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5

在醫務室度日如年的熬過了兩天，越前終于得到華村的首肯，被放出來了。但就像榊之前跟他說的那樣，一切訓練課程都被中止，靠留在支援組做些雜務來打發時間。

因為日子過得太無聊了，越前開始掰着指頭期盼周末的來臨，并且在約定好的那天一早便守在榊的辦公室門口，眼巴巴的望着樓梯口。

“困就睡一會兒，到醫院我會叫你的。”當車子駛離警局大樓時，見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少年哈欠連天，再想起自己剛才是把這孩子從辦公室門邊叫醒的，榊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空出一只手在他頭頂摸了摸。“本來還想着你會起得比較晚，沒想到你這麽早就到了，抱歉，龍馬。”

揉揉困澀的眼卻依然抵擋不住沉重的眼皮要往下垂，越前幹脆不掙紮了，調低座椅靠背蜷縮在位子上，睡意十足的嘟哝：“還不是因為大叔一直來得都很早……”

趁等待紅燈的空檔拿外套蓋在越前身上，榊的目光在他精致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拿起電話撥通一個號碼，壓低聲音道：“是我，半小時之後我會到。”

車子最後到達的地方是一座靠海的醫院，白色的高層建築從外表看起來時尚典雅，與普通醫院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正是如此，越前在睜眼看清窗外的景色之後不由得驚訝的眨眨眼，道：“這是什麽地方？龍雅現在住這裏了？”

“嗯，這裏清靜适合休養，配備的人員和設備都是頂尖的，因此我申請把龍雅挪到這裏來接受治療了。”主動替越前解開安全帶，榊的表情是慣有的淡然，望着前方道：“你先下車等我，我停好車就過來。”

“就是睡着不肯醒，要那麽好的環境做什麽，白白浪費時間和精力。說不定，吵一點的地方還能讓他睡不着。”撇了撇嘴，越前嘀咕着下了車，站在入口處目送車子緩緩駛離。等徹底聽不到聲音了，他慢慢擡起手在頸下摸了摸，垂眼低聲自語：“混蛋，騙子，活該你有今天……”

榊回來時，越前正坐在醫院大門的臺階上望着天空發呆，纖瘦的身影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幾分寂寥，看得他不由得微微皺眉，冷凝的瞳中泛起一抹疼痛。走過去輕喚了一聲少年的名字，他放柔嗓音道：“走吧，我帶你上去。”

他們要去的病房位于醫院的頂層，除去必要的醫護人員，一個患者也未入住，安靜的走廊裏只有腳步聲在回蕩。一邊走一邊朝四周張望，越前有些不解的問榊：“龍雅的級別什麽時候高到要單獨占用一層樓面了？我記得上次去，他也只是住在一個單間裏而已。”

“他是功臣，應該得到這樣的待遇。”仿佛早就知道越前會有這樣的疑問，榊連行走的頻率都不曾改變，徑直走到走廊盡頭，推開一扇門，回頭道：“進來吧，他在這裏被照顧得很好的。”

随榊快步走進病房，來不及打量如今龍雅住的環境有多好，越前的目光直直投向病床。床上那個人身材雖然高大，但長時間的意識全無僅靠藥物維持身體機能已讓他形銷骨立，看得越前不由自主皺了皺眉，低聲道：“又瘦了好多……”

聽出這話中的心疼與擔憂，榊輕嘆一聲，走過去按了按微微顫抖着的肩膀，道：“這裏的醫生和護士都在盡最大的努力照顧他，用的藥劑也是最好的。天氣不錯的時候，他們也會把他送去曬曬太陽，也經常有人過來念書或放音樂給他聽。”

低低“嗯”了一聲算是對榊這番話的回答，越前幾步走到床前，垂頭盯着瘦得雙頰凹陷，但神情卻很平靜的俊朗面孔，眼眶漸漸紅了。指尖滑過削瘦的臉廓，解開龍雅扣得嚴整的領口，直到看見挂在瘦可見骨的胸膛上那個小東西時才輕輕扯動了一下唇角，他啞聲罵道：“笨蛋……誰期待你當個什麽功臣了……”

