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個時代的人口當然是可以買人的, 凡買賣的皆是奴籍。
張書墨和張叔原是江家二房奴仆, 江震去世後,兩人賣身契就落入大房手裏,照理該忠于大房才是了,但這父子倆硬是梗着脖子圍着江凡打轉, 在江宅裏受了不少委屈。
江凡離開江家之前, 是把張書墨父子的賣身契一同要走的。這倆父子忠心于他, 他總不能還讓他們的身家性命落在別人手裏。大房起先還不肯給, 江凡也光棍,你不給我就不走,大房到底嫌他在眼前礙眼才給了。在出城前, 江凡便将身契還給了兩人,并到官府轉換了戶籍,所以目前張書墨父子已經是自由身, 有可以随時離開的自由。
對于買人一事江凡并不反對,“等再過一段時間吧。”
開店種花的事宜還沒開始籌備,家裏目前也用不了什麽人。再說,這老家雖說是棟二進宅院的樣式, 但院子面積留的多,沒有廂房, 目前也只是剛好夠自家住。
不過江凡倒是想起了件事, 跟顧長青道:“舅舅,咱家裏沒人怕狗吧?”
“沒有啊。”顧長青道,“你是打算養狗嗎?”
江凡點頭, “沒人怕狗的話我就養了,省的都被人摸上門了,咱們還一點動靜都不知道。”
想起昨晚那些人,顧長青也是心有餘悸,幸好來的不是土匪,這要破門而入,一家子手無縛雞之力的,是個什麽下場都不知道,便贊成道:“養吧,最好是兇一點的。”
“去村裏問問。”江凡說,他可聽到了,每晚上村東頭都有好幾家人的狗在叫,養狗的不少。
麗山村沒有村塾,村裏的小孩有錢的就送鎮上書院去讀,寄宿制,讀十天休息兩天。顧遠韬去讀書的話,目前也只能先住在書院裏,等江凡他們在鎮上開了鋪子,租或者買下一棟民居,那時候顧遠韬就可以搬出書院了。
夏日太陽夠大的,泥濘路曬了一天,驢車在上面跑着都沒問題了。家裏幾個男人,除了張叔,其他的都去了,因是去拜訪顧遠韬将來的老師,所以穿得都比較鄭重。到鎮上,去買了見禮,一行人敲響了書院大門。
鎮上書院裏好幾名老師,江凡他們拜訪的是據說口碑最好的一位。
走在書院裏,江凡打量着古時候的學校。顧長青看着心酸,想着若妹夫還在的話,江凡現在應該也還在書院裏念書。大周商人後代可以科考,經商者卻是不行的,江凡選擇了經商一途,就等于斬斷了自己的仕途。
卻不知江凡壓根沒有讀書科考的念頭,原主雖在江家吃穿住都好,卻也不是讀書的料子,顧長青這心是白酸了。
顧遠韬未來的老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不茍言笑,江凡與他交談一番,感覺為人倒是不刻板,只是看着嚴肅。之後江凡他們便站在旁邊,看這老師詢問了一下顧遠韬的學習基礎,考問了幾個問題後,便收了顧遠韬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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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上束修與見禮後,幾人便不多留,後天田假結束,所有學生返回書院,顧遠韬明天便要先搬着鋪蓋卷兒來書院了。
離開的時候,江凡借口有東西忘了買,讓顧長青他們都等在原地,自己一個人跑開了。然後江凡去買了幾個竹簍,到無人的角落将系統包裹裏存放着的五百多個紅玉果全放進去,再跑出去拉了幾個路人,以五文錢的工錢請他們幫着把這兩筐背到鎮子寄存驢車的地方。
顧長青他們等了不過一會兒,就見江凡身後跟着幾個背着竹簍的漢子走了過來。
“這是什麽?”在江凡指揮着這兩人将竹簍放上驢車時,顧長青拿起背筐裏的紅色果子問道。
江凡付了工錢,爬上驢車,讓張書墨趕車離開,才道:“紅玉果啊,之前不是說要買一些回來給你們吃麽。剛才我去看了一眼,賣這東西的主人家正好也在那裏賣果子。”
顧長青道:“紅玉果啊,不是說九月份才有果子嗎?”現在才六月,遠不到果子成熟的時候呢。
江凡解釋:“這果子成熟後能在樹上待到來年四月呢,保存到現在不是問題,這是那家人去年果樹上最後的存貨了,都叫我買了。”
顧遠韬拿起一個果子好奇地嗅嗅,“表哥,這個怎麽吃啊?”
