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想到的是，程遠路的櫻桃一直送到了高中，而且還是他親自送的。

高一剛開學，林淞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旁邊就是門。一天下課，他聽到外面一個聲音在說：“哥們兒幫忙叫一下你們班林淞呗，謝了。”沒等負責傳話的本班同學進來，林淞就站起來往外走，結果看到了一個又熟悉又陌生的人。

這是程遠路嗎？

他長得真高，看上去比林淞高了兩個頭。他也胖了，但是又不是肥，看上去很強壯，是不是他家的大麻花吃多了？他眉眼還有點當年的樣子，林淞也就是憑這一點認出了他。

“程遠路？”

“你小子，好久不見了啊。”程遠路連聲音都變了，不再是那種憨憨的，有點悶，也有點低，像大人的聲音了。

林淞噗嗤笑出來，擡手拍着程遠路的肩膀說：“你現在可穿不進去我的衣服了。”

他的肩膀很厚。

程遠路也樂了：“去你的。”

“你也考過來啦？你在幾班？咱倆又能在同一個學校了。”

“我在8班。我初中當時報了體育特長生。怎麽樣，厲害吧。”他又摸了摸鼻子。

林淞點點頭：“你看來沒少鍛煉，我以為你吃大麻花吃的。這大塊頭。”

程遠路瞪眼瞪眼，又鼓着腮幫子，這讓林淞忽然想起了櫻桃們。剛想道謝，又見程遠路變戲法一樣從兜裏拿出一袋東西來。

“給你的。”

又是一袋小櫻桃。

林淞：“我天……你真行。”

“你這是什麽反應，你不喜歡了？”

“喜歡喜歡。”林淞接過來，突然又想：“你要換啥？我之前的牌在家呢，沒剩幾張了，你還要嗎？要我都給你，欠了你那麽多次。”

程遠路不知為何有點不高興的樣子，但一下子又還是吊兒郎當的：“不要牌了，我也沒想好換啥，先欠着吧！”

“得嘞大哥。”林淞真心覺得現在的程遠路像個那種各個學校的“頭頭”，沒準等高三了程遠路就是這裏的“頭兒”。

程遠路又潇灑地離開了，林淞忽然想起來，沖他喊：“謝了啊！！”

程遠路不知道從哪學的，頭也不回地揮揮手，這下子更像“頭兒”了。

頭頭揮揮手，頭頭不回頭。

林淞回去吃着小櫻桃，疑惑程遠路是怎麽知道自己在13班的。下次應該問問他。

後來程遠路還是提出了條件，用一道題換一袋櫻桃。他總是在課間操的時候帶着一本書和一袋櫻桃過來，帶着林淞翹掉間操，去三樓的水房躲着，聽林淞講題。

有一次巡查老師突然來查水房，他倆趕緊躲到門後去了，老師進門看了看沒見到人，就出去了，兩人過了一會兒才從門後起身出來。林淞剛才被程遠路擠着，又因為緊張，嘴裏的櫻桃一直沒吃，口齒不清地道：“我靠吓死我了。”程遠路莫名其妙有點臉紅，只低低罵了一句“淦。”

講完了題，課間操還沒結束，水房的窗戶開着，吹進了夏日難得的涼風。林淞吹着風吃着小櫻桃，真是好不惬意。他像個八卦的女同學一樣，問他：“聽說你處對象了？”

程遠路臉上這時候不紅了，但好像一直看着他。林淞這麽一問，他才轉移了視線去看別處：“沒整。你聽誰說的？”

“聽班上同學說的呗，說你跟那個……什麽婷，你倆還一起上學放學呢。”

“淨整沒用的，我上學放學都用跑的，她也跑不過我啊。”

林淞覺得好笑，嚼着櫻桃想了想說：“你搞對象別找學習好的，不然我沒啥跟你換櫻桃了，你還是得繼續問題。知道不程同學。”

程遠路瞅瞅他。

林淞一挑眉：“你瞅啥？”

“瞅你咋地？”

“再瞅一下試試？”

“試試就試試。”

他倆打鬧了一會兒，做操的班級們陸續上來了，教學樓又開始喧鬧起來。林淞逗他：“來來來快叫聲林老師，我要回去了。”

“叫個屁。我就找學習好的。”

林淞沒聽明白：“你說啥？”

“我說我就找學習好的！”程遠路用書敲了他腦門兒一下，跑了。

林淞氣得牙癢癢，不知道敲人腦門兒讓人長不高嗎！

“誰學習也沒我好！你林老師年級第一！”

也不知道那傻大個聽到沒。

這個“林老師”一做就做了三年，成效還是有的，程同學的成績提了不少，高三的時候，他甚至還穩在了年級前五十。

他倆也不能一直翹間操，就用大課間的時間見面，講題，換櫻桃。程遠路也不是每次都有櫻桃，沒櫻桃的時候他也很拽，說這是林淞之前欠的。

時間長了，林淞班裏的學生都知道學校這個頭頭挺認學，連班主任在開班會時都開始提到他：“你們看看人家程遠路，天天過來請教同學題目。你們呢，也要學會多往老師辦公室跑一跑，不會的就問一問……”林淞把這事兒跟程遠路說了，程遠路說唉還是要低調點，人怕出名豬怕壯。

“那你可得少吃點了。”

“你大爺的。”

可能是因為有程遠路在，林淞的高三盡管再緊張，也還是沒覺得多有壓力，好像外界什麽聲音、事情，都在他和程遠路獨處時被隔絕了，換來的櫻桃，教過的題目，翹過的間操，開過的玩笑，一次又一次，夏天真好啊。

後來不管什麽時候林淞想起這段經歷，都要感嘆，能和程遠路在一個學校讀高中，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