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出發的那天是清早,蕭宇琛将陸暮抱上馬車的,對方在懷裏略撩起眼皮看他,看見人後又閉上了眼睛,嘴唇動了下卻沒出聲。
蕭宇琛手上緊了緊:“還早,再睡會。”
懷裏的人聽了這句話輕輕唔了聲,臉幅度極小的蹭了蹭,又睡了過去。
蕭宇琛失笑,同時又覺得有些奇怪,陸暮這段時間極其嗜睡還怕冷,有的時候他好不容易将人撈起來,轉眼人坐着都能睡着。
這次出行的人不算多,只有一輛馬車外加一匹馬。
出發的時候故意選了個好天氣,結果沒行多久,雪又簌簌的砸了下來。
陸暮就是這個時候醒的,不是一瞬間,醒來這是一個過程。
對方的眼睛會先虛虛睜開一條縫,黑翹的睫毛就像欲振翅的蝴蝶,用盡全力還是落于原地。
過了兩三秒會再度睜開,這個時候能停留幾秒,眼珠四處轉了轉,如果這個時候蕭宇琛看着他,就會得到一絲純粹的笑意。
然後在這種微妙的愉悅中,陸暮第三次閉上眼睛,等再度睜開就是清醒之極的模樣了。
蕭宇琛覺得這是一個極其有趣的過程。
這也是最近才會這樣,陸暮好像總是睡不醒。
陸暮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就這短短的時間雪就已經落在了頭發上,蕭宇琛将人摟過來。
“不冷麽”
“還好,”陸暮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頗為艱難的動了動,擡眼看向蕭宇琛。
迎着那無言的譴責,蕭宇琛挑着眉笑得些許無辜:“我這不是怕你冷麽?”
陸暮手有點緩慢的擡起,想解開外面披着的裘衣,指尖碰上領口又放了下去。
幾人是清早出的門,等到達下一個城池時夜幕已經籠罩了下來。
住店時小二看着兩人目光來回了幾次,再三确定,“公子只要兩間房麽?”
“嗯,有問題麽?”蕭宇琛撐着面前的臺子随口問道。
這幾年戰亂多,客棧生意不好,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幾個衣着華貴的人,竟還只開兩間房。
小二撇嘴,“兩位公子住一間房會不會不方便?”
蕭宇琛眉頭一皺,游移的目光終于看向了這小二,在小二腿都發軟時忽然粲然一笑,移開目光看着身側一直沒說話的人。
“跟我娘子住一間有什麽不方便的。”
那旁邊一直等着結果的人看過來,淡淡的一瞥,小二吸了口氣,覺得自己真的是財迷心竅了,快速開好兩間房,讓人帶客人上去。
甲三甲四一間房,也就沒跟他們一起共用晚膳,蕭宇琛交代了幾句就小二下去了。
“怎麽了,你不開心?”
蕭宇琛看着進屋一直沒說過話的人。
陸暮正在脫外面的衣服,上等房間還是燃了暖爐,一進來就熱烘烘的,聞言看了蕭宇琛一眼。
“嗯?”
蕭宇琛本來已經坐下了,陸暮那淡淡的一瞥像一把鈎子勾得他站起來,他走過去接着陸暮解衣服的動作。
“看你一直沒說話,你介意我剛才的說法?”
蕭宇琛一接手,陸暮就自然而然的站着不動了,微眯着眼讓他動作。
最開始蕭宇琛以為陸暮不是那種喜歡人伺候的人,後來發現對方在這方面很是坦然。
有人可沒人也可。
兩人遠看身高相仿,站近了陸暮卻要微矮一些,看人視線總得往上擡一點。
陸暮向來不喜歡擡眼看人,這樣太坦誠了,眼裏一覽無餘,情緒變化都藏不住。
但他卻不反感這樣看蕭宇琛。
“嗯?”蕭宇琛看人只盯着他看,不滿的催促了聲。
同時蕭宇琛手摩挲過陸暮的脖子,他沒看錯,那裏真的有一顆小小的痣,很淺的淺紅色。
“沒有介意。”陸暮移開目光,同時伸手拍掉在頸側來回摩挲的手。
蕭宇琛拿開手,又順勢将人領口緊了緊,笑道:“那可真好,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
陸暮剛準備走,聞言又停住,“嗯?”
蕭宇琛捉了一縷陸暮的頭發,在指尖把玩:“那老東西給我們賜了婚。”
“怎麽,吓傻了?”蕭宇琛看陸暮呆愣在原地的樣子笑出了聲,“前面怕告訴你你不歡喜,現在總算好了。”
陸暮還是沒反應過來,眼睛卻是亮亮的。
在謝國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個妾,但只能有一個妻,且不論你喜不喜歡,死後是要葬在一起的。
這賜婚蕭宇琛原本沒打算告訴陸暮,他們也不敢逼着成親,不過是惡心他的玩意罷了。
等到時候一切事情解決了,聖旨也不過是一張廢紙。
那時候想得很好,如今說出來也是很突然,蕭宇琛上前一步,指腹間仿佛還有那抹細膩的溫熱。
“那老東西活到現在可能就做了這麽一件有用的事。”
陸暮看着蕭宇琛笑得風輕雲淡的樣子,面上吊兒郎當黑眸卻閃爍着光,他終于開口:“什麽時候?”
