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腐草為螢
林沛是真真切切的呆住了。
從沒有過一本書告訴過她，鬼是可以碰到活人的。
這實在太荒謬太突破常理了，讓人不可置信。
“其實我剛剛也可以碰到你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只有一下下，喏，又這樣了。”
喬音的手又從林沛的身上穿過了，她來回玩了幾遍，頗有些自得其樂的感覺。
“開快些。”
林沛突然出聲，司機聞言，在可允許範圍內提快了車速。
林沛現在有很多事情想要趕緊回去弄清楚，比如說小女鬼是誰，從哪兒來，為什麽會死，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再研究一下為什麽在小女鬼身上可以看到顏色，為什麽小女鬼有時候可以碰到她，有時候不可以。
她實在是太特別了，林沛想。
無論如何，都要弄清楚才行。
她是她在這個時間看到的唯一的鮮豔，那麽耀眼和奪目，讓人根本沒法放下。
在看到的那一瞬間，就有了想要據為己有的想法。
想要日日夜夜的看着曾經她能夠欣賞的色彩，正是因為曾經知道，在失去了之後才會更加渴望。
千左和千右不知為什麽林沛突然着急起來，心裏有些疑惑，不過主子向來神秘，什麽也不同她們說，她們也不是走那條路子的人，少知道一些也好。
下了車之後，林沛一邊在前面走，一邊出聲吩咐千左和千右。
“千左去和父親說一聲我去了納蘭家的事情，詳細一律說不知，讓父親知曉納蘭家欠我一個恩情就夠了。”
“是。”
“千右守在院子門口，不管是誰一律不見，等我叫你的時候再進來。”
“是。”
沒有閑雜人等了。
“小道士，你家好大啊，我看剛剛那個家裏那個人院子裏有好多人，你為什麽只有兩個啊？”
“我喜歡清靜。”
“啊？那我有沒有吵到你？”
喬音連忙捂住了嘴巴，有些擔憂的問。
林沛見到她那雙滴溜溜轉的眼睛，就覺得喜歡。
“是你的話，就沒關系。”
“哇，小道士你真好，不僅長得好看，脾氣還好。”
“你從哪裏看出我脾氣好？”
林沛挑眉，可從沒有人這麽形容過她，從來都是脾氣不好，不好相與。
“就是好嘛。”
喬音嘟囔。
林沛一如往常的躺在了藤椅上，扯了小被子蓋住了自己。
春寒料峭，她身體并不是特別好。
“我不是道士。”
“恩？可是不是只有道士才抓鬼嘛？”
“我不捉鬼，和道士不同。”
“好嘛。”
“我叫林沛，雙木林，豐沛的沛。”
“我叫喬音，音律的音。”
喬音，喬音。
林沛把這個名字在心裏念了兩遍，更加滿意起來，小女鬼不僅人長的可愛，聲音可愛，性子可愛，連名字也這麽可愛。
“你是哪兒人？”
“我不知道。”
喬音搖頭。
“你多大了？”
喬音還是搖頭。
“我不記得了，我忘了很多事情，不記得自己是誰，父母是誰，家在哪裏，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這裏來的，我只記得我的名字，叫喬音。”
那是不能忘記的聲音，在為數不多的記憶裏，那個人面容模糊，卻在一聲聲的喊着她，喬音。
林沛聽到這個答案，不知為何，還有點開心。
她對着喬音招了招手，喬音點了點頭從飄的變成了躺在躺椅上，因為不夠寬，所以幾乎是壓着林沛的，不過她輕飄飄的，幾乎沒有重量。
“你是鬼嗎？”
“當然啦，不然我怎麽能夠這樣飄。”
“那為什麽你不怕太陽？”
太陽？
喬音有些恍惚的看向天空的方向，雖然是陰天，陽光沒有任何的暖意，天色暗暗的，但是太陽依舊懸挂在上面，這依舊是白天。
“我也不知道哎。”
喬音呆呆的說，她如果是一只鬼的話，為什麽可以在白天出來呢？而且她并沒有感覺到刺痛，就是很平常的，沒有任何感覺。
林沛用手試探的去觸碰喬音，只能看到布料從她的指尖穿過，沒有一點感覺。
林沛唯一可以斷定的是，喬音不是什麽死了很久的鬼，倒不是因為她這長相，而是喬音身上穿着的衣服。
這是一件水藍色的及膝洋群，林沛雖然在家裏，但是也不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的。
穿得起這件衣服的人一定不是來自普通的家庭，可是林沛在幾年前不曾在桐城看到過這樣長相的姑娘。
怪哉。
失憶的可以在陽光下行走的偶爾可以碰觸到她的可以讓她看到顏色的特別的鬼麽？
今天去納蘭家，實在是值了。
“你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吧。”
“恩？好呀好呀。”
喬音有些驚喜，連忙點頭。
反正她也不知道要往哪兒去，不知來路，不知歸處，這麽一個漂亮的能看到她的還能和她說話的小姐姐願意收留她，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林沛喜歡望着喬音，那是向往，看見希望的喜悅。
