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3)

袋和尚适才所教運轉真氣,發現身子竟似輕了許多,不禁心頭暗喜,卻不在面上表露出來。

布袋和尚邊跑邊道:“你們可曾感到身子與先前有何不同嗎?”

玮雲道:“沒有。”

小六道:“我也是,一點兒變化也沒有。只是因為方才歇了老半天,現在不覺得累得慌而已。”

“怪事怪事,”布袋和尚連連道,“當初老叫化初練時,卻是覺得每練一次身子似都輕了一分。”

玮雲道:“反正我們覺得一點兒變化也沒有。”

布袋和尚道:“對啦,一定是因為你們年紀尚幼,才覺不出變化來的,往後你們依老叫化所授要訣每日練二次,日久必有效驗。”

三人這一氣大約奔出了三四十裏,便到一山坳裏。

玮雲已覺腰酸腿疼,便看于一眼小六。

小六立即報以一會意的眼色。随即道:“跑不動啦跑不動啦!”

一屁股坐了下來。

布袋和尚已跑出去兩三丈遠,聞言駐足轉過頭來,見玮雲和小六坐在地上,便看看天色,道:“好,天已快黑啦,咱們便在這裏歇一夜再走吧。”

小六道:“這還差不多,我還以為咱們要趕到明日天明才歇息呢。”

布袋和尚道:“你們就在這兒坐着,待老叫化在這附近找個好歇息的地方。”

玮雲見布袋和尚已轉到石山後面,便對小六道:“小六,你是否也覺得身子竟似輕了許多?”

小六道:“玮雲姐姐也有這種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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玮雲道:“看來這老叫化還真有點鬼門道。”

小六道:“假不了,你別看他髒兮兮的,他在江湖上可真是大大的有名呢。尤其是他的俠義心腸,江湖上即使是那些黑道枭雄也不得不心生敬重。”

玮雲道:“我看他為人真的還算不壞。”

小六道:“但咱們切不可在面上表露出來,我知道老叫化的臭脾氣,一旦他覺出我們對他敬重有加,他對咱們便沒這麽熱心了。你不見那阮龍嗎?他對老叫化口稱恩公,敬佩得五體投地,老叫化便對他愛理不理的了。”

玮雲道:“我自是省得。”

這時布袋和尚恰好走過來,道:“你們兩個叽叽咕咕地說些什麽?”

玮雲道:“我們說什麽關你何事?!難道你真要象師傅管徒弟那樣管我們嗎?”

“不管不管!”布袋和尚連忙道,“老叫化在那邊找到一個山洞,只需略作收拾,便是咱們三人最好的歇息之所了。咱們這便過去吧?”

玮雲道:“好吧。”

起身拉着小六跟着布袋和尚往那邊山洞走去。

走到山洞前,才發現方才布袋和尚已将山洞收拾過一遍了。

山洞僅有一二丈深,卻也有一二丈寬,足可容納一二十二人,洞內雜草叢生,還在正中有一塊有若巨大屏風般的石頭。

布袋和尚已在石旁鏟出三塊平地,上面還鋪了幹草。

玮雲暗道:“老叫化好細的心。”并看了小六一眼。

小六也有同感,正想與玮雲說句話麽,卻聽布袋和尚一臉得意地道:“你們看在這地方歇息還算過得去麽?”

自然是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小六卻一臉輕蔑,道:“也只有如此了,咱們便在此湊合着過一宿吧。”

布袋和尚道:“那好,你二人便在這洞中,待老叫化去尋些幹柴來弄些吃的。”

言罷舉步出去。

剛出洞口卻又折了回來。

布袋和尚道:“此時戌時已到,你二人便趁此時機将老叫化白天所教的輕功要訣練一遍吧!”

小六道:“那無用的要訣還練它作甚?”

布袋和尚道:“老叫化這要訣決不會是無用的,日後你們自會體驗得到。”

玮雲道:“小六,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雖明知無用,咱們既無事可傲,便就練它一遍吧!”

