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更】
陸寒說了不去禦書房批折子, 竟就真的除了上朝和極其必要的議政, 其他時辰就再也沒去過禦書房, 沒見過顧之澄。
他私以為, 若是不見,便可不念。
可這一日日的過去,他卻發現,仿佛倒是越發的想了。
十日一朝的朝會, 能見到顧之澄, 仿佛成了他其他九日的念想所在。
偶爾有了要去禦書房議政啓奏的差事,他一顆心更似在火上烈油之中烹烤似的, 是又想又痛。
想是因為想見到顧之澄。
仿佛每回見顧之澄, 他的心底都能漫上些隐秘的歡喜, 可是那歡喜只要被他察覺,就會被他無情掐滅。
而痛,亦是因為見到顧之澄。
痛他倆為何同為男子,痛他自個兒為何失心瘋似的,對了小東西有了心意......
不僅是男子,而且還是與他對立的皇帝。
這又怎麽可能可以。
這是天底下,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陸寒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心思一天天這樣的濃下去。
所以即便無比煎熬的想去禦書房,他也是能推的就推了。
不能推的, 便攢到一塊兒再去禦書房。
且去了禦書房,也不擡頭看顧之澄,只是垂着眸。
即便聽到那清潤明朗的少年音亦會忍不住心顫, 他也一直憋着一腔滾燙的情意,絕不容許自己擡頭看顧之澄一眼。
如此這般,到了冬日漸深的時候。
澄都又下了第一場雪,将朱牆紅瓦都染得雪色皎皎,一片素白。
陸寒站在廊下,負手望着庭院裏的松柏,眸色深深映着青色蒼茫之上的積雪。
今日,是顧之澄的生辰。
“阿五。”陸寒出聲,喚了如今跟在他身邊的暗衛過來。
阿五與之前的阿四亦是一模一樣的打扮,同樣冷絕的神色表情。
除了這張臉有些許的不同,其他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或許說,從暗莊裏出來的暗衛,都是如此這般。
“你去讓阿九看看,今日宮裏可有什麽動靜?”陸寒壓着眼底翻湧着的情緒,嗓音繃得有些緊。
阿九是他手底下輕功最好的暗衛,也是腳程最快的。
若他急于想知道什麽消息,都是遣阿九去,總能很快回來。
......
今日是顧之澄十五的生辰。
陸寒長久不來宮中,她又能與阿桐一塊過生辰,實在是歡喜得很。
正是午後,外頭落了許久的簌簌大雪總算停了,聽說庭院裏積滿了腳踝深的雪。
顧之澄連午後小憩也沒了心情,只盼着能出去踏雪賞玩一番。
阿桐知道顧之澄的身子一向弱,只好婉聲勸她,“陛下,這雪剛停,外頭還未灑掃幹淨,您還是晚些再出去,免得髒了鞋襪吧?”
“阿桐你是最懂我的。”顧之澄抿了抿唇,撇嘴道,“你可玩過雪?這雪呀,可是要剛積未化的時候去賞玩,是最最好的。”
顧之澄說起玩雪,驀然想起了陸寒。
每年她生辰的這個時候,總要落些雪。
而自從她十歲那年陸寒帶她賞過雪之後,他便在她每年的時辰,都會帶她去雪地裏堆一個雪兔子。
當然,是陸寒堆,她在旁邊看。
她身子虛弱,若是碰了雪,很容易生病。
記得有一年,她趁陸寒不注意,悄悄用手把他堆的雪兔子一只耳朵不小心揪了下來。
只不過碰了那些沁骨冰涼的雪片刻而已,那絲絲沁骨寒意就從她手心蔓延到了血肉之中,第二日便發了高燒,三日才退下,又纏綿病榻半個月。
且那一回陸寒還生了許久的氣,有整整數十日對她的态度都是冷冷的。
她倒也覺得陸寒小氣,不過是不小心将他辛辛苦苦堆的雪兔子揪了只耳朵下來,就能生這般久的氣。
不過自那以後,她是再也不敢不聽陸寒的話,胡亂去碰雪了。
“陛下?”阿桐輕聲喚着,将顧之澄的思緒拉回來,“在想什麽?你覺得我的建議可好?”
