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了清心殿之後,顧之澄磨磨蹭蹭了一會兒, 在翡翠提醒了三次之後, 終于不情不願地差人去了攝政王府。

請陸寒過來繼續為她講課授業。

顧之澄微微抿起唇, 眸子裏流出一抹哀怨, 心中盼着若是攝政王拒絕就好了。

許是這是她新年許的第一個願望, 竟然就這樣輕易的視線了。

田總管孤身一人去,孤身一人回了。

回來時, 田總管垂着眉眼跟顧之澄彙報在攝政王府的見聞,滄桑的眸中露過一抹快意。

因為攝政王他......染了風寒。

既染了風寒,所以只能卧病在床,不能來宮中為顧之澄授業了。

顧之澄眉毛微挑, 雪亮晶潤的眸子裏掠過一絲訝然。

她沒想到,陸寒竟還有染風寒的時候。

因為上一世, 她從未聽說過陸寒生病的消息, 他永遠都是那副神色淡然清貴的表情,站于她面前。

脊背筆直, 身如玉樹, 仿佛即便是泰山崩于前, 也能面不改色, 也不能壓彎他挺直的脊梁。

無論什麽時候, 都未缺席過早朝, 也未展露出任何一絲脆弱的一面。

相比起來,體弱多病,總是強撐着身子的顧之澄便更自卑了。

沒想到, 陸寒也會有生病的時候,原來他還是個人。

顧之澄抿了抿唇,明白了田總管眸中的那絲快意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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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亮閃閃的眸子裏溢出點點更顯異樣的光亮,小臉一本正經地嘆了口氣:“朕的陸愛卿竟然病了,真是着實讓朕憂心。既是如此,就不必讓他勞累奔波了。田總管,你吩咐太醫院的去替他瞧一瞧,開些好藥罷。”

雖然心裏痛快,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做。

比如捶胸頓足一番,又從私庫裏頭撥了幾只胖胖的人參讓太醫一并捎過去。

實際上,顧之澄已經暗戳戳地興奮搓了搓小手,眸光發亮地望着自個兒的龍榻。

陸寒來不了,她便不必讀書。

不必讀書,自然就可以再小憩一番。

冬日這般暖融融的炭盆燒着,外頭還有這時停時響的簌簌落雪聲,這樣安逸自在的舒坦日子,最是适合睡覺了。

上輩子從來都沒享過福,顧之澄覺得,上天給她重新活一次的機會,自然是不該像之前那般,只一心鑽營在皇權鬥争上,忘了享受自個兒的人生。

可惜,顧之澄剛将一只鞋脫了一半,外頭又傳來尖細的一道聲音。

“陛下,太後娘娘來了。”

“......”顧之澄原本興奮又幸福的表情立刻收了起來,耷拉着小臉,重新穿上小鞋子。

這雙太後給她做的鞋,好像突然它就不暖了。

太後眼下的一片青色還未消,但看向顧之澄的笑容裏,也帶了份解恨的快意,“聽說攝政王病了,來不了宮中?”

“......是。”顧之澄小聲應了,暗戳戳的想。

陸寒真是不讨喜,聽說他病了,她身邊的人仿佛都恨不得拍手稱快。

太後坐下來,有侍女端了顧之澄最喜歡的茉莉清茶過來。

她就着喝了一口,紅唇染上茶汁,更顯潋滟姝麗,完全瞧不出她已有了個十歲大的孩兒。

“你這兒的茉莉清茶倒真是好喝,難怪澄兒這般喜歡。”太後輕輕一笑,眼角也沒出細褶子,肌膚依舊光潔柔嫩,仿佛透着光似的,映在顧之澄的眼裏,讓她心中起了一絲豔羨之情。

母後真美,若是以後她年逾三十,也仍舊能像母後這般年輕貌美便好了。

這想法只是冒出來一瞬,顧之澄又忍不住心中嘆了一聲。

許是聽到陸寒生病的消息,讓她膽肥了不少,竟然敢開始妄想,她能安安穩穩活到三十歲的光景了。

太後撥弄着晶瑩剔透的指甲,上頭鳳仙花的丹蔻殷紅,豔麗無雙,襯得她指尖愈發顯得白皙纖長。

她挑了挑眉,輕聲道:“澄兒為何嘆氣?可是見母後來了,心中不悅?”

“......”顧之澄欲哭無淚,陸寒喜歡用這樣的句式向她發難也就罷了,如今母後也學會了這般發問,讓她的小心肝一顫一顫的。

哄了一個還不夠,又要再哄一個。

顧之澄苦着白軟軟的小臉,晶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逼真的無奈,低着聲音道:“母後誤會了。兒臣只是攝政王病了,兒臣正月裏不能讀書,便覺有些遺憾難安。”

嗯......不能讀書使她渾身難受。

尤其是想到上回從宮外買回來的那些閑書話本子戲折子全讀完了,就更加難受了。

太後端倪着顧之澄的神色又幾分真假,又輕輕抿了口茶,才淡聲說道:“沒關系的,澄兒,即便攝政王病了,但是還有母後。”

“母後雖不能教你旁的,但禮、樂還是略通一二,可以教你的。”

“尤其是樂,母後會琴、簫、瑟、琵琶,還有箜篌,你最喜歡哪個,母後便先教你哪個。”

太後彎着唇,笑得姝色動人,眼尾微微挑着,眸中風情萬種。

顧之澄瑟瑟發抖:......這是她的母後嗎?不......這可能是一個魔鬼......