二小便即閉緊雙目,盤膝而坐,練起那輕功要訣來。

布袋和尚見二小依言練功,便舉步走出山洞……

玮雲和小六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待他們睜開眼時,發現洞外天已黑盡。

布袋和尚已在山洞裏生了一堆火,正分外認真地用樹幹叉着一只剝了皮的野兔在烤呢。

玮雲看了小六一眼,沒說什麽。

小六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也沒說什麽,再看布袋和尚,只見他轉頭看了一眼自己左手邊,咽了一口口水,露出滿臉的饞相。

玮雲和小六順着布袋和尚的目光望去,才發現那兒放着兩只已烤好的野兔。

那野兔被烤得焦黃,在火光照射下顯得分外油亮。

看着布袋和尚強行将目光從那兩只野兔上移開,兀自又咽下一口口水,玮雲不禁“咯咯”一聲笑出聲來。

布袋和尚陡聞笑聲,不禁大喜,道:“你們練好了麽?”

小六道:“我們早練好啦。”

布袋和尚道:“難道你們不想吃這烤兔嗎?”

小六道:“誰想吃誰便吃吧,又何必做出一臉饞相惹人好笑。”

布袋和尚道:“你當我一人不能吃完這三只兔子嗎?哼!要吃完這三只烤兔對老叫化來講簡直是易若反掌!”

玮雲道:“那你幹嘛不吃?”

小六道:“誰幾時又說過你老叫化斯文來着?”

布袋和尚急忙道:“閑話少說,咱們這便吃吧!”

說着伸出手,将兩只已烤好的野兔抓過來遞給玮雲和小六,道:“快吃快吃,可沒有多的。”

又将正燒着的那只拉過來仔細看看,見兀自“滋滋”冒油,不由分說,撕下一條腿便往口邊送,被燙得直呼呼吹氣,卻仍連連道:“好香啊好香!”

來不及轉頭看玮雲和小六一眼。

布袋和尚咽下一大塊兔肉,便聽身後玮雲道:“不香!不香!”

布袋和尚大奇,道:“不香?怎麽會不香呢?!”

玮雲撕一小塊在口裏慢慢嚼着,一副毫無感覺的樣子,道:“何止是不香,簡直就是味同嚼蠟!”

布袋和尚道:“雖說烤兔不如烤狗腿,但卻也別有一種滋味,怎麽會味同嚼蠟呢?!不可能不可能!”

玮雲道:“既便是山珍海味,如果沒鹽,在姑娘口裏就味同嚼蠟。”

布袋和尚道:“原來柳姑娘是還未習慣食用不放鹽的東西,老叫化倒是疏忽了。”

從腰間布袋中抓出一撮鹽末來,頭也不回地遞給玮雲。

灑上鹽之後自然是香多了,再說玮雲和小六經這一天奔波,也确實甚覺饑餓,便不再說話,自顧低頭撕食手中烤兔。

一會兒之後,便已聽不到布袋和尚的大嚼聲。

玮雲詫異地擡起頭來,發現布袋和尚正一臉饞相地看着她和小六。

見她擡起頭來,布袋和尚連忙把目光移開,裝做在看外面夜景的樣子。

玮雲故意咂咂嘴,大聲道:“好香啊好香!”

布袋和尚聞言轉過頭來,露出一臉讨好的笑道:“柳姑娘也發現好香了嗎?若不是因為天黑,老叫化真該多打幾只才是。”

玮雲道:“其實也不怎麽香,姑娘我只不過是因為餓了,才覺得香罷了。現在我已飽啦,便不再覺得有何香味可言了。”

這時小六已吃完他那一只,聞言不解地道:“玮雲姐姐,我覺得灑上鹽之後确實是香的呀?!”

玮雲道:“你人小肚子倒不小,難道一只兔子還未将你喂飽嗎?”

小六道:“自是飽了。”

玮雲道:“那你還說香作甚?難道你不知道我說過誰要是說香誰便得将我吃剩的這條腿吃了嗎?!”