顧之澄含糊地“唔”了一聲,不願讓阿桐知道她此時竟然在回憶與陸寒堆雪兔子的場景,只是敷衍道:“不過是想起了些無關緊要的人與事......無妨,就都聽你的吧。”
等下午批些折子,再出去賞雪。
不如就等黃昏的時候去那霞安閣,将雪景與日落同賞,想必是極美的。
說起來,陸寒這人似乎總有些毛病在身上。
顧之澄又想起之前幾回,陸寒總是莫名其妙非要喊她去霞安閣看夕陽。
美則美矣,但總有些心驚膽戰的,不知道陸寒抽錯了哪門子的風。
不知為何,今日顧之澄總是有些容易想起陸寒來。
許是因為往年的生辰陸寒都在她身邊,但今日他不在,卻顯得有些突兀了。
不過只是想起他,而不是想他。
顧之澄恨不得日日見不着陸寒,這才年年歲歲心安呢。
可惜,正想着陸寒,就有小太監進來報。
“陛下,攝政王遣了府裏的人,來給陛下送生辰賀禮。”顧之澄心裏不喜歡陸寒,連帶着他府裏的人也一道不喜歡。
所以她便只是興致缺缺地道:“嗯,就放進朕的私庫裏去吧。”
即便陸寒每年送的生辰賀禮都很貴重,但她也提不起精神來。
若是能折成銀票,供她跑路,那她或許會更喜歡一些。
小太監猶豫了一下,硬着頭皮說道:“陛下,攝政王府裏的人說了,這賀禮,要您親自察看。”
“......”顧之澄揉了揉眉心,只好道,“那你便讓人進來吧。”
小太監邁着小碎步就出去了。
不一會兒,厚厚的珍珠錦緞卷簾再次掀起,阿九走了進來。
他不似往日穿着一身漆黑的袍子,反倒是穿了攝政王府裏的侍衛盔甲。
銀甲輝輝,襯得他鐵骨嵘嵘,倒是讓顧之澄眼前亮了亮。
她感覺屏退了其他下人,就連阿桐,也讓她去西暖閣裏頭坐一會。
阿桐走前,奇怪地打量了阿九一眼,見他眉眼清冷,棱角分明,臉上并無甚表情,瞧不出什麽來。
禦書房內只剩下顧之澄和阿九兩個人,她立刻歡喜地揚了揚眉梢,拍了拍身側的軟墊,“阿九哥哥,快來坐。”
阿九微一愣神,将陸寒讓他送來的系着紅綢的檀木盒子,輕輕放在了紫檀雕荷花炕桌上。
顧之澄晃着小腿,許久不見阿九,她自然十分歡喜,“阿九哥哥,你以這樣的身份進我這兒,可是頭一回。”
阿九薄唇不着痕跡地抿了抿,想了想,又從懷裏掏出個精致小巧的紅木盒子,遞到顧之澄跟前。
顧之澄接過來,拿在手上掂量,笑容盛極,“阿九哥哥,這可是你送我的生辰賀禮?”
“嗯。”阿九又頓了頓,才說道,“......還有許多,晚上再送來。”
“好呀。”顧之澄笑了笑,她知道阿九白日是奉命入宮,自然不敢送太多東西給她,以免暴露。
能偷偷趁機給她塞個小小的賀禮,就已經很不錯了。
顧之澄又問他,“阿九哥哥,你如今......是明面上攝政王府的侍衛?”
“是。”阿九颔首,一五一十地講給顧之澄聽。
許多暗衛在暗莊學有所成之後,便會混跡在澄都之中,各有各的身份,方便做事。
有的是府裏的侍衛,有的是街邊商鋪的老板,諸如此類,各司其職,暗中相助。
可是除了陸寒和暗莊的少莊主,其他暗衛之間都不知彼此的身份,往日裏在暗莊訓練也是各自一個單獨的地方,所以即便見了面,也不相識。
顧之澄其實上一世就知曉這些,但如今聽阿九說來,仍覺心中郁結,只因陸寒這暗衛太多,已經不知不覺滲進了許多重要的地方,可她卻無可奈何。
只能謹慎小心着自個兒的周圍,不讓陸寒的暗衛有滲透到她和太後身邊的機會。
上一世,想必她也就是被陸寒安插在宮中的暗衛下.藥害了去,所以才一無所知。
阿九不敢在宮中停留太久,畢竟陸寒還在等着他回去複命。
所以只與顧之澄再說了幾句,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顧之澄則同阿桐一道,去寝殿內午後小憩了。
......
阿九回到攝政王府,才發現陸寒一直在廊下賞雪,等他歸來。
見阿九腳步輕盈走過來,踏雪無痕,陸寒才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怎去了這般久?”
阿九不假思索毫無凝滞地冷聲道:“回禀主上,陛下親自查看了您送的賀禮,所以耽誤了些功夫。”
陸寒眸光深幽,深深瞧了阿九一眼,又道:“哦?他可喜歡本王送的賀禮?”
“主上精心準備的賀禮,陛下很喜歡。”阿九颔首,對答如流。
實際上,顧之澄只是歡歡喜喜捧着阿九送的小玉墜瞧了半天,因這是阿九先前去昆山執行任務時,冒着生命危險采出的昆山玉,又是阿九親手雕琢的小兔子,所以她格外珍惜喜歡,立刻就戴到了脖子上。
至于陸寒送的......她只粗粗翻開蓋子瞧了一眼,竟也是塊系在脖子上的玉墜子。
雖比阿九送的更精致玲珑些,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就讓田總管放進了私庫裏頭。
陸寒不知這些,只是聽到那小東西喜歡他送的賀禮,冷沉如冰的臉色就緩了些許。
他擡了擡眸子,極好看的眉眼之間映着瑩瑩的雪色,清冷如谪仙一般,負手而立。
望着庭院裏深深的積雪。
今年的雪下得美極,他又想起往年的今日,都是與顧之澄一道賞雪過生辰的。
陸寒心中微動,眸中霧霭沉沉翻湧着,深深的自我折磨與掙紮糾結後,他開口道:“來人,備馬車進宮。”
他既答應過那小東西,每年生辰都給他堆雪兔子玩。
總不好食言。
作者有話要說: 陸寒:憋不住了,再放縱一回,明日繼續斷情絕欲。
桑崽:啧啧啧,像極了我說再偷懶最後一天,明天就好好碼字的樣子呢……!
阿九:我已經滿足了,陛下選了我……的玉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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