“拿刀照着這裏劃開一個口子就可以了。”江凡比劃了兩下,“車上沒刀,等回家再吃吧。”
果子軟軟的,很有彈性,直接咬倒也是能咬破,不過怕是要糊一臉。為了自個兒體面,顧遠韬饞得不行,也忍住了,拿着果子一路把玩。
江凡摸摸小正太的腦袋,“這東西對身體大有好處,明日你去書院,表哥給你裝上一些。遇到你喜歡的同學,可以送他們嘗嘗。平常的時候,你每日吃一個,等你下次回家,家裏也還有呢。”
“謝謝表哥!”顧遠韬高興地應了,又一次在心裏想着,有這樣的哥哥真好啊。
坐在旁邊的顧長青眼帶笑意地看着兩人。如今這家裏,江凡是最寵顧遠韬的,顧遠韬對這個表哥也比對他這個爹還要親,顧長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只覺得欣慰無比。
江凡後天準備進山一趟,之前瞞着顧長青,但他以後需要進山的時候還多着,總不能一直瞞着,便将事情如實對顧長青說了。
張書墨忙道:“少爺,我也去!”
“進山做什麽?”顧長青問。
江凡:“去找點東西。”
顧長青皺眉:“你去哪座山?北面那座深山?”
江凡點頭。
顧長青一聽,當即就表示不同意,山裏多危險,別說他和張書墨兩個小子,就是再多幾個人陪着他也不放心。然後又想起那些草藥,“上次治腿的藥,你是不是也進北山裏采的?”
江凡笑着點頭,見顧長青板着臉要教訓人的樣子,忙道:“舅舅,你還不相信我的本事嘛,你看我昨日配制的藥水,今天這屋裏還有蚊子沒有?”
顧長青遲疑地點頭,“昨夜屋裏沒熏艾草,卻不曾被蚊蟲咬過,倒是一夜好眠。”
江凡得意道:“這就對啦,我有對付蚊蟲的藥水,自然也有對付野獸的藥水。上次我和書墨也是去的北山,走了好久呢,那一路,林子裏的動物看見我們就跑呢,不信你問書墨。”
張書墨恍然大悟:“哦哦哦!上次進山前少爺你拿了我的衣服,是不是在衣服上灑了藥水啊。我就說,怎麽一路過去,身邊的動物大的小的,都跑跑跳跳,動靜大。”
但顧長青始終不同意,這般僵持了一會兒,江凡知道顧長青是擔憂他安危,所以也不生氣,笑眯眯地說:“這樣吧,舅舅,你和我們一起去。”
顧長青見江凡是打定了注意要去的,他自己是不怕的,他就怕若他不同意這小子再偷偷摸摸去,萬一出了什麽事,他有何臉面去見妹妹妹夫,索性便應了。
經得同意,江凡一到家,便讓顧長青拿了幹淨衣服出來,和張書墨的一起泡了。
吃飯的時候,顧李氏得知江凡幾個準備進山,她沒像顧長青那樣反對,反而瞪了顧長青一眼:“小凡的本事你還有什麽不信的。”
好嘛,自從治好了顧長青的腿,這家裏除了顧遠韬和張書墨,又多了顧李氏這個凡吹。
江凡哭笑不得之于,又覺得挺好的,這樣以後他拿出什麽東西,家人也不會再多問什麽。
第二天要送顧遠韬去書院,又是忙碌的一天。顧遠韬雖是江凡的小表弟,但江凡也體會到了一番家長送孩子外出上學那種牽挂的心情了,竟是比顧長青還唠叨,在車上就叮囑個不停,叮囑小遠韬與同學、老師之間的相處,就怕孩子在書院受委屈。才九歲吶,才這麽點的孩子居然就要離家寄宿讀書了,江凡覺得還是得趕快把鎮上的鋪子開起來,得随時看着小遠韬才讓他放心。
