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梁平郡父母官李大人正準備讓人快馬加鞭把折子呈送京城,這時小厮進來報告:“李大人,秦将軍前來拜訪。”
李大人忙把折子壓在案桌的一本書下,提了提袖子,起身往待客廳走去,并對小厮說:“去上壺好茶。”
李大人走到正廳才發現秦将軍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
因為軍中沒有攜帶家眷這條規矩,所以秦少郅準備讓鳳捭暫時住在李大人的府上。鳳捭先前很不樂意,無奈她說破了嘴皮,秦少郅也不肯讓她留下。
鳳捭有些生氣。秦少郅只得解釋:“皇上給我半年時間拿下川滇,你在軍中,會讓我牽挂,我哪裏還有心思認真備戰。”
鳳捭于是把皇上好好罵了一通,靜下心後她發現自己也确實不方便留在營地,她就算往門口一站,都會惹來一堆關注的目光。畢竟這當兵的,一個個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誰也不知道一場仗下來,還不能不能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能在有生之年在軍中見到鳳捭這般的人物,哪個不是伸着脖子要多瞧幾眼的?
別說鳳捭了,就是個普通丫鬟,在這兒都是難得的香饽饽,誰都想要湊上前跟人姑娘說幾句話。
況且軍中又有嚴令,不允許士兵流連煙花之地。
鳳捭不是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她當年如若不是心狠手辣,也不能收服木遼國的那群士兵。
她明白秦少郅的鼓勵,或者說秦少郅想得比她還遠,于是發了幾通脾氣後,便乖乖跟着秦少郅去梁平郡李大人的府上。
如果秦少郅算是廉将的話,那這李大人就是一個廉官。
李大人附上伺候的人很少,就兩個丫鬟,專門伺候夫人和小姐的,一個小厮,伺候李大人的,早先年是李大人的書童,外加幾個幹粗活的老媽子。基本上,府衙內宅裏的李夫人和李小姐都不太出門。而李大人都在府衙前宅處理各種事物。
李大人平常見客都是在前宅二堂的會客廳。
會客廳裏的布置就十分簡單,連用來裝飾的瓷瓶盆景之類都沒有。唯有廳前案桌的牆壁上懸挂着一幅山水字畫。從上面的落款可以看出,這是李大人自己本人的手筆。
李大人拱手作揖,“秦将軍快請坐。”然後目光就落在秦少郅身邊的鳳捭身上,“這位是……”
李大人并非蠢笨之人,他對秦将軍的事跡早有耳聞,聽說過秦将軍的夫人是木遼國的公主,那位公主是個美豔無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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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子哪怕是穿着最為普通的素白色長錦衣也無法遮住她的出色容顏。
他猜這應該是傳說中的将軍夫人。
秦少郅道:“李大人,這位是我夫人。”
李大人急忙起身,“見過将軍夫人。”說罷,他急忙使眼色給小厮,讓他把自己的夫人也快請出來。從理解上來說,李大人認為讓自己的夫人接待将軍夫人更為妥當。
秦少郅說:“李大人快別客氣。此次前來我是想請大人幫個忙。”
秦少郅遂把鳳捭要在他府上暫居些時日的請求說了出來。
李大人清廉,自己的俸祿畢竟有限,因此家中平日的吃穿用度并不寬裕。但是面的秦少郅的請求,他就算自己不吃不喝也會讓鳳捭住下。
秦少郅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因此在來的時候,置辦了一車的東西,說是給鳳捭所用,其實就是送給這個固執的李大人的。
秦少郅臨別前,在鳳捭耳邊輕語一句:“他是皇上的人。”
一句話,說的鳳捭對李大人的好印象蕩然無存。
李夫人年輕時也曾識的幾個字,和李大人成親多年,如今膝下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兒子方七歲。大女兒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小女兒方四歲。
府衙的後宅并不大,分為兩個小院子。李大人和李夫人住一個院子,正房的耳房裏則是住着下人,東邊則是火房。
而另一個想連的院子,住着李大人的三位子女。以及空出來的一間客房。鳳捭就被安排住在這間客房裏。
李夫人在鳳捭住進來之前,讓府裏的兩個丫鬟和幾個老媽子齊上陣,将客房好生收拾了一遍,床單被褥都是換的最新的。
鳳捭剛到這兒便和秦少郅分開,情緒多少有些失落,因此顯得悶悶的,對李夫人的熱情款待也提不起興趣。李夫人對鳳捭的喜好并不清楚,生怕自己招待不周,晚上休息的時候對李大人道:“老爺,那位秦夫人我真是怕招待不好。”
李大人道:“她可是木遼國的公主,我們這小小的府衙,加起來都比不上将軍府的一個院落,更別提木遼國的王宮。所以你也不必太過在意,畢竟怎麽收拾也是入不得她的法眼的。我們盡力便是。”
李夫人點頭,嘆道:“将軍和将軍夫人可真是般配。”
李大人不說話,心裏在想,皇上讓下官監督秦将軍,可是沒說要監督他的夫人,要不要在折子裏提到這件事呢?