站在病床的另一側，榊靜靜注視這對兄弟良久，不動聲色的按動床頭的呼叫鈴。不久之後，幾個醫護人員魚貫而入，其中一個用平直的聲線道：“不好意思，到治療時間了，請你們離開。”

趁越前仍低頭一動不動，榊擡頭與那人交換了一個眼色，見對方近乎于無的搖了搖頭，他随即道：“走吧，龍馬，不要打擾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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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反對，手指在有些長的墨綠發絲上滑過，越前跟着榊走了。只是在走到病房門口時，他突然回頭提高嗓音道：“混蛋，你要睡到什麽時候才肯醒？再這樣……我不會來看你了！”

“別擔心，龍雅會被照顧得很好的。”在回程的路上，見越前一直低垂着頭不說話，榊輕輕拍了拍他蜷在膝蓋上的手，以安慰打破了自上車起就持續的沉默氣氛。

“大叔。”依舊沒有擡頭，越前看着胸前垂挂的河童挂墜，輕聲道：“龍雅受傷的經過，可以告訴我嗎？”

眉心微微一蹙，榊臉上的平靜出現一絲輕微的裂痕，又被他極快的掩飾了過去。沉默片刻後，他道：“我沒有親身經歷那一幕，所知道的都是當時在場人員的轉述，大概就是他們在追捕一個嫌疑人的過程中突然被對方擊中左胸，随即便倒地不起。等所有人脫離裏世界後才發現他在工作艙中昏迷不醒，然後被送往醫院。”

“……只是這樣嗎？”面對榊簡單扼要的回答，越前說不出哪裏不對，卻始終覺得有點不對勁，皺緊了眉頭。“當時的罪犯……被抓到了嗎？”

“抓到了，但供詞沒有任何疑點，使用的武器也是裏世界裏最普通的，按理說不會致命。”越前的追問引來了榊的警覺，他側臉飛快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孩，沉聲道：“龍雅出事就是一個意外，我們懷疑他之前就身體不太好了，又一直不肯接受檢查才導致的。龍馬，你別想得太多，想太多對你今後的工作沒好處。”

“嗯……我知道了。”可能是聽出榊的語氣中隐藏着的那絲責備，越前不說話了，靠着椅背閉起雙眼，小聲道：“我再睡一下，到了大叔再叫我吧。”

不知是不是見了龍雅還是老樣子心情不太愉悅的關系，越前在跟榊進入音樂會現場沒多久就再次睡了過去，頭靠着榊的肩膀不時滑落依然睡得死沉。而看他這副樣子，榊沒了專心聽演出的興致，幹脆将他打橫抱起離開了現場。

等睡醒了，也睡足了，越前睜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一張柔軟舒适的大床上，榊就在旁邊和衣半倚床頭閉眼小憩。因為小時候沒少鬧着要榊陪着一起睡，越前并未覺得現在這種狀況有何不妥，反倒出于兒時的習慣朝對方身邊靠了靠，擡頭偷偷打量已數年不見的大叔。

榊一向警覺，被越前靠近時就醒了，垂頭望着圓圓的貓眼，唇角微揚起淺淡的弧度。揉揉淩亂的墨綠發絲，他輕笑道：“果然是睡過去了，而且還叫都叫不醒。”

“唔……”有點不好意思的皺了皺眉，越前帶着臉上微微的熱度慢慢坐起來，左顧右盼的道：“這是大叔的家嗎？我好像沒來過。”

“嗯，兩年前搬來這裏的，除了你還沒人來過。”見越前是徹底醒了，榊也起身下床，一邊解領帶一邊道：“餓了嗎，留在這裏吃了晚飯我再送你回去吧。”

像小跟班一樣跟在榊的後面走出卧室，見對方挽起袖子直直走向廚房，越前忍不住好奇的問：“大叔要做飯嗎？”

“小鬼，你好像忘了小時候你不吃你媽媽做的東西，非要纏着我做飯給你吃的事情了。”回頭對越前勾唇一笑，榊把剛才回來路上買的食材一一拿出來，道：“烤魚就不做了，這裏沒工具。茶碗蒸加天婦羅怎麽樣？”