最後,她只能遺憾地瞥了瞥自個兒衾被疊得四四方方的龍榻,知曉今兒是沒機會再弄亂它們了。

然後可憐巴巴地抱着自己的小琴琴,跟着母後開始學琴譜。

說來便是頭疼。

顧之澄上一世學什麽都笨,尤以六樂為首。

明明她的母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未出閣前就已經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琴藝聞名于澄都,可她卻沒繼承到一點兒母後的天賦。

顧之澄經常聽母後彈琴奏樂,那真是如高山之上落下的潺潺之水,山林之中飄落的空靈之雪。只要聽一遍,便覺渾身都被洗滌了一遍似的,身心俱悅。

就連父皇,也最喜歡依偎在母後身邊,聽着她彈琴,與她琴瑟和鳴。

相比之下,顧之澄彈的......便實在不能入耳。

最好的琴到了她手裏,也成了街邊彈棉花似的,只有俗氣,全無雅致。

沒有這個天賦,顧之澄也着實苦惱。

上一世,她刻苦努力,對自個兒的琴藝感到羞愧,所以時常于夜深人靜的時候躲在殿裏偷偷練習琴藝。

然後發現第二日殿裏的宮人來當值時,都是頂着眼下烏青的一片,看向她時欲言又止,然後......露出了一副深深後怕的畏懼之色。

教她琴藝的老師,也是澄都裏琴藝聞名的大家,曲高和寡,高山流水般的存在。

可是......自從他教過一陣子顧之澄之後,突然開始熱衷于談論琴譜。

每回與顧之澄鑽研琴譜便能花上一堂課的時辰,留給顧之澄彈琴的時間所剩無幾。

等她想彈時,老師便會按住她的琴弦,表示要先彈奏一曲給她以作示範。

等彈完了,便也到了休息的時辰,他便功成身退了。

如此幾番,顧之澄總算反應過來,對練琴一途徹底死了心。

反正她是皇上,彈琴的時候少之又少。

她也沒聽過陸寒彈琴,所以不必非和他比這個。

不過現在......

太後笑眼盈盈地看着她,又讓她心裏發了毛。

太後紅唇輕啓,嗓音輕輕柔柔地問道:“澄兒,這些日子你同陸寒學了些什麽琴譜?不如先彈一首給哀家聽聽,先瞧瞧你學得如何?”

“......”顧之澄心顫了顫,小心翼翼地問道,“母後,您确......确定?”

也不知道母後和周圍這些宮人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她彈奏一曲。

而且,母後就算不喜歡這些宮人,也不能想不開這般虐待自個兒啊......

顧之澄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跟太後确認一番,把自己柔若無骨的小手搭在了琴上。

指尖輕壓,一陣魔音繞耳。

太後霎時便皺緊了眉。

顧之澄:......許是太久沒練了,聽起來比上一世還要難聽了一些。

可能是姿勢不對,再來。

顧之澄手腕微擡,再落下。

又是一陣魔音繞耳。

都是難聽,還能難聽出些不同的意思來。

太後的眉皺得死緊。

見顧之澄皺了眉,似乎自個兒在苦思冥想着哪兒不對,擡起手腕,又想再落下。

太後立刻伸出纖纖玉手,按住了所有琴弦,聲音帶了一分緊繃之意,“澄兒不必再彈了。”

顧之澄擡起眸子,晶亮又濕漉漉的,就這樣懵懂迷茫地看過來,宛如最可愛的幼獸,眼神清澈又稚嫩。

太後心軟了片刻,可目光移到顧之澄還微張的小爪子上頭,又瞬間堅硬如鐵。

太後嘆氣,幽幽的眼神看着顧之澄:“澄兒,這便是你這些日子跟陸寒學琴的造詣?”

顧之澄脖子一縮,心裏發虛,委屈屈地說道:“也......也并不是全是。這些日子,兒臣主要是在鑽研琴譜。”

顧之澄邁着小腿蹬蹬蹬從桌案上拿了張空白的宣紙和小狼毫筆過來,揮筆幾下就寫出一張極漂亮的琴譜來。

太後神色緩了緩,眸中似乎還多了幾分意外之色,瞥了瞥顧之澄一眼,輕聲誇道:“這琴譜倒是不錯。”

顧之澄得了母後誇獎,原本耷拉着的小臉瞬時帶了起來,又多了幾分眉飛色舞的樣子。

她彎着眸子,笑嘻嘻地說道:“母後,那兒臣給你彈奏一曲這張琴譜,您定會喜歡。”

太後的手比她的腦子反應更快,立刻扼住顧之澄的小手,紅唇輕啓,略帶了些緊張似的阻止道:“不......不必了。”

顧之澄嫩生生的小臉露出疑惑。

兩側的宮人們卻是不約而同的,皆悄悄松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顧之澄一臉興奮:我來給大家表演一曲

宮人們瑟瑟發抖:陛下!你鯊了我們吧……!

對不起,我又不正經了起來QAQ

明天上夾子,所以可能會晚上11點更新~~~

後天開始連續日萬五天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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