李夫人問:“老爺,妾室同你說話呢。”
李大人說:“恩?夫人方才說什麽。”
李夫人道:“我是說,這将軍夫人會在府上住多久。”
李大人道:“說不準,得看将軍什麽時候能攻下川滇。”
“那讓我的丫鬟去伺候将軍夫人吧,我倒是用不着天天要人伺候。”
“後院的事情,夫人你自己決定就好。”李大人從床上起來,“我去處理公務,你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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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捭是挺容易寬心的一個人。
別的不說,就秦少郅那腦子裏裝的兵家詭計,從來都是只比她多的。于是她安心在李大人家住了下來。
李夫人對她似乎挺敬畏,為了消除這層隔閡,她沒兩天就跟四歲多的二姑娘玩到了一起。二姑娘胖嘟嘟的,平常最開心的事情便是吃東西,于是鳳捭常會拿銀子讓丫鬟去外面買很多零食,本來她也想跟着出去的,但是畢竟住在別人家,她也不想在外面晃悠,每次出去還得帶上面紗,所以也懶得出去。
二姑娘人小,一開始見到生人,有些畏懼,尤其是鳳捭身量比這兒的女子都高。不過在各種小吃點心的引誘下,二姑娘很快就繳械投降。平常總在纏着李夫人,現在早上一醒過來,飯都不吃,便往鳳捭屋裏走。比去她娘房裏還勤快,當然也可能是她娘房間比較遠,而且李大人平日裏又總是擺着一張嚴肅的面孔。
鳳捭平時也無聊,也樂得小丫頭過來纏着自己。
于是,沒回李夫人來見鳳捭,就能看到自己二姑娘一臉崇拜地圍在鳳捭身邊,又或者一大一小,争着吃盤子上的點心。
李夫人當着面教訓二姑娘,讓她不要一直纏着将軍夫人。
鳳捭道:“不礙事,二姑娘圓嘟嘟的,很是可愛。和她在一起,倒也不會覺得時間過得慢。”
不然她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擔心秦少郅。
早知道她當初找秦少郅的時候,就女扮男裝,不讓軍中的人知道自己是他夫人。
只是……
她晚上的時候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就算穿成男子的裝束,也會被人看出來。
暫居在李大人家的這一月裏,她幾乎沒怎麽和秦少郅照面。即便如此,她也覺得好過在京城裏等着。
因知道李夫人廚藝極佳,鳳捭吃過她燒的魚,甚為羨慕,便約定了時間,準備跟她學學。李夫人聽後很是驚訝,不過随後也只當鳳捭是随後一說,并未真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鳳捭走進了東廚。
正在廚房裏忙活午飯的下人們看見鳳捭進來,頗為震驚,忙去請夫人過來。
因為東廚和李夫人住的房間都在一個院子裏,所以鳳捭才把廚房的模樣打量完,李夫人便急急忙忙走了過來。
鳳捭拿起擺放在桌子上的菜刀,說:“李夫人,我看我可以先從宰魚學起。”曾經她擅長宰人,她想這宰魚應該也差不多。
李夫人忙上前,按住她的手,希望她放下菜刀,并道:“将軍夫人萬萬使不得,這廚房裏,煙火味兒濃,可別嗆着您。”
鳳捭道:“沒事。”
李夫人只好又說:“但是宰殺魚肉這種事,我們女子通常都是不做的,我平常也未殺過魚。全是下人們收拾幹淨,我掌勺一次而已。”
鳳捭微微一笑,眯着眼等着盆裏活蹦亂跳的三條大鯉魚,說:“殺個魚而已。”她雖然沒見過殺魚,但是見過士兵們宰殺牛羊,一刀子割破喉嚨,然後剝皮洗淨,切成幾大塊,丢入大國中燃火煮熟,似乎不難的樣子。
她随意地撸起衣袖,拿着刀,端着一盆子魚走到門側的水井邊,做好了殺魚的準備。
李夫人知道自己攔不住這位将軍夫人。
她也不敢強行去阻攔。
這會子只能回頭瞪着房裏的人,問:“今日誰買的魚?”