小六何等精靈,他頓時明白玮雲姐姐是知道布袋和尚偌大一個人光一只野兔不能吃飽,欲将一條兔腿讓與他,卻又怕布袋和尚不接受,才想出此激将之法的。

不禁暗道一聲慚愧,道:“我适才餓着肚子才覺得香,現在肚子飽啦,便一點兒也不覺得香了!不但不覺得香,簡直還為方才覺得香感到奇怪。”

布袋和尚憤憤道:“老叫化偏要說香!”

玮雲裝作怒道:“你果真要說香嗎?!”

布袋和尚道:“本來就該香的!”

玮雲道:“那好!你偏要說香就把這條兔腿給我吃了,看你還敢不敢說香!”

說着惡狠狠地遞過兔腿。

布袋和尚道:“吃就吃!”

伸手欲接,突然又縮回手,道:“我不吃!”

玮雲道:“不敢了嗎?哼!本姑娘說話也向來是說一句頂一句的!既然你偏要說香,那你就給我吃了試試!”

小六在一旁幫腔道:“就是,我玮雲姐姐又可曾說話不算話來着?老叫化你可聽着,要是惹惱了玮雲姐姐,她便不在那醉鬼面前給你作證!對嗎,玮雲姐姐?”

布袋和尚道:“老叫化若要吃自無不可,只是——”

玮雲道:“只是什麽?!”

布袋和尚道:“只是老叫化自是知道柳姑娘你尚未吃飽,老叫化不忍……”

玮雲玲哼一聲打斷他的話,道:“你這死老叫化倒是挺會為自己開脫的呀!不過你以為本姑娘會輕易饒你的嗎?哼!你說你到底吃也不吃?!”

布袋和和尚道:“不吃!”

玮雲道:“那好,本姑娘算看透你了!待本姑娘将這條兔腿扔到山洞外之後,立即起身便走!”

布袋和尚大急,尚未等他說出話來,洞口外面突然傳來一個甜膩膩的男人聲音:“對,這老叫化如此愚魯,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竟敢得罪如此佳人,小姐你還與他走在一道作甚!不如與我一道遠走高飛。”

“誰?!”布袋和尚一聲暴喝,長聲而起。

洞外那人道:“喲!才過經年,你老叫化便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

聲音仍甜得膩人。

布袋和尚聞言一凜,暗道糟糕,在此地怎麽遇此魔頭,看起來今夜兇多吉少了。于是沉聲道:“金一氓,原來是你這個魔頭,你此時到此作甚?!”

玉蝴蝶金一氓道:“原來你布袋和尚還聽得出我玉蝴蝶的聲音。看起來我玉蝴蝶美人美聲足以使人過日過耳不忘。既然你想知道我到此作甚,那就告訴你也不妨。我玉蝴蝶行無定所,你自該知道哪有名花哪便有我倩影的。只是這幾天甚沒口福,被人給吓了一次。便已有幾天沒沾葷了。今夜玉蝴蝶經此路過,見你肮髒叫化竟敢唐突佳人,便氣也氣不過,因想代那受你氣的姑娘教訓教訓你,然後攜帶佳人,雙宿雙飛,豈不快活逍遙哉!”

言罷竟嘻嘻嘻地笑出聲來!

布袋和尚大怒道:“金一氓!老叫化今夜倒想看看你如何教訓我!”

金一氓又嘻嘻一笑道:“好說好說,玉蝴蝶的好事被你壞了不止一次,要教訓你自不會只拍拍你的肩膀便算完了,請你姚大俠稍安勿躁,玉蝴蝶想先向你打聽一下被你唐突的那佳人姓甚名誰?還有她旁邊那小叫化算是什麽身份,否則待會兒與佳人親熱時若喚不出她的名字豈不大煞風景,姚大俠可能見告嗎?”

沒等布袋和尚開口,小六便搶先道:“金一氓,我是你爺爺!”

玮雲也道:“金一氓你這無恥之徒聽着,本姑娘便是……”

她不知道該是什麽。

小六小聲提醒道:“是他姑奶奶。”

玮雲道:“本姑娘便是你姑奶奶!”

