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對等的位置
“你閉嘴!這只是保底,銷售好了五六千一樣賺。廢話不多說,你就先去實習一下,十八歲的姑娘人生路還很長,整天閑在家裏還當別人以為你失戀了呢!”
“去就去嘛,幾時上班呀……”康洛妥協。
于是工作便這樣來了。
鄒小雞要去工作。啊,不,康洛去工作。康洛以前幹的老本行,畢業後在一家外企做銷售,工資因為年資和城市的緣故有所限制,但福利還相當不錯。她是名牌大學生,拿優秀獎學金,還兼職家教,無論是數學語文英語都難不倒她。
當高級護膚品的銷售小姐?
辛姐還是有點擔心地,應聘那天親自陪着她一起去。自從合租一幢公寓,辛姐把人盯在眼皮子底下時刻不放,像老母雞護住小雞。康洛偶爾會撒嬌:“辛姐,你要是我姐姐就好了~!這麽棒的好姐姐,我從小是獨生女呢——”“那就把我當你姐吧,但是你別指望能從我這個便宜姐姐身上撈好處。”“切。”
辛姐在會所裏幹了十多年,認識的人那可真是一個三教九流都有。這次聽辛姐說,這位銷售主管曾經跟她一起在會所做過小姐,不過早早傍了大款從良了。風光了好些年連孩子都生了,可惜小三又出,分手後拿前夫的錢代銷了外國一家知名品牌的護膚品,現在小日子還是過得很滋潤的。
辛姐似乎挺羨慕地,康洛覺得人就是如此,本來自己就過得很不錯了,還要去羨慕人家。在她看來,辛姐現在完全有能力單幹。“你以為單幹這麽容易呀?!在北京開間酒吧要多少人脈關系,秦仲霖他會罩我一輩子嗎?情侶一分手啥關系都沒有了,更何況是我們這種旁系者。”
“所以辛姐你一直沒有辭職 。”康洛表示了解。
“現在,去吧。你年紀小也只有走這一途了,站着雖然累了點但收入還是不錯,辦公室裏坐的都比不上。”
下了辛姐的車,來到百貨公司一樓,整層樓都只賣護膚品。
辛姐的熟人是位白胖但臉色看着有些尖酸的婦人。年紀約莫四十歲,比辛姐大。看到辛姐來了,上前笑說:“這就是你帶來的小妹妹啊?長得這麽标致來幹這辛苦錢,怕是姑娘幹不了幾天就走人吧?”
康洛微微一笑,沒有吭聲。辛姐熱情地哎呦一聲:“金姐,我就是怕我這妹子吃不了苦,所以扔你這兒來磨練幾個月嘛。你看,這姑娘可能會嬌氣些,但是你放心,這張小嘴兒很甜,不會有事的。”
又是損又是誇的,沒讓康洛說一句話,那位金姐捂起三根戴滿戒指的肥短指頭,咯咯笑地跟老母雞似地:“好啦,你的妹子我肯定是要照顧的。讓她先來實習幾天吧,看這姑娘兒能否吃得消。”
康洛這才插話,微微一笑嘴甜道:“金姐,你這顆戒指在哪買的呀,好漂亮呀……”這種十根指頭六根都戴滿的人一定是愛炫耀,拍馬屁絕對穩贏。“我上次看到一顆比這個小一點的都要一百萬,玉戒指實在太貴了……真是好漂亮哦……”
當銷售員的,凡舉導購員的,嘴一定要甜,嘴甜會瞎掰最能掙到錢。別看康洛平時冷冷淡淡地,幹銷售那會兒她在外面跑業務嘴巴是練過的。不是指她牛皮多會吹,主要是她能将實話,将這種物品的實用價值準确地通知到顧客的耳朵裏,讓他們産生想購買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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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洛雖然是名牌大學生出來的,也需要一定的年資,除非你特別優秀到讓公司親自來挖人,所以那工資還是從一千塊逐漸地漲起來的。她需要一個穩定的公司會有穩定的雙休穩定的上下班時間。然後用雙休的時間去兼職家教,她在那些年裏,一個月同時三個工作那樣地做,從來沒叫過苦。
這護膚品銷售導購員在她認為也是個輕松的活,抽成又高,一個月保底賣出多少,之後超額的就是自己拿抽成。康洛上手很快,本身就會這樣的工作,辛姐怕她幹不長久,結果這娃一下來三天試用期一過,連金姐都揮着短指頭直誇獎:“你那姑娘嘴可真甜,這幾天我基本上天天都有銷售量,但凡那麽有點購買意思的客人全給她拿下來了!”