負責買菜的粗使婆子低着頭說:“回夫人,是将軍夫人給的銀子,要我一定買幾條魚回來。”
李夫人無奈地嘆氣,讓她們繼續做飯,然後喊上一位,讓她和自己一同出去幫着将魚弄幹淨。結果兩個人走到井臺邊就看到了令她們目瞪口呆的一幕。
鳳捭把一條魚擺在石臺上,拿起菜刀,像砍人頭那樣一刀下去,直接把魚的頭給切了。鳳捭本來以為這樣應該就可以了,但是她回來了一下自己吃的魚,好像是分成了幾段,于是她又把與身體切成了三段。
她動作十分流暢美觀。
可這魚肚子未剖,那些魚腹部的器官,什麽魚泡泡魚籽魚腸子的都在裏面,然後被直接被剁成三段的場面……呃,讓人感覺有點兒倒胃口。如果沒看錯的話,這條魚的魚膽正好被鳳捭一刀給剁碎了。
這條魚肉一定苦的很。
然後她擡起頭問李夫人:“這樣是不是就好了?”
李夫人不知道說什麽,呆呆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廚娘。
廚娘神色一怔,此刻表情也很是驚訝,張了張口,表示面對這個畫面,有些一言難盡。
鳳捭低頭看着這條魚,微微皺眉,說:“我記得吃魚的時候沒這些對于的東西嗎……”
廚娘急忙走過去,問鳳捭要回了菜刀,把地上的這一團狼藉給收拾都盆裏,然後用水沖洗幹淨。緊接着對鳳捭說:“夫人,您看吶,這魚啊,得這樣宰才對。”
廚娘認真地演示着。
她先用菜刀用力拍了一下魚頭,讓魚不再掙紮,然後按住魚頭,動作靈巧用刀口刮去魚鱗,再去掉魚鰓,然後沿着魚肚白上那條線,劃開魚肚子,取出裏面不要的東西,昨晚這些她把魚放水清水盆裏,洗幹淨後放在一旁的大碟子裏。
廚娘又說:“夫人,您一看就是高貴的人,這些粗使的活計,不能讓你伸手。”
鳳捭慚愧地笑着,“原來殺條魚也挺費工夫的。”
李夫人道:“我也是學了很久才掌握技巧。”
廚娘把魚都清洗幹淨後,把魚段子端進了廚房裏。
見鳳捭還是很有興趣地跟了過去,李夫人也就走進去,準備做魚給鳳捭看。
鳳捭好奇地看着廚娘手中的瓶子,指着裏面的液體,問:“這是什麽?”
“這是菜籽油,每年梁平郡的百姓在收了菜籽後,都會自己榨菜籽油。”廚娘說。
李夫人道:“這放油是為了把煎魚,等着魚皮兩面都被炸得焦脆,能聞到魚香的時候,就可以先出鍋。”
鳳捭興致勃勃地伸出手,“把油給我,我來往窩裏加油。”
廚娘尴尬地看着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後來在李夫人眼神示意之下廚娘還是松開手。
“要倒多少?”