玉蝴蝶金一氓嘻嘻一笑道:“似你這般年紀的姑娘,玉蝴蝶倒是嘗過不少,不過還從來沒有嘗過似這般年輕的姑奶奶是什麽滋味,那一定是有趣極了,對!一定是有趣極了!看來今夜我玉蝴蝶口福不淺呀!”

嘻嘻的淫笑聲。

布袋和尚怒道:“金一氓!你給我滾進來!老叫化今夜便為武林除了你這一大禍害!”

“那好極了!”玉蝴蝶道,“金某這便進來,金某倒想看看今夜到底是你除了玉蝴蝶,還是玉蝴蝶除了你這又蠢又傻還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叫花!”

話音未落,洞口便出現一個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渾身妖氣的人來,對布袋和尚一拱手道:“姚大俠請了!”

眼睛卻從一進山洞起便一直盯着玮雲。

那目光有着一條邪惡的毒蛇,令玮雲直覺得惡心,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小六嘻嘻一笑道:“小叫化久聞玉蝴蝶采花大名,本以為是一介風流倜傥佳公子,今日一見方知大錯特錯,原來是一個似男似女似人似鬼似妖似魔的怪物,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吶!”

玉蝴蝶聞言目露兇光,死死地盯着小六,冷冷地道:“小叫化你是誰?!”

小六道:“剛才我已告訴過你了,難道你耳朵有毛病不成!”

“好好!”玉蝴蝶怒極而笑,道:“就憑你是金某爺爺這一點,金某便不可不孝敬孝敬你老人家!”

小六道:“孫兒打算用什麽孝敬爺爺?”

金一氓道:“自是不會令你失望的,只需你将金某這又香又甜的寶貝刀子吞下去便成,這不委屈你吧?!”

說着左手從腰間抽出一柄雪亮的短刀。

短刀大約一尺來長。

小六笑道:“賢孫禮物別出心裁,爺爺喜歡得緊。”

金一氓大怒道:“好!禮物來了!”

一揚手,短刀激射而出!

布袋和尚待他剛一揚手,便知他要對小六發難,不由分說一揮右掌,一股掌風早已發出,渾厚的掌風将金一氓所發短刀震偏。

“嚓”的一聲,短刀插入距小六和玮雲三尺開外的岩石。

僅露出刀柄不到一寸!

玉蝴蝶一介采花盜,歷來被江湖人物所不齒,卻身列四大魔頭之一,一身功力自是非凡了得。

布袋和尚看看那插入岩石的短刀,又看看玉蝴蝶,恰逢玉蝴蝶一雙有若玉龍含珠細小水靈的眼睛透露出一種令人震駭的兇光,正牢牢地盯着自己。

布袋和尚一凜,知今夜這場惡鬥定是兇多吉少,便沉聲道:“姓金的好功力!”

玉蝴蝶陰恻恻一笑,道:“金某素聞姚大俠僅憑一雙肉掌游俠江湖,一身豪氣,常令我輩之人聞風喪膽呢,說不得金某便用這把二尺折扇讨教姚大俠高招了。”

布袋和尚哈哈一笑,道:“老叫化憑着一點兒正氣,倒也曾令一些江湖肖小喪膽,但若說到掌法高超,那卻是不敢當的。今夜既勢必向江湖上赫赫威名的玉蝴蝶讨教,老叫化恐怕得使出那麽一點兒壓箱子的看家本領了。不時難說老叫化得使出‘降龍十八掌’來,金當家的可得當心了。”

金一氓聽罷也不禁一凜:哪有還未開打就告訴對方自己将用的掌法的呢!難道這老叫化竟是有恃無恐嗎?

不禁哈哈一聲,道:“素聞姚大俠江湖俠名,玉蝴蝶尚自不信,今日一見,方知江湖傳言不虛!金某佩服!佩服!”