辛姐心裏頭那個得意啊,誇了小雞不就是長她的臉麽。“所以金姐啊,不是一般人我壓根兒不介紹她來你這兒,我張辛又不是做慈善生意的,你金姐也不是開善堂的,帶進來的絕對是好苗子你放心!我這個妹子我可是嚴格把過關了的!”
金姐咯咯笑,招呼張辛一起打個麻将,下午搓幾圈,辛姐笑呵呵答應了。
話再說回來蔣東原這邊。
鄒小包還債的時候,是項馨瑤代為出面的。蔣東原那時候還在外省,跑去逍遙了一圈回來。回來的時候吧,康洛已經離開了,鄒小包也趕緊逃回上海去了。人一個都抓不到。
聽說康洛離開,蔣東原是嗤之以鼻地:“就她那樣?!”早在心底認為是離不開男人的一株莬絲花,就等着看這女人的笑話。
其實按理說蔣東原和鄒小雞是沒啥關系了,撇開了妓女與嫖客就是陌路人了。但蔣東原這人記仇,除了小時候被人打挨過揍外,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被人打。尤其是扇耳光,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要說蔣東原,也是花心腸子卻也沒有挨過女人耳光,主要是那些女人害怕這一巴掌扇了下去後果嚴重。于是乎,蔣東原惦記着這個頭個扇他耳光的女人。
鄒小雞!
康洛是不知道蔣東原還惦記着她,她還在忙碌地适應新工作,這一晃眼就是一個月過去了,該上手的也全熟悉了,她以新人之星在銷售業績上排行第一名。
你說各行各業準是有敵視地,公司為了讓員工賣命,推出好的福利。金姐就加以利用,也在自己品牌店裏搞個銷售排行榜,第一名額外獎一千五百塊,第二名一千塊,第三名七百塊。
錢少吧?一頓飯就去了。但這總是福利呢!
為了這一點點錢大家可是會拼得你死我活,甚至在背後惡意相向也是常有的事。而康洛,很明顯就成為公司裏的箭靶子,人人怒目相向。
怎麽說?人家美啊!
康洛可是活脫脫一個大美人兒,那些男人帶着女伴來買高級護膚品啊化妝品時,就在這人來人往公共場所上對着人家小姑娘流哈號剌子,一個月已經發生過三回有客人下班來接人并表示包養的意圖。
康洛冷笑,同事眼紅。她倒無所謂,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她如果合不了群,就會被隔離開來,被隔離出來的孩子是很倒黴地。她不想合群,在她的二十四年人生中,因為性格使然她很難交到朋友,而且也沒時間花在人際關系上。
金姐的表揚什麽她都不在乎,她要的是錢,拿在手中的金錢比什麽都好。
你說銷售員能得多少?和當妓女一樣分三六九等,賣最高檔子貨的導購小姐那抽成真是兇,得利太強。有些品牌店一個月能賣出五件貨品就夠維持半年的開銷了。你說這中間的利潤有多大。
康洛拿着工資卡時特別憂傷:“早知道北京工資這麽高,我早就來了……”她以前累死累活當家教補貼加起來一個月才六七千,現在手頭一個月就上萬。
搖頭再搖頭,這錢,你說為何僅僅是換了一具漂亮的皮相就這麽好賺了呢?