蕭宇琛的笑意擴大了些,盡管陸暮還是沒什麽表情,但他卻覺得人這樣真的是乖極了。
正好這個時候小二将東西端了上來,兩人就坐到了飯桌前,在路上沒有熱食,香味撲鼻都餓了。
“你這樣在軍營不會餓死麽?”
蕭宇琛吃飯可以用風卷殘雲來形容,速度很快,反觀陸暮就算是餓極了也是慢條斯理的。
陸暮:“還活着。”
頓了頓,沒等到蕭宇琛沒說話,陸暮擡眼,“你還沒說是什麽時候?”
蕭宇琛知道陸暮在吃飯的時候不喜歡說話,正埋頭狂吃,聽見這麽句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約莫一個半月後。”蕭宇琛頓了頓,他想說其實也不一定,想什麽時候也可以,但他還沒能說出來就聽見陸暮應了聲。
“好。”
這淡淡的一個字像一陣春風,面前是一片花海,帶給蕭宇琛的感覺跟他打仗勝利時的心情差不了多少。
可是在這種心情下還有種隐約的懷疑擔憂,就像蕭宇琛擔心對方會翻盤,就像他懷疑真的要跟這個人成親?
不過這情緒都太輕了,蕭宇琛愛笑,笑得很爽朗,真正高興的時候卻抿緊了唇,唯有從眼裏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不錯。
在蕭宇琛沒看見的地方,陸暮右手的小指一直在顫抖,這是他過于緊張時會出現的生理反應。
在說出那個‘好’的時候,陸暮甚至沒敢呼吸,憋了幾秒才裝作不經意的快速的呼吸了幾下。
“謝天齊那邊,還需要保持聯系麽?”
蕭宇琛對這突然挪走的話題不滿,“如此時刻你說這個好麽?”
“怎麽不好?”
蕭宇琛:……
他看着那一本正經的臉,不僅想起那天晚上的人,陸暮有的時候像個登徒子,有的時候還調兩句情,更多時候還是這樣。
但哪一種他竟都不覺得違和。
陸暮看着蕭宇琛一副敗壞興致的表情,猶豫了兩秒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麽?”
蕭宇琛本來已經在想謝天齊那邊的問題,陸暮又突然這樣來一句,反應過來笑了一聲。
真是奇葩。
可笑過之後心裏又莫名的有點酸脹,他那看起來十足真的抱怨裏其實沒多少情緒。
但陸暮如此認真對待。
自從那天陸暮承認喜歡他不再別扭後,除了對他的觸碰不再抗拒,更多的是能察覺到他的需要。
他說的一句喜歡,不喜的一個皺眉都能被認真對待。
這真的是一種讓人沉溺的感覺,雖然有的時候這種被認真對待的結果讓人有點啼笑皆非。
蕭宇琛正準備說只是順口說一句,就見陸暮一副終于想好應該說什麽了的表情。
于是就等着,他挺期待陸暮能說出什麽情話來。
“梵是誰?”
蕭宇琛一愣,眼裏的笑意一點點退散,最後眉頭皺起來。
陸暮看着人的反應,放下筷子,“我就是問問,”猶豫着又補充了句,“這個應該是相關的吧。”
蕭宇琛本來往下直墜的心像被人托住,又是這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其實我那天就想給你說的。我也不知道,若不是那天我都不知道這個人。”
“你以前也喊過。”陸暮補充了句。
“嗯?”蕭宇琛驚了,他那次是瀕臨死亡,還有哪次也那樣。
“從皇宮出來那天,你喝醉了。”
蕭宇琛發現他竟然還想起那天,而且那天他還,想到這裏蕭宇琛突然眉頭一挑,“我們那天到底,”
陸暮猶豫了兩秒,“沒有,你喊了這個名字後把你就丢冰桶裏了。”
蕭宇琛:……
“你不會從那個時候起就喜歡上我了吧?”蕭宇琛突然一笑,看着陸暮冷淡的眉眼又道:“我曾有段記憶是失去的。”
“什麽時候?”
蕭宇琛笑了一聲,眉眼被跳動的火燭打下陰影,“七八年前了吧。”
“有的時候夢裏會閃現一些片段,但想不起來是誰,不知道是什麽關系,也看不清臉,唯一清楚的就是身着紅裙吧。”
蕭宇琛說這些話的時候手指捏着眉心,說得很慢,此時忽的擡眼笑了下:“說起來好像從你來了後這夢還要頻繁些。”
陸暮心裏一動,低頭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骨,“你确定叫那個名字麽,會不會,”
“不會。”蕭宇琛這句話說得冷硬而突兀,看着陸暮擡眼他也覺得有些失态,兩人一時間梗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