶?可是剛剛不是和我yu……”那個約字只說了一半,他陡然噤了聲。
施安湳的語氣毋庸置喙:“你自己去吧。”
“哦哦,好的,我們下次再約吧。”那個男生揮揮手,自己一個人出去了。
周炳文默默看着,總覺得有些奇怪,但想不清楚到底奇怪在哪裏,只是現在施安湳答應了他的邀約,他的心思很快就放在了午飯上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還沒去餐廳吃過飯,不知道哪家好吃,你想去哪裏?”
施安湳将書本阖上,起身:“那你跟我來吧。”
周炳文也跟着他一起下了樓,一邊走一邊問他:“那個男生為什麽叫你三哥啊,你在家裏排行第三嗎?”
施安湳說:“你把我的名字念快些。”
“施安湳,施湳……三……”周炳文恍然大悟:“啊,原來是這樣啊。”
“嗯。”
周炳文覺得好玩,嘴裏又喃喃的念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