布袋和尚道:“好說!這‘降龍十八掌’乃我丐幫第三十六代幫主洪七公所創,他老人家號稱‘北丐’,與當時東邪黃藥師、西毒歐陽鋒、南帝段皇爺、中神通王重陽號稱江湖五大高手,足可見這套掌法之非凡!後經本幫歷代幫主相傳,更是日臻完善,成為我丐幫兩大傳幫之寶之一。只因老叫化資質愚魯,難領會其精義,若是老叫化不敵金當家的高招,卻絕非此套掌法之誤,望金當家的別見笑才好!”

金一氓道:“好說好說!既是姚大俠如此相告,金某便也不能小氣了。金某游蕩江湖,豈有不知丐幫‘降龍十八掌’之理。貴幫現任幫主千杯不醉胡醉胡大俠尚年幼時便憑此套掌法名震江湖,被譽為江湖中僅次于東方老兒的絕頂高手,足見其之博大精深,既姚大俠少會将用此掌法,金某如何還敢托大,只怕也得使出看家本領‘戲花劍法’來了。此套劍法江湖上值得金某使出的還不多,實為金某不宣之秘,還望姚大俠多多留意了。”

布袋和尚哈哈一笑:“好說!”

玉蝴蝶道:“金某這套劍法說奇不奇,只是比其它劍法快一些而已。況金某歷來覺得鋒刀利劍佩身有失風雅,故以扇當劍,且這扇中偶有花粉灑出,姚大俠可得留神!”

此言布袋和尚倒是聞之暗驚。想玉蝴蝶金一氓乃采花大盜,從他折扇中灑出的花粉除迷藥之外還會有什麽呢!若不經他說明,誰又竟知其小小一把折扇裏會有如此蹊跷呢,便是被迷倒了,卻還未知迷藥來自何方呢!

不禁道:“多謝金當家的提醒!老叫化多多留神便是。”

玉蝴蝶道:“金某尚有一事不明。貴幫傳幫之寶‘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不是歷來只傳幫主不傳別人的嗎?姚大俠卻如何——?”

布袋和尚道:“金當家所言差矣,敝幫‘打狗棒法’自是僅為幫主所傳,‘降龍十八掌’卻是可傳與本幫大有關聯之人的,昔年敝幫祖師爺北丐洪七公洪幫主不是曾将此掌法傳與郭靖郭大俠了嗎?”

玉蝴蝶道:“既是如此,咱們話已言明。今夜你我一戰,不僅是印證武功,咱們生死一憑天命,姚大俠,你亮招吧!”

布袋和尚深知今夜一戰事關玮雲、小六和自己三人安危,且玉蝴蝶一身功夫端的非凡,此時卻不是與這魔頭客氣的時候,便氣沉丹田,哈哈一笑,道一聲“如此有僭”!

一招“亢龍有悔”便即發出。

布袋和尚身具數十年功力,且這“降龍十八掌”實乃至剛掌法,此一掌發出,自是威猛之極。

玉蝴蝶道一聲“來得好!”競揮扇迎了上去。待掌風接身,玉蝴蝶将手中折扇一牽一引,掌風便被引至山洞左壁。

“轟”的一聲!

碎石飛揚。再一看,掌風所擊之處,競頓時擊出一個似盆般大小的洞來!

玮雲和小六方才見布袋和尚與玉蝴蝶開始時皆怒極對方,後見二人竟有若拉家常-般說起自己的武功路數來,不禁大奇噤聲。

他二人哪裏知道高手相争,最忌卻是心中急躁。是故江湖歷來有敗于己手之說,講的是對搏雙方功力相若,如果是二人皆意靜神閑,自是誰也勝不了誰,但若一人心有躁意,便将必敗無疑,那無異于自己敗于自己之手。故江湖又有一說:制外魔易,克心魔難!便是這個道理了。

玮雲和小六不知此理,自是大奇。

不料布袋和尚和玉蝴蝶說動手便動手!布袋和尚一招威猛絕倫的“亢龍有悔”擊出,掌力被玉蝴蝶折扇引開,竟将堅硬如鐵的岩石擊出一個深坑,頓時怔得玮雲小六咂咂伸舌。

卻說玉蝴蝶揮扇引開對方雄渾掌風,身子不由滞得一滞,布袋和尚哪會失此先機,一招“見龍在田”便即跟至!