李夫人伸手在鍋裏比劃了一下,說道:“大概這麽多就可以了。”
鳳捭擰開油壺蓋,不過沒想到這油壺蓋上油很多,她在用手去弄油壺的時候,手下一滑,油壺翻到在地,鍋臺面上,地面上,滿是油。
她本來是可以快速往前一步,接起來的,不過當時她腦子裏在猶豫,心想這油壺看着油膩膩的,她不想把自己弄得滿身都是,于是就任由它翻到在地。
鳳捭彎腰把油壺撿起,非常羞愧地對李夫人說:“都是我毛手毛腳。”
李夫人哪裏敢說鳳捭的不是,忙打趣說:“我第一次忙着燒魚的時候,差點把房子個點着了。”
鳳捭往鍋裏倒了些油。
李夫人把魚放入荞麥面粉中滾了一下,同時解釋給鳳捭聽:“這是為了不讓魚瞬間焦掉。”說完,李夫人對半跪在鍋臺前的燒火婆子說,“火別太旺。”
鳳捭見李夫人把魚段子入鍋後,低頭看燒火的婆子特別認真地控制火勢。
家裏的婆子很少被人一直盯着看,心裏毛毛的。最後她膽戰心驚地回頭,問鳳捭:“夫人,這柴火煙味重,您若是被嗆着可就不值當了。”
鳳捭說:“無妨,我只是看看而已。你只管自己添柴火。”
燒火婆子連說兩個哎字。
這是鳳捭真的哎了一聲。
剛才燒火婆子回頭跟她講話,沒在意有根燒着的木枝落在地上。
這地上都是油,而且還有很多幹的柴火。
火幾乎是瞬間燃起來,而且眨眼間就沿着油竄到鍋臺面上。
鳳捭眼疾手快,伸手拽着李夫人,用力把她往門外一推,随後又拽起半蹲着燒火的下人,跑到門口。
廚房裏的廚娘也急忙跑了出來。
如果不是鳳捭把李夫人推到門外,剛才突然竄起的火苗,恐怕已經燒到了她的頭發。
李夫人驚呆在原地,都忘了喊人來滅火。
鍋裏放這油和魚塊,加上那些幹的柴火,而且這天氣也很幹燥,多少天沒下雨,于是火燒得非常快。眨眼間,屋頂就冒出了大量濃濃的黑煙。
下人們趕緊喊道:“走水了!快來人!走水了!”
很快,連在府衙前宅議事的李大人和府衙上的一應官差們都沖入院子裏,忙着救火。
大家進進出出,好一會才徹底撲滅大火。
因為廚房和正方緊挨着,火勢在風力作用下,把李大人和李夫人居住的房子也燒掉了大半。二姑娘吓得哭了起來,李夫人忙抱起她,小聲地哄她。
至于大姑娘和李家少爺,則是有些不安地站在院中。
等火滅了,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官差都看到院子裏的鳳捭。膽子大的,直接盯着她看,膽子小的,便看一看再假裝挪開目光。
對那些膽子大的,鳳捭冷冷地掃視過去,生生把他們的賊膽給吓回姥姥家了。
後院畢竟有女眷,李大人讓大家到前面歇息片刻。
鳳捭見此,掏出伸手的一張銀票,遞給李夫人,對李夫人說:“夫人,都是我的不是,害得好好的房子被燒成這幅樣子,也累得大家沒吃飯。您讓下人們去外面先買些飯菜,讓諸位不要空着肚子。這修繕房子的錢,也都算在我頭上。”
李夫人忙說:“将軍夫人,這使不得使不得!我們可以向朝廷申請……”
鳳捭打斷她的話,說:“你們睡覺的地方都被燒成這樣,你要是不收下,可讓我有的內疚了。快收下,否則我以将軍的名義命令你收下。”
李夫人見大家忙着打水提水撲火,也确實都餓了,便手下了鳳捭的銀票,讓小厮帶着加個人去客棧多買些飯菜,衙門裏的官差和後院裏所有人都得吃飯。
房子燒了,李大人和李夫人也必須得住另一個院子,這樣一來,鳳捭便不方便留下,用完午餐後,她樂滋滋地收拾行李,等着秦少郅來接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