很明顯越前已經想不起兒時的事情了，聽榊這麽一說雙頰泛紅，但又聽有和式晚餐可以吃，頓時連不好意思的忘了。用力點點頭，眼裏充滿期待和興奮，他主動要求道：“我來給大叔幫忙。”

“幫忙就不用了，自己去玩吧。”榊是知道越前的生活自理水平的，根本不想他所謂的幫忙最後變成添亂，按住他的肩膀往外一推，微笑道：“去吧，洗個澡差不多就可以吃飯了。先穿我的衣服，把自己的衣服洗一下，真不知道你怎麽就睡了一身汗。”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滿嘀咕了一句，越前有點不高興的轉身走了。回榊的卧室翻出一套睡衣，他舒舒服服的泡在浴缸裏，只等榊來叫他吃晚餐。

榊做飯的速度很快，越前才泡了沒多久就被叫出來了。頂着一頭濕漉漉的發走進飯廳，他立刻被桌上幾道簡單卻看起來相當美味的菜色吸引住了，也不等榊招呼便直接坐了下來。

“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這洗頭總是不擦幹的毛病怎麽一點都沒改？”微蹙着眉責備了一句，見越前充耳不聞低頭猛吃，榊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得放下才拿起的筷子走到他身後，用幹毛巾替他擦拭。目光停留在白皙後頸上那個違和的金屬接口上，榊眼底泛起一抹疼痛，伸手輕輕撫摸，啞聲道：“你父親也太固執了，連跟我商量都沒有就讓你做了這個，說實話我真的很想揍他。”

有點怕癢的縮了縮脖子，越前含着一口飯回頭看看榊，口齒不清的道：“那你揍他好了，我沒意見。他當初把龍雅送走的時候也沒告訴我，大叔要揍的話記得幫我也揍一拳。”

可能是今天一天無數次聽越前提起龍雅，榊有點警覺，不動聲色的繞開話題。“受訓一個多月了，感覺怎麽樣，還習慣嗎？”

“唔……挺有趣的，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讓我真正加入到工作中，我不想總是我一個人什麽都不知道。”簡單跟榊彙報了一下最近的訓練進度，越前盯着餐桌上已被自己吃了大半的飯菜，想起榊還什麽都沒吃，随手夾了一個炸蝦轉身送過去，道：“大叔，啊——”

看看專注盯着自己的琥珀眼眸，榊勾唇輕笑，張嘴吃下，黑眸中閃動着疼愛。這一刻，他忍不住想，也許就因為這孩子總在不經意間做出讓人心顫的舉動，他才會這麽多年來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對方，哪怕這是別人家的孩子。

指尖滑過柔軟的墨發，感覺差不多都擦幹了，榊坐到越前對面，一邊吃着晚餐，一邊半開玩笑的道：“也別總是滿腦子都想着訓練，偶爾陪大叔吃吃飯吧，大叔一個人可是很寂寞的。”

望着榊送到自己唇邊的一塊天婦羅，越前大大的咬了一口，挑眉問：“那大叔為什麽還不結婚？結婚的話，不就有人陪你了嗎？”

擡頭飛快的看了一眼清澈的貓眸，榊抿了抿唇，語氣變得很淡：“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的。”見越前一臉困惑，他嗓音微微一頓，突然笑道：“小鬼，你才幾歲，這是要跟我讨論婚姻了嗎？”

“切，這麽無聊的東西誰要跟你讨論……”越前承認自己的确不懂也沒想過那些東西，但又不肯在榊的面前示弱，抓着對方的手腕把剩下的半塊天婦羅全部咬掉，道：“大叔做的東西很好吃，有空的話我還會來的，到時候做烤魚吧。”

原本還缭繞着少許冷漠的臉在聽到越前的允諾之後徹底柔和了下來，拇指拭去他沾在唇上的一點食物殘渣，榊柔聲道：“好，抽空我去準備工具，龍馬下次來的時候就有烤魚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