此招掌風雖與“亢龍有悔”相比稍有不及,但來路卻更續為怪異。

“亢龍有悔”掌風當胸而來,“見龍在田”掌風卻是自上而下!

玉蝴蝶不願硬接,滴溜溜一個轉身,避了開去。

幸風激得火光暗了一暗。

剛站穩身子,布袋和尚又是一招“亢龍有悔”接踵而至。

玉蝴蝶又揮折扇将掌風引開。

布袋和尚又是一招“見龍在田”!

如此四五個回合,布袋和尚翻來覆去使用上述二招,至玉蝴蝶便也只得連引連避。

布袋和尚自知玉蝴蝶輕功了得。江湖傳言除太陽叟東方聖大俠之外,并無第二人有如此輕功,故玉蝴蝶方才所言“戲花劍法”比一般劍法要快,當不是虛言了。

且江湖上有句行話,叫做一寸長一分強,一寸短一分險。別的劍法皆配以三尺之劍,玉蝴蝶的“戲花劍法”卻是配以折扇。那折扇最多不過三尺來長,再加上他那非凡輕功,若讓其近身,那便是險之又險了!

更何況那折扇內還有機關,若讓他近身,稍稍散出一些迷藥花粉來,那一點兒也不是鬧着玩兒的!

翻來覆去使此二招,布袋和尚便是想使玉蝴蝶不得近身,憑着自己悠長內力,耗損對方元氣,再尋時機剪滅了他。

玉蝴蝶金一氓焉能不知此理。布袋和尚掌力雄厚,便是将其引開,也并不是件輕輕松松毫不費力之事。且他玉蝴蝶內力本是絕不弱于布袋和尚,甚至略有所強,只因他每日眠花宿柳,內力便不由得打了個折扣,故他不願與對方硬碰硬地打。

如此二十個回合下來,玉蝴蝶尚未得以近身,不禁大怒,待引開布袋和尚一招“亢龍有悔”,便怒喝一聲,右手揮扇,左手揮掌,競迎着布袋和尚掌風而進!

布袋和尚以逸待勞,見狀大喜,暴喝一聲“來得好!”

突然将正欲發出的一招“見龍在田”改為“亢龍有悔”,聚畢生功力猛然擊出!

玉蝴蝶立覺有誤,卻再來不及改換身形,便運全身功力,掌扇齊出,硬接布袋和尚這一掌!

“騰騰騰!”玉蝴蝶被震退三步之多!

布袋和尚也“騰騰”退了兩步,尚自歪了一下身子才立住足跟。

二人皆自駭異。

布袋和尚暗道:“這魔頭好厚的功力!”

玉蝴蝶也暗道:“沒想這老叫化功力一至如斯!”

要知玉蝴蝶雖多被震退半步,但他是被動迎上!布袋和尚雖少被震退半步,他卻是以逸待勞!如此細算下來,就內力而言,二人竟是勘勘打了個平手!

但吃虧的還是玉蝴蝶,站穩腳跟之後,玉蝴蝶突覺喉頭一甜,一陣腥氣沖鼻而至。

但他一介魔頭,自知此時千萬不能讓布袋和尚看出自己微受內傷,兀自強行壓住真氣,暗自調息觀變。

布袋和尚被适才對掌震的頭暈眼花,也兀自運氣調息。他自也知道不能讓那魔頭看出自己幾乎不敵。便哈哈一笑道:“金當家的功力非凡,老叫化領教了!”

突然面色一凜!再也笑不出聲來!

适才玉蝴蝶被震退三步,已到了布袋和尚右側,此時他立身之所離玮雲和小六不過三尺!

布袋和尚說話之時,正巧玉蝴蝶的目光偶然掃及玮雲!

此時布袋和尚離玮雲和小六尚有五、七尺之遠!

突見玉蝴蝶眼睛一轉,布袋和尚早知他肚裏打的是何鬼主意!