書院都是大通鋪,顧遠韬那間宿舍,一溜十個人,衣着普通但整潔,應該都是下面鄉村家裏稍微有些錢的人家,看着倒都老實好相處的模樣。他們都比顧遠韬入學早,彼此較為熟悉。江凡還擔心顧遠韬一個陌生人擠不進去,沒想到這小子到了宿舍,不過幾句話便與這些人談笑起來,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這就叫江凡放心不少。等到顧遠韬按江凡說的,一人分了個紅玉果,氣氛更融洽了。
顧長青這個當爹的反倒一臉輕松,拍着外甥的肩,“放心吧,這幾年我不好,家裏的操持,裏裏外外都少不了遠韬,他腦子靈活得很,沒想你的那般不中用。”
“這麽點大,要那麽中用做什麽。”江凡說,換他這麽點大的時候,還賴在家長懷裏撒嬌呢。
這話說的顧長青臉色也愧疚起來,換江凡反過來安慰他。
待顧遠韬安頓好,江凡帶他去鎮上酒樓裏吃了頓大餐,送他回了書院,才與顧長青驅車離開。
經過兩天日光的曝曬,馬路上又已塵土飛揚,估摸着山林裏水汽也幹了,翌日江凡、張書墨、顧長青三個便起了個早,穿好跑了驅獸草粉末的衣服,背着放了吃喝的竹簍,進山了。
說要進山找點東西,但江凡的本意并不是找東西,這趟進山,江凡更多的是想借着這個機會讓顧長青放心,讓他知道自己日後獨自行走在深山裏也會毫發無傷,以後不再過問他進山的事情。
三人手裏握着彎刀,不停揮開樹枝,一路走走停停,腳程不快,江凡邊走邊不動聲色地讓系統将掃描到的植物錄入,掃描到可以治傷止血的藥材後,便會采摘一些。
顧長青腿瘸了多年,如今腿好了,十分熱衷于走路,而且這種走在深山密林的機會難得,所以顧長青雖一路緊張提防,慢慢地卻也多了幾分興致。每當江凡盯着一株植株看——其實是在掃描——的時候,顧長青會好奇問幾句,全部都得到了江凡的回答,這樣幾次之後,顧長青看出江凡并不是在胡說,而是确實知道,便越發吃驚,沒想到江凡懂得這麽多。
張書墨猶豫了一下,說:“少爺以前的書房裏都是些描寫世間各種奇物的書,自然懂得很多。”
顧長青一聽,果然面色不好,“都是這些書?”
張書墨點頭,“大老爺知道少爺喜歡看這些東西,還特意搜羅裏不少放他書房裏。”
江凡搖頭,這小子,明着是揭他老底,其實是向顧長青告狀來着。
原主出事,就是為了讨人歡心,看了許多這種奇書才找到一塊傳說中的好硯臺,攢了許久的零花錢,又打聽好久才買到這麽一塊,其實他完全是被人合夥騙了,而收他禮物的人,早就知道原主被人戲耍,非但沒出言提醒,在收到江凡辛苦拿到手的硯臺後,還當着原主的面随意送予他人。原主不願,去搶。硯臺被人扔來扔去,原主身軀肥胖,動作不靈活,腳下一個不穩摔下去,腦袋砸到凳子上,落得一個送命的下場。
顧長青這幾年看病無錢,好不容易湊了幾回銀子讓以前生意上的熟人捎帶到上京,想拿給江凡,卻回回都被退回來,他起初只以為是江凡惱怒他這個舅舅,但和江凡再次相見後,知道只怕和當初出事時一樣,都是江家大房與那老太太在從中作梗。
他看着前方那肥胖的身影,他們顧家與江家人的樣貌底子都是很不錯的,家裏也從沒出過什麽癡肥的人,按理說江凡不會長得這麽胖才是,這時細細詢問張書墨,才知道江凡一天三頓都是大油大肉,常年下來,再瘦的人也會吹氣似的胖起來。
顧長青恨得捏緊了拳頭,他就知道,江震在的時候,江家老小都扒着江震吃喝,江震一死,便苛待起了江凡,慫恿他看閑書,雖吃喝不缺,卻過度油膩,極不健康,完全是從另一個方面來養廢江凡,就怕他有出息,當真是用心惡毒!
