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今天睡覺的姿勢可能有點不對勁。
羅曼這麽想着，在疑惑之中遲疑了半晌，目光還是沒能從某個特別的地方挪開。
跟過去的每一個晚上，應該都沒有區別才對啊。
他的床還是被人霸占，他還是認命地在自己的床邊打地鋪，搶走本屬于的位置的那個家夥還是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
當然，也還是從床的中心滾到床沿，讓睡在地上的他一擡眼，就能望見那張比醒着的時候嚴肅得多的睡顏。
好了打住，問題就出在這裏。
用被子制成的堡壘大抵在哪裏出了問題，竟增添了一個空隙，讓一只袖子挽到手肘以上、在昏暗中也能看出光滑細膩大概還有些軟的胳膊漏了出來，從床邊垂下……
此時，就在羅曼的眼前晃晃悠悠。
羅曼：“……”
他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來思索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
賽西亞睡着之後無意識的舉動？還是說他其實沒睡着，故意在暗示他什麽？
暗示——等等等羅馬尼·阿基曼！難道你也被這家夥時不時挂在嘴上的不健康漫畫的情節荼毒了嗎？！
他一呆，然後迅速地在心裏譴責自己。又用了十幾分鐘來冷靜，才算是勉強讓莫名出現在腦中的奇怪畫面消去。
這大概就是單身太久宅得太深的隐患……不對，為什麽會聯想到賽西亞啊。
實在是，摸不着頭腦。
羅曼發現自己無法理清頭緒，只得（強行）轉移目标，去關注擺在面前的現實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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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胳膊還在眼前微微地晃動。
指尖是自然地下垂，距離那麽近，羅曼可以清楚地看到修剪得一絲不茍的指甲。
明明手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就是垂在那裏，睡在地上的男人看着看着，先是意識不自禁地飄忽，然後，差一點，他就鬼使神差地握上去了。
“……”
“果然是睡熟了吧。”
他又在心裏輕嘆。
好吧，不能坐視不管的良心岌岌可危地壓倒了閉上眼裝作沒看到的理智想法，讓羅曼頗為無奈地坐起來。
不要誤會了，他只是想要幫不好好睡覺的賽西亞調整一下睡姿，把那只胳膊塞進被窩裏——
“真是……呃？！”
剛輕手抓住賽西亞的手腕，羅曼還沒來得及掀開被子的一角，萬萬沒想到的異變就來了。
本以為睡得很死的賽西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開被子，反手抓住好心的男人的胳膊，一把将他拖到了床上來！
唰啦。
半秒過後，那寬大的被子同時裹住了兩個人。
從頭裹到腳，沒有留出一絲縫隙，床被組成的狹小屏障中比外面更黑更暗，空氣也更加稀薄，以至于窩在裏面的兩人的臉，都不由自主地染上呼吸不暢似的紅暈。
羅曼：“這是在做什——”
賽西亞：“噓。”
羅曼：“……啊？”
他有些沒有聽清，因為從賽西亞口中傳來的只是極輕的氣聲。
像是根本就沒有睜眼，還被纏綿的睡意籠罩着，此時響起的僅僅是迷迷糊糊的呢喃。
“好冷啊……就這樣，睡覺。”
冷……嗎？
明明身下的床墊早就被暖熱了，張開口，和字音一起吐出的氣流都帶着滾燙的溫度，像是整個身子都在火上炙烤一樣。
賽西亞的手還不知不覺地繞過了羅曼的腰，繞過去後，就放在他的腰間了。
羅曼一僵。
刺激的電流順着背脊往頭頂蹿，差點讓他把賽西亞推出去——不行不行，推是不可能推的。
倒不是因為他不舍得。沒錯，不是不舍得啊，就是覺得，如果這麽做了賽西亞一定會惱羞成怒。
雖然這家夥其實很好哄……
呃，他不是說，他覺得很冷嗎？