辛姐在煎牛排,鍋鏟翻來覆去把牛排煎得香滋滋地,圍着粉紅圍裙說:“比起你在會所裏賺的,這點錢僅僅是你的一個零頭。不過也夠了,人要懂得止欲,這一萬能讓你過更好的日子。”
康洛也是贊同地:“也是啊。我這七年裏,一年就賺十二萬塊了,撇開生活開銷吧一年存個十萬塊保證是沒問題,七年也有七十萬了……”再加上辛姐酒吧的股份,七年吧,七年以後她能成為千萬富婆,就足矣。母親的醫藥費完全不用操心,然後找那個模樣端正的男朋友嫁了。
這一輩子,康洛在二十四歲就已經看到頭了。
“什麽七年?難道七年後你就不工作啦?你這姑娘也奇怪,先前吧設了個三年,現在吧,又設個七年。”辛姐把牛排裝進餐盤裏,淋上醬汁。
康洛說:“三年啊,三年是別人的,剩下的時間是我自己的。”三年是為鄒小雞還債,剩下四年是為自己賺錢。她只有七年的時間,這具身體可以使用七年,以前是這樣說的。但現在惡作劇之神又話矛盾,告訴她鄒小雞可能會回來。給了一把糖後再撒點鹽,又怕鹹死了再加把糖蓋過鹽味。
只要她康洛靈魂沒離開的那一天,鄒小雞便回不來。
人生啊人生。
“辛姐,你相信命運嗎?你相信每個人的命運是上天注定的嗎?”
“相信。”辛姐彈了姑娘鼻尖一下:“做我們這行的看過太多的姑娘受命運折騰。小姑娘,你現在相信命了?”
感覺着辛姐是信與不信之間,信也好不信也好,是左右搖擺的。于是康洛微微笑道說:“辛姐,我信命哦,我非常地相信命運。”
人這輩子生下來,就注定了貧窮與富貴,由不得你不信啊……
“年紀輕輕地就別這麽悲觀,先吃飯吧。”辛姐不喜歡她那樣苦澀的臉色,和十八歲的青春年紀太不相符合了,“像個小老太婆會老得很快。要記住,你以後的人生會過得很幸福。你還有幾十年要走呢……”
“……是吧。”可惜只有七年啊,短短的七年……
***
十二月底的時候,一年快到頭了。
秦仲霖的生意完全地步入軌道,而尚寶寶也開始積極地尋找工作。尚寶寶喜歡工作,她認為一個女孩子當家庭煮婦會與社會脫節,更容易将自己的丈夫被小三勾引了去。于是纏着秦仲霖在他的酒店給安排一個工作。
秦仲霖問她适合做什麽?
尚寶寶數着指頭說:“我是學設計的嘛,室內設計的,所以你們酒店的房間就讓人家來設計嘛。我要設計總統套房。”尚寶寶是受老天眷顧的寵兒,家庭,感情,乃至事業都是那樣地如意。
“你的設計倒也不錯,不過成為我們公司的特聘設計員後,我可要按規章辦事,你要是達不到我的要求我也會罵人的哦。”
“你舍得罵人家哦?!”會撒嬌的女孩子是最可愛的,尚寶寶天生就會撒嬌,那軟侬的聲調是男人都不想拒絕。
摸摸那顆小腦袋,于是男人軟化:“想清楚了就來工作吧,我會把你捧成中國最出名的室內設計師。”
“嗯!”甜甜地點頭幸福地微笑,墊起腳尖往男人臉頰上啵一口:“仲霖,你對人家最好了~!”
秦仲霖只微笑不語。
再說到艾瑞清和小蠻這一對,分分又合合,艾瑞費了千般力氣把女朋友給哄了回來,答應買這買那地來讨女友歡心。小蠻拿喬,指定了一檔高級護膚品,随便一支200ml就得耗去上萬塊的昂貴價格。艾瑞清那是眼也不眨地送。
這天接到秦仲霖二哥電話,說是為慶祝尚寶寶正式工作邀一幹子朋友出來吃頓飯。艾瑞清便準備攜小蠻去。又打電話問蔣東原大哥要帶伴去不,蔣東原在那頭回說再考慮帶不帶去,艾瑞清就說了句:“也不知道小雞公主現在混得怎麽樣了。要是不行把她帶回酒店再重做,東原哥到時把姑娘給帶了去,也省了尚姑娘問東問西的。”
這些男人家那一檔子事全都瞞着女伴,除了掏心掏肺對待地小蠻。
“你不說我倒把那女人給忘了。就這樣,你東原哥我今天手氣好別來掃我運氣。”
電話挂斷後小蠻就不樂意:“你對這男人态度那麽好做什麽?真受不了你的狗腿子!”