顧長青紅了眼眶,哽咽道:“小凡,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江凡拍着舅舅的背,“是挺委屈的,舅舅放心,以後我肯定要讨回來的。”這是必須為原主讨回來的,不管是驅逐原主的江家人,還是那些捉弄原主的所謂的“朋友”。
說了些影響心情的事,氣氛沉悶了一會兒,才被張書墨打破。
“這花好看。”張書墨拿小鏟子将一株巴掌大的只開着一朵小花的植株從地上挖出來,捧給江凡看,“回去裝個小花盆,放在少爺的書桌上,不錯吧?”
小花只一朵,花朵昂揚,小人似得倔強的仰着腦袋,看着還有那麽兩份孤傲的意境。
江凡将這花掃描了,系統立即跳出相應的信息,這花的香味有凝神靜氣的作用,對環境很苛刻,人工一向比較難養活,所以一直比較少見,沒想到張書墨随手一挖,就挖出了一種比較少見的花朵。
江凡笑着點頭:“行,你裝好吧,別壓壞了。”這小孩,就屬他竹簍裏的東西多,看到覺得好看的葉子花兒什麽的,都會揪幾片或摘幾朵扔進去,類似這種連根帶土的野花,他已經挖了好幾株了,不過這一朵比較稀缺些。
夏季,山林裏的獵物更加的多,江凡像上次那樣,一邊走一邊做記號,在回去的必經之路上下幾個套子,抓點野味回去。因他們三人身上衣服有藥水的緣故,這一路十米之內基本雞飛狗跳,嗅到氣味的動物們全都撒丫子逃離。
麗山村裏沒有獵人,都是普通農民,最多的也就像江凡這樣,在外圍下幾個套子抓幾只野雞、野兔。江凡他們走了大半天,已經往裏深入許多,完全看不到人活動的痕跡。
期間江凡就指着一條從草叢裏逃竄離開的,本地有名的毒蛇對顧長青道:“看吧舅舅,這些動物見了我逃都來不及,哪敢撲上來。”
顧長青被那毒蛇吓出一身汗,“不過是打草驚蛇。”
這一時半會兒的,江凡也不是非要顧長青相信,幾人便繼續走。
直到幾人前方忽然竄出來三頭野豬,一大兩小,嘴邊兩根尖利的獠牙,站在十米之外虎視眈眈地看着江凡他們。
顧長青腿都快軟了,拽住江凡就往身後拉,“快!快跑!”
江凡被他拉得摔在地上,顧長青驚慌的動作好像讓野豬們明白了他的害怕,原本站着不懂似在觀望的三只,哼哼兩聲,立即往這邊沖了過來。
顧長青吓得肝膽欲裂,這野豬這麽大個,平常人與它對上,非死即傷啊。也不知哪來力氣,顧長青瘦弱的胳膊居然把江凡給抗了起來,拔腿就要跑。
江凡愕然地趴在顧長青肩膀上,随即哭笑不得,“舅舅诶,你別跑,快放我下來。”
張書墨撿起江凡掉下來的竹簍跟着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回頭,慌張大喊:“野豬追上來了!”
山路不平,江凡又不輕,顧長青之前本就是憑着一股氣,沒跑兩步腳下一滑,連帶着江凡都摔出去了,簡直太狼狽了。
江凡剛翻身坐起來,顧長青就撲過來擋在他身前。
顧長青是面朝那些野豬的,握住彎刀死死瞪着那三頭野豬,渾身冷汗,覺得今天可能要交代在這裏了。就在這時,眼見都要沖到身前的那三頭野豬身形忽然集體一晃,叫聲拐了個彎兒,由原本的氣勢洶洶變得驚慌起來,猛得掉頭,仿佛身後有怪獸在追趕一樣,一邊慘叫着一邊跌跌撞撞的跑了。
顧長青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感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江凡說:“舅舅你看,我說過的,我們身上有藥水,任何動物一旦過于靠近我們,就會被吓跑的。”
顧長青是真的被得夠嗆,“跑了?”