既然這樣，那就——
羅曼只糾結了一下，就決定保持現狀了。
如果不是因為梗在心中的“這發展也太快了吧”的奇怪念頭，他估計完全不會糾結。
總之……睡覺吧。
正這麽想着，羅曼也正準備匆忙地合上眼，在幾乎要窒息的環境下安眠的時候。
就如尋找熱源一般的動作，賽西亞蹭了幾下，就把臉埋在了他的胸前。
即使隔着一層衣服，那股滾燙的氣流，還是能夠清晰地感應到。
羅曼：“……”
賽西亞：“……”
從這一刻開始，兩個人都保持着現在的動作，一點兒也沒有動，直直地挺到了夜晚結束的第二天。
其實很想睡覺但怎麽可能睡得着的羅曼心中一沉，暗道不妙，如果長期這樣下去，他不是因為睡眠不足猝死就是因為刺激過度猝死。
從一開始就是在裝睡的賽西亞心裏美滋滋，暗道想出這個不用主動提出要求，就能讓目标自投羅網的計劃的自己真的很聰明。
順帶一提，他對這個自帶熱量的抱枕十分滿意。
啊，天亮了。
明天繼續~
*****
針對人造人瑪修的每月例行身體檢查終于告一段落。
從幾年前起就負責這一項工作的Dr.羅曼拿到最新的檢查報告，卻是不敢置信地反複看了好幾遍，确定确實沒錯之後，臉上浮現出了最純粹的驚喜。
瑪修也驚呆了。
根本無法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活到十八歲，即使成為亞從者也無法改變這一結局，但是……仿佛一夜之間，命運就改變了。
她身體器官停止了衰竭，她得到了與正常人類相同的壽命。
不過呢。
如果最開始浮現于心的是莫大的震驚，那麽等瑪修緩過神來，幾乎不用胡亂猜測，她就明白了過來，到底是誰悄悄地救了她。
羅曼把檢查報告放下，走出醫務室的門，再往前走一陣，就看到先一步沖出去的瑪修此時已經和一道火紅的影子撞到了一起。
賽西亞一下子被可愛的小姑娘抱住，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摸着小姑娘的頭，露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自信滿滿的笑容。
對了，他的笑容裏，明顯還有幾許亮眼得不行的得意。
——得意為Dr.羅曼專屬，就是只針對他的。
羅曼還沒有走過來，賽西亞就看了過來，微微昂起下巴，仿佛在說：我做的，沒錯，就是我。你這個廢柴醫生，退下吧。
“咳咳，沒想到你還記得那時候我說過的話啊。”
羅曼輕咳。
賽西亞一秒反駁：“你在胡說什麽呢。我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想為某人解決煩惱哦。”
羅曼：“是~是~太感謝你了，什麽都不知道的熱心腸的賽西亞先生。”
賽西亞：“哼。”
只聽話的內容，似乎并不那麽融洽，但看這兩個人的表情就知道真相如何了。
羅曼是在笑，既是欣慰，也有點不知從哪兒來的縱容的意味。他們的視線一經接觸就黏着分不開，賽西亞剛想把目光錯開一點點，還抱着他的瑪修就擡起了頭：“醫生，你也一起來吧！”
“我也一起來……來幹什麽？”
“感激的擁抱。”
瑪修是一個多麽懂事的孩子啊，雖然很想抱住賽西亞先生不放手，但她還惦記着，不能讓醫生吃醋（羅曼：啥？？？），主動往旁邊挪了挪。
主要是，醫生一副他也好想抱抱賽西亞先生的表情，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咳、咳，好吧，畢竟是一件非常值得感激和慶祝的事情，我就……”
他也就張開手臂，不僅是賽西亞，連瑪修也一起抱住了。
“話說起來……賽西亞。”
“唔？”
“雖然在這個時候提有點破壞氣氛，但是……不是說好了我先把關于約會的誤會解釋清楚，然後你再說說你的事情嗎。幾天前就解釋了，那麽，你的老實交代呢？”
賽西亞：“！”
羅曼默默地等待着。
“賽西亞。”
“賽西亞？”
“在迦勒底蹭吃蹭喝半個月，除了名字一點兒內情都不透露的賽西亞先生——別想逃跑，快！點！給！我！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