艾瑞清氣一堵,有點結巴地怒說:“狗、狗腿子?!我哪時候狗腿子來了?從小到大我都是這樣,我對東原哥尊敬那是因為他比我大,我當親哥哥對待的!”
“你家世又不輸給他,你就像個跟班似地還不是狗腿子啊?!好歹給我長長面子吧?!”
“我、我——”艾瑞清可給氣樂了,可惜女朋友才哄回來,不敢惹她生氣,只能氣得內傷半天擠不出第二個字。最後狠狠地耙了把頭發罵道:“我TMD真是談個戀愛折騰死了!折騰死了!早知道就不談了——”可惜了,他就是愛上這蠻不講理不愛體貼的小姑娘,有啥辦法呢?自作自受呗。
***
事情還得繼續說一件,就是康洛辭職前那位香港來的客人,很想要包養鄒小雞,可康洛人給跑了這事兒也黃了。不過那位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心喜歡上了,來了酒店好幾次請辛姐幫忙,辛姐說:“成先生,你也知道小雞她辭職不幹了,這檔子事兒我這當媽媽的也不好開口。要不您自己去找她吧,這是她工作地點的新地址。”
辛姐決定在不得罪客人的前提下将燙手山芋丢給罪魁禍首。于是康洛這邊就有些麻煩了。
成先生很喜歡康洛,是的,康洛。這姑娘以前和他完全沒有交際,他是喜歡上這姑娘的人格魅力,有多少姑娘願意還錢後拒絕金主的包養,以千萬起價算的。這姑娘卻放棄了那高薪來這裏苦哈哈地一點便是七小時。
康洛這個專櫃是采取兩班倒的,一天工作七個小時。客人要買什麽,你最好把老顧客穩穩地抓在手中,省得被換班的導購員搶了你的客人。康洛在這點上做得相當好,那些顧客是認準了她來買,要來時還提前打電話什麽地。以确保業務是在康洛手中完成的。
這個月輪到她上下午班,工作班制很輕松,基本沒有倒班的痛苦。下午班的時候,就看到成先生的車子又來了,她想翻白眼。這事兒辛姐給說了,在不得罪客人省得辛姐難做人的前提下,她這幾天跟他幹耗着,表面還算客氣。他會将車子停在場壩停車位上,進咖啡店喝一杯咖啡等她下班。
康洛很客氣地拒絕他的接送,但也有免不了的時間,比如成先生誠心想請她吃一頓飯,僅以朋友的身份,便不好拒絕了。
金姐見到那輛寶馬車時,啧啧搖頭:“小花啊,又準備晚上約會?”金姐有空沒空就愛撥弄她手裏的戒指把玩,巴不得別人多看幾眼。康洛每每要留意的就是她換一顆陌生的戒指時必須保持高度地觀察力第一時間去拍馬屁。
虛僞地微笑,她的名字被金姐叫出來時真有種想死的心情,鄒小花啊鄒小花!“沒的事兒,金姐我哪能呀,我今天得回家洗被單呢。”裝作不認識那輛寶馬車是最好的。
金姐這人吧,就見不得別人好,表面和康洛還是和氣,但凡有人追這小姑娘時那眼睛就瞪直了臉色就沉了。怕她再發難,趕緊請旁邊的專櫃小姐幫忙看着下,她去廁所。
但其實吧,是打電話給成先生,請他別再來了,她工作難找呀。
成先生倒說:“小雞,我養你吧,我給你開個店讓你當老板娘。”這是男人要包養女人一慣的技倆。
康洛翻白眼說謝謝,挂了電話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了。她不擅長拒絕自己的追求者,她更擅長自己親自去捕獵,成先生的死皮賴臉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剛準備出廁所呢,電話又響了,這可是好久不見的蔣東原蔣大少來電啊。康洛不太樂意接,她和這人沒關系了,她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就壓根不在意。但有句話那樣說的,如果蔣東原要和她作對,她在這個新工作上是混不下去的。
只好等電話響了很久才準備接,人等得不耐煩了便挂了。她剛松口氣出門,電話又來,還是這厮的。只好接:“蔣大爺有何指教呀?”聲音還是客客氣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