江凡:“跑了。”
“少爺你真厲害,居然一點都不怕。”張書墨擦着額頭的冷汗,把從江凡竹簍掉出的東西一一撿回來,坐在旁邊,心有餘悸地說。
江凡面上鎮定一笑,揉了揉剛才差點被壓壞的胃,順手摸了摸還在狂跳的小心肝兒。他當然也怕啊,篤定效果是一回事,親自體驗又是一回事了,緊張這種東西,很多時候是克制不住的。
江凡把帶來的小刀拿出來,開了三個紅玉果遞給張書墨和顧長青各一個,“走這麽久也累了,歇一會兒,吃點東西壓壓驚。”
顧長青還後怕着,哆嗦着手接過紅玉果,連吃了幾口才緩過來。再回想剛才的情形,終于有點相信那藥水的作用了。
吃完了東西,也歇夠了,顧長青問:“還繼續往裏走嗎?”
江凡說:“離晌午還有一會兒,再走一段。”
這次江凡他們走的比上次他和張書墨來時還要遠,除了那三頭野豬,後又見到了幾只野鹿,還見到一只赤狐,這些動物江凡此前都只在動物園和圖片上見過。這個世界生态環境好,動物品種定然是十分豐富的。
這般又走了大約半小時,江凡就說差不多了,停下來吃個午飯就可以往回走了。
他們出來時,每個人竹簍裏都裝了水,吃的就是肉幹和餅子。天熱,也不敢帶什麽新鮮吃食,怕悶壞了。
吃飯時,江凡說:“舅舅,這下你總該相信了吧。”
顧長青相是相信了,不過心理上還是不太贊同以後江凡再進山,萬一沒用呢,遇上今天這種情況,他能抵得住三頭野豬的圍攻?
他欲再勸說江凡,忽然見江凡豎起一指“噓”了一聲,便問:“怎麽?”
江凡說:“我聽到什麽東西在叫。”很小聲的動物哼唧聲,斷斷續續的,很容易被人忽略,江凡示意張書墨他們先別說話,側耳傾聽。
密林裏充斥着規律的蟬鳴,間或響起幾聲鳥叫聲,此刻在這些聲音當中,還有一兩聲弱弱的哼唧聲。
張書墨和顧長青便也聽到了,張書墨小聲地說:“什麽動物在叫?”
“感覺是什麽動物的幼崽。”江凡說,他将手裏的食物放下,起身準備去找一找。
顧長青和張書墨跟着站起來,跟在江凡身後,這麽弱的聲音,傳不了多遠,應該就在這附近,三人循着聲音找過去。
三人最後來到一堆茂密的草叢旁,順着聲音撥開,一眼就看到了裏面躺着的野獸。
“大、大蟲!”張書墨連退幾步,差點跌到在地
江凡也驚了,老虎!活的,還是兩只!
出現在江凡視野裏的兩只老虎,一大一小,一身橙黃色皮毛,周身布滿黑色橫紋,胸腹間雜着較多的乳白色毛發,大的那只,體型比江凡曾親眼見過的老虎要小一些。根據這裏的地形與天氣,江凡覺得,這老虎有點像他原先世界裏可能已野外滅絕的華南虎。
哺乳動物界裏基本都是雌性帶幼崽,江凡仔細看了一眼,這只大的果然是母虎。
兩只老虎都受了傷,母虎躺在草叢堆裏,身上不少傷痕,皮毛上都是幹掉的血跡,後腿的傷尤其重,也不知傷了多久,這麽熱的天,已經開始發膿。
老虎的下盤很穩,後腿受傷,對老虎的捕獵有非常大的影響,由于老虎一向單打獨鬥,所以很多時候,它們一旦受傷就代表着死亡。
血跡看着都還是新鮮的,母虎只是後腿受傷,顯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不至于就痛得爬不起來。江凡他們吃飯的地方與這裏相距不到十米,踏入這個範圍時并未感覺到它們的動靜,所以母虎躺倒在地應該也不是受藥水影響,而是由于無法捕獵餓得沒了力氣,但等江凡他們過來,它沒體力叼着幼崽逃走,藥水起了作用,這下就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若換了這時代的任何一個人,恐怕這兩只老虎的下場,都是被捉下山剝皮賣錢。
母虎嗅到生人靠近的氣味,喉嚨裏發出威脅的聲音,眼睛盯着江凡三人,兇惡無比。那只虎崽才貓兒那麽大,絕對還是喝奶的年紀,江凡他們的出現也半點沒影響到虎崽,它趴在母虎的肚皮上,嘴拱在母虎肚皮上,焦急地哼哼唧唧。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小的時候總是可愛的。江凡一見這虎崽心裏就喜歡,他将虎崽抱起來,母虎連擡腦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徒勞的吼着。
顧長青和張書墨都被母虎的吼聲吓到了,這傳說要吃人的大蟲,他們現實裏都是第一次見,遠比從別人口中和書上看到的來得震撼。
顧長青看江凡還抱着人家幼崽,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這要他兒子小時候被一個要吃人的怪獸抱着玩,即便他垂死掙紮都要和對方拼命,這母虎此時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但他就怕這母虎拼了最後一口氣暴起傷人,一口下去,脖子都得被咬斷。趕緊說:“小凡,我們走吧!”