喬音也喜歡望着林沛，因為她喜歡長的好看的人和事，而在喬音看來，林沛是頂尖好看的美人了，絕對要抱着不放手。
“沛沛，你是看不見嗎？可我怎麽感覺，你好像可以看見啊。”
喬音望着林沛的眼睛，這本來應該是一雙漂亮的眼睛的，但是現在卻沒有半點光彩，可是喬音就覺得，林沛應當是看的見的，不僅僅是可以看見鬼魂那樣，而是可以視物。
“可以，只不過，別人都以為我看不見罷了。”
這樣挺好的，誰會在一個瞎子面前維持面部表情作秀呢？
誰好誰壞，便不是一目了然了麽？
“千右，端午飯來吧。”
“是。”
林沛吃飯的時候，不喜歡有人看着，最開始的時候，下人還想要伺候她吃飯替她布菜，被她拒絕了。
真的瞎了的那一個月，飯食幾乎都是別人喂的，林沛表面上什麽情緒都沒有，心裏卻異常抑郁。
精美的飯食，雖然每一個分量并不是很多，但是有好幾樣菜，每一個都看起來十分美味。
喬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飄在空中看着林沛吃飯，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真的好想吃，但是又吃不到。
喬音看着從食物上穿過的手欲哭無淚。
她是感覺不到饑餓的，可是就是很饞。
“我差人去給你買些香燭來。”
“好吃嗎？”
喬音委屈巴巴的，她還沒有吃過香燭呢，不過她忘記以前的事了，也不知道到底吃沒吃過。
“對于鬼來說，應當是美味的。”
“好。”
喬音開心的看着林沛，就差沒摟着她親一個了，她現在也親不到。
林沛喚來了千右，千右還以為林沛就已經吃好了，可是桌上的食物分明還沒有動多少，以往林沛都會吃完的。
“去壽衣店買些香燭來，每一樣都拿上一根。”
“是。”
千右點頭，知道今天沒有食欲不佳，放心的走了出去。
林沛細嚼慢咽的吃着飯，一舉一動都儀态良好。
喬音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看着林沛吃飯。
長的好看的人不管怎麽樣都好看，連吃飯的動作都賞心悅目的不得了。
林沛其實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她沒有師父專門教她這方面的知識，在看過的有限的書籍裏，的确沒有記載過喬音這種狀況。
這實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鬼魂怎麽能夠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呢？
除非喬音不是鬼，而是精怪，又或是山魅這樣東西，它們和含有怨氣的鬼怪不同，可以在陽光下行走，只要不犯錯，一心向善，那麽還是會有好結果的。
可是如果是那些東西，那麽怎麽會不被人看到呢？怎麽會碰不到人呢？
千右的動作很快，在林沛吃完沒一會兒，就把香燭買回來了。
香燭大小粗細不同，各有一根。
“先點上，再收拾。”
“是。”
千右把蠟燭在桌上一根一根的點燃了，然後将桌上收拾好走了出去。
林沛這個院子是最暗的，沒有通電。
一個瞎子住的地方，要什麽光亮呢，反正也看不見。
是這個理，但是林沛的父親仍然來問了，被林沛推了。
林沛自從有了變故之後，家裏人就不太和她親近了，而是多了一絲絲的敬畏，原本與她很是親近的兄姐，對着她的時候态度也不免小心翼翼。
林沛知道他們依舊是喜愛着她的，但是有些東西，卻不是人為可以控制的，林沛性子本來就冷，現在更是冷的不近人情，搬來這個院子住之後，越發不同人交流。
燭火在房間裏跳躍，因為屋外天色暗沉的緣故，所以盡管現在是中午，燭光卻在屋子裏透着亮。
“每個都嘗嘗吧，看看味道有無差別。”
“恩恩。”
喬音湊近了香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将煙火氣息吸入自己身體裏。
“好香啊。”
喬音幾個都試過了，挑選了自己最喜歡的，滿足的揉着自己的肚子。
雖然身體沒什麽改變，但是卻覺得十分的滿足。
“本來想過給你立牌位供奉燒東西的，但是始終不妥。”
不是親近之人供奉，總歸是不太好，而且林沛還沒弄明白喬音是什麽，這樣貿然更不好。
“不用那麽麻煩，這樣就很好啦。”
喬音傻兮兮的笑。
“沛沛你真好。”
喬音軟着嗓子撒嬌，讓林沛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
林沛這麽想着，也就這麽做了，可是她沒想到的是，真的碰到了。
這倒是意料之外的，觸感很好。
碰到了，有顏色的，鮮活的，目前只為她一人所知的寶貝。
“你笑起來真好看。”
喬音有些看癡了。
作者有話要說： 迷妹小喬音已上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