未等玉蝴蝶動手,布袋和尚早一個飛身朝玮雲和小六那邊撲去。

玉蝴蝶何等樣人,布袋和尚甫一動身,他便也朝玮雲撲去。

他二人功力相若,但要說到輕功,自是玉蝴蝶強了一籌。

布袋和尚搶先動身,且剛一動身便朝二人發了一掌,那掌風早将玮雲和小六拍到山洞中間的那塊巨石之後。

玉蝴蝶雖失先機,卻與布袋和尚同時飛到适才玮雲和小六立身之處!

布袋和尚朝玮雲和小六發了一掌,尚未調息換氣,突覺一股掌風迎面襲來!

布袋和尚人在空中,剎那間應招不及,竟被那掌風擊了個正中!

偌大一個身子,竟被那掌風擊得有若斷線風筝!“叭”的一聲,布袋和尚後背撞在山洞中央的那塊巨石之上。

“哇”的一聲,一大口血噴射出!

幸好玉蝴蝶這一掌并未用出多少真力,僅是他功力的二三成而已。

玉蝴蝶本來只想扣住玮雲,迫布袋和尚乖乖就範。待他發現布袋和尚識破自己意圖,且已搶先動身,并已使出掌力将玮雲和小六拍開。玉蝴蝶才在百忙中匆匆發出一掌,意欲消解對方掌力,使玮雲和小六仍呆立原地。沒想到慢了一步,玮雲和小六已被布袋和尚掌風拍開,自己所發的掌力卻歪打正着,全部擊在布袋和尚身上!

玉蝴蝶大喜,怪笑一聲,不失時機立即迫上!

布袋和尚一口鮮血噴出,突覺眼前一花,玉蝴蝶已到面前!

布袋和尚知道自己已難幸免,但此時千鈞一發,哪還容他多想,便暴喝一聲,凝聚畢生功力,轟然一掌拍出。

玉蝴蝶斷未料到布袋和尚會有此舉,但身在當場,卻也不及變身,便即狠心一扇直刺而出!

“嚓”的一聲!

“啪”的一聲!

然後一切歸于寂靜,良久不聽聲息。

玮雲和小六大是詫異,從巨石後伸出頭來,但見——

布袋和尚右肩有一穿孔,血流如注。頹然倚石而坐,雙目緊閉,呼吸微弱。

在離布袋和尚大約一丈遠的洞口那兒,玉蝴蝶面若死灰,口角流血,兀自癱坐在地上微弱喘息。

适才玉蝴蝶見布袋和尚已無還手之力,便不失時機逼上,一招之下,那扇便自插入布袋和尚右肩盈尺。

布袋和尚立覺事殆,便凝聚畢生功力,一掌正中玉蝴蝶胸膛。這一掌石破天驚,哪是尋常之軀所能承受!

一擊之下,玉蝴蝶胸骨競立斷三根,一口鮮血噴灑而出,人竟被彈至一丈開外。

此時二人功力頓失,皆無攻擊之力。

見玮雲和小六從巨右後冒出頭來,玉蝴蝶大驚失色,暗道:“此番吾命休也!”

不料玮雲和小六并未睬他,卻齊奔到布袋和尚身前,失聲道:“老叫化,你怎麽啦?!”

布袋和尚已無力回聲。

玮雲又道:“老叫化,你不行了嗎?你可不能死啊!你一死我和小六可跟着誰呢!”

布袋和尚微微睜開眼睛,緩緩道:“那魔頭呢?”

玮雲道:“他——”

恰在此時,玉蝴蝶已睜開眼睛,見玮雲和小六正往這邊看來,大是一驚,競自強提一口真氣,竄出山洞逃遁。

玉蝴蝶輕功真是了得,便是在如此重傷之下,兀自一閃而沒。

他自是知道自己所傷非輕,別說玮雲和小六這種與布袋和尚一起在江湖上奔波之人,此時便是一個絲毫不諸武功之人,也足以致他死命,故明知重傷之下奔逃并非良策,但也不得已而為之了。

玮雲見玉蝴蝶一閃而沒,便道:“他被你打敗,己逃跑了,我這便追去将他殺了!”