江凡說:“舅舅,有藥水,這母虎傷不了我們。”
虎崽被江凡抱着,終于發現自己的處境好像不妙起來,渾身無力,哼哼唧唧叫得越發凄慘。
江凡摸摸虎崽的肚皮,癟癟的,剛才那麽着急的拱母虎肚皮,果然是餓的。
江凡對張書墨說:“拿兩個果子來。”
張書墨返身去竹簍裏拿了兩個紅玉果,用刀劃掉蓋子,遞了一個給江凡。
江凡直接在母虎身邊坐下,将紅玉果放到虎崽嘴邊,虎崽嗅了嗅,便忙不疊地伸出舌頭舔食起來。
母虎還在那裏有氣無力地嗷嗷叫,江凡戳了戳它肥厚的爪子,“嚎什麽嚎,我給你崽子喂飯呢。”虎崽子這麽點大,該發育的都還沒發育,江凡光憑肉眼,還沒本事分出公母。
一個紅玉果虎崽幾下就舔完,扒着江凡繼續哼唧,江凡忙重新拿一個喂它,結果江凡一連喂它吃了六個,把他帶出來剩下的紅玉果都吃完了,這虎崽才終于滿足的舔舔嘴巴,不鬧了。
母虎好像也明白了江凡剛才在幹什麽,看他們的眼神少了兇惡,警惕中還帶着茫然。
江凡看這母虎的傷口,再不處理,這腿就廢了,只是這麽大塊頭呢,憑他們三人是怎麽也弄不出山的,若回去叫人,來回一趟天早就黑了。幸好竹簍裏裝着他才摘的治傷藥材,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派上用場,雖是治人用的,但治外傷的話,動物應該也是無妨的。
江凡将虎崽放到母虎身邊,這虎崽雖然吃飽了,但因為藥水的關系依然渾身無力,叫了許久大抵也累,眼見就睡着了。
将竹簍拿來,江凡撿了裏面治傷效果最好的草藥讓張書墨用石頭搗碎。
顧長青說:“你要給大蟲治傷?”
“死了挺可惜的。”江凡說。
想一想他那個世界,華南虎以及那些已經滅絕的生物,多麽可愛的生靈啊,滅絕了,這世上就再也看不到它們的蹤跡了。
江凡拿了刀,将母虎發膿的傷口地方清理了一下,然後讓張書墨等會兒将草藥敷上去,他起身往回走,為了保證能成功套到野味,這一路他下了不少套子,往回走幾分鐘就能看到最近的繩套。
顧長青叫江凡給留在原地,他看着江凡走遠的背影,憂心忡忡道:“好好地救這大蟲做什麽,治好了它,萬一它下山進村傷人怎麽辦。”
張書墨倒是寬心,“舅老爺別擔心,這一片林子這麽大,你看我們一路過來又是野豬又是鹿的,夠這大蟲吃了,不會那麽随便就跑出來的。”
顧長青想想也是,這一片山裏立在這幾百上千年,他活了三十多年尚未聽說這邊有大蟲傷人的事。
等張書墨将草藥敷好,江凡手裏提着套中的獵物回來了。
一只山雞和一只灰毛野兔,山雞還好,就三四斤的樣子,那只野兔就重了,至少也有十斤,江凡提了一會兒,手都酸了。
若今天沒遇到這母虎,晚上他們回去就可以加餐了。
“便宜你了。”江凡将兔子就地處理,用彎刀砍成塊遞到母虎嘴邊。
母虎早就餓的不行了,血腥味蹿進鼻腔勾起它被壓制好久的食欲,舌頭一卷,便将肉塊卷進嘴裏。
在江凡給母虎喂食的時候,張書墨将山雞連毛一起砍成塊堆到母虎嘴邊。
一只兔子,一只山雞很快被母虎解決掉,江凡用水洗了洗手,脫下自己的衣服放在旁邊,摸了摸母虎的頭:“今晚上你們就老實待在這裏吧,我明天再來找人帶你們出去。”