“騰”的立起身。

布袋和尚突然掙紮起來:“不可!窮寇莫追。他雖中了老叫化一掌,但卻不至于即刻斃命,他若是象老叫化适才一樣搏命一擊,你們便有十條命也會送了!”

言罷喘息不已。

玮雲心一酸,道:“老叫化,你傷得重嗎?”

布袋和尚強作一笑:“老叫化中了他一掌,幸未傷及內髒。那魔頭擊在老叫化肩上這一扇,也是倉促中發出,并未傷的很重,并不妨事的,你們且将老叫化扶去躺躺便行。”

玮雲和小六知他傷的甚重,他如此說僅是為了寬自己的心,便都幾乎落下淚來。

玮雲和小六将布袋和尚攙扶着躺下,布袋和尚道:“老叫化疲憊之極,便先睡了。”

聲音虛弱之極。言罷歪頭無聲。

玮雲“嚓”的一聲,将自己的衣袖扯下一片,對小六道:“他傷得太重了,咱們先将他的血止住!”

小六将布袋和尚的頭扶起來,二人費了好大的勁才将他的肩傷包紮妥當。

布袋和尚呼吸甚微,宛若死人。

玮雲和小六将火撥燃,靜靜地看着布袋和尚不作聲。

整個山洞彌漫着一種靜寂的死亡之氣。

哪知半夜剛過,布袋和尚突然呼氣如牛,耳目通紅,渾身燙得吓人,且口中胡話不斷。

小六急道:“玮雲姐姐,老叫化要死啦,咱們可怎麽辦?!”

玮雲道:“小六休得胡說!老叫化一生仁俠吉人自有天相,他死不了的!”

小六道:“那咱們怎麽辦,總不能眼看着他死而無動于衷吧!”

玮雲道:“咱們自是不能眼看着他死。哎!咱們去弄些清水,來給他敷敷,難說便會減輕他的疼痛呢!”

二人走出山洞,摸黑在山拗裏亂竄,良久才在一溝底找到一潭清水。

二人各自含了一大口水,玮雲拿着浸透了水的衣服,飛快地趕回山洞。

一進山洞,突聞布袋和尚大聲道:“楚老兒!你與老叫化先後揚名江湖,老叫化自信并不輸于了你!偏你楚老兒好福氣,收得童超如此一好徒弟!為何老叫化便就不能!”

玮雲和小六聞言住足。

布袋和尚競自嗚嗚哭了起來,口中道:“老叫化好命苦啊!一生窮困,卻連一個好徒弟也找不到,待老叫化死後,誰又替老叫化燒香,又有誰接老叫化衣缽呢?!嗚——!”

玮雲淚水奪目而出,小六眼眶也淚花閃現!

二人奔到老叫化身旁蹲下,将口中含着的水噴在布袋和尚額上。

布袋和尚微弱地道:“水!水……”

小六将布袋和尚的口扳開,玮雲扭動衣服,将水滴到布袋和尚口裏。

布袋和尚突然睜開眼來,道:“那魔頭走了嗎?他沒傷你們嗎?”

玮雲和小六鼻頭一酸,同聲道:“沒有。”

布袋和尚便露出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言罷欣慰地閉上眼睛。

玮雲突然道:“師傅,你就收了玮雲和小六作你的徒弟吧!”

小六卻已跪在布袋和尚身邊。玮雲便也在小六身旁跪下。

布袋和尚乍聞玮雲的話,不禁一驚,連忙睜開眼睛,道:“老叫化何德何能,敢做你們師傅,快起來快起來!”

小六道:“師傅要是不答應,小六和玮雲姐姐這便一直跪着不起!”

布袋和尚慈愛地看了他們一眼,緩緩道:“那老叫化答應了便是。”

玮雲和小六聞言,連忙瞌了三個頭道:“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布袋和尚喜極,不由自主地淚便流了出來。

要知布袋和尚不知費了多少心機,欲收小六為徒,不料這小叫化刁鑽之極,總令他勞而無功,不料此時不但小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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