只要衣服在,藥水的作用就一直存在,別的動物不敢靠近這裏,這母虎娘倆沒有生命危險卻倆也跑不了,只是渾身無力地躺在這裏,最多鼻子遭下罪,并不會有別的傷害,等将它們搬回家,照顧一段時間,到時候等母虎傷好了,把衣服拿走,用不了多久就又會活蹦亂跳了。
安頓好這娘倆,江凡他們這才匆匆吃了點東西,背起竹簍往家趕,回去的路上,又從幾個繩套裏揪出幾只中招的野物,野兔、山雞,居然還套中一只松鼠。
這松鼠正自我解救,抓着繩子在啃,江凡他們一出現,立即就軟到在地可憐兮兮的吱吱叫。
萌即是正義,江凡把野兔山雞都留下了,把松鼠放了。
回到村子裏的時候,天色已經要暗了,能看到不少才收工回家的村民走在鄉間路上。
江凡看到高虎倆兄弟,忙叫住他們,順便還叫了幾個村裏他比較熟的年輕小夥兒。
“江少爺,有事啊?”高虎放下鋤頭問。
江凡說:“是這樣的,我今天進了躺北山,在裏面遇到一只受傷的老虎。”
這些人一聽,頓時炸開了。
“老虎?!”
“我還沒親眼見過老虎呢,聽說這東西要吃人的。”
“江少爺是想我們幫你把老虎打回來嗎?”
“這事不成,打老虎這事太兇險了,那是北山呢,老獵人都不敢随便進去的。”
江凡忙道:“不是這樣的,那老虎乖得很,受了傷向我求救,我這人就稀罕這些猛獸,我明天打算再進山一趟,把老虎給擡回家裏救治,我需要六個人幫我,願意去的人我每人給一百文錢。”
這年頭出去給人做工,那種可辛苦的苦力活,最貴的也就三四十文了,尋常就十幾二十文,一百文,相當于好幾天的工錢!只是到底是和老虎打交道,一不注意就送了命,所以被江凡叫住的人都還有些猶豫。
江凡也不要他們立即答應,沒看顧長青在藥水保護下還不太敢與老虎隔得太近麽,更何況這些人,“成不成的,希望諸位明天一早給我個答案,好給我時間去鎮上找人。”
高虎道:“行,我回去想想。”
一面是令人心動的錢財,但錢財伴着危險,其他人也說要好好想想。
告別了這些壯小夥,江凡他們這才回到家裏,江凡把野兔山雞拿出來交給張叔,野兔處理好拿井水鎮住不煮,山雞煮了晚上加餐。
這些野物他剛才怕那些人看到,都藏在竹簍底下。這年頭家家戶戶基本油水不足,若叫那些人看到這些野物,可能會以為打獵很容易,萬一這些沒有打獵經驗的年輕人為了幾口肉莽撞進山,到時候出了什麽事,那他可就罪過了。
江凡給出的錢是不少,不過他也以為這些人最起碼得考慮個一晚上才會給他答複,沒想到他才吃過飯,高虎高豹以及下午被他叫住的其中三個小夥子就來了,說同意明天跟江凡進山去擡老虎。
如此,有五個人了,差一個,江凡他們頂上去完全沒問題。
一夜過去,天色隐現。
江凡已經整理好自己,往竹簍裏裝了十個紅玉果,這是給虎崽的口糧,然後又把吊在井裏的兔肉拿出來,這是給母虎的口糧。
高虎他們比約定的時間來得早些,每日手裏除了拿着麻繩與木棒,還拿了柴刀防身。
出發前,江凡拿了銀子,請顧李氏去村裏多收些成雞,家裏的雞只養了一個多月,個兒還不夠大,喂母虎的話幾只下去恐怕塞牙縫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