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姜姜的心聲
古典韻味的房間陳設,花梨木的雕花大床,連地板也是原木的,白色的牆壁上挂着一副油畫,并排着貼着一副結婚照。
已經泛黃、已經破碎,甚至有邊角已經被撕爛了,模糊不清,但被壓的很平整很光滑,能看出主人對它的珍視,以及常常撫摸懷念。
通向陽臺的小門敞開着,秋風吹得簾子鼓起來,有些孤寂蕭瑟。
日薄西山,稀薄的陽光沒什麽溫度。
床上躺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但臉似乎保養得很好,雖然也有些褶皺,卻也不像個年逾八十的老人,隐隐還能看出年輕時的魅力芳華,搭在被子上的胳膊很白,卻只有一層松弛的皮膚,顯得很是羸弱。
她阖着眼似是睡得安詳。
“奶奶,最近怎麽樣了?還是一半睡一半醒?”唐堯坐在大床旁邊同款的椅子上,耐心的、熟練的用熱毛巾擦着老人的手,臉,脖頸。
老人的手很小,而且也是皮包骨。
搭在唐堯肉肉軟軟的掌心。
很涼。
唐堯不勝其煩地一遍一遍擦着,還不時擡眼看看睡得安寧的老人。
“老夫人最近睡的時間居多,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前幾天家庭醫生過來看過了,醫生說……可能不太好。”
阿姨看了看唐堯,欲言又止地,斟酌着用詞看向唐堯時眼神有些無奈。
而後把被風吹得鼓起來的簾子束起來,把小門合上,只露出些小縫,房間霎時間暗下來,阿姨拉開百葉窗簾。
重新照亮房間。
“我知道了。”唐堯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有些沉重。
唐堯小的時候,是跟奶奶一起生活在老宅的,唐父唐母是自由戀愛,早年時很任性,鬧過離婚,還打過架,家裏吵的一團鬧。
奶奶發了大火,把兩夫妻給摁住了,不放心唐堯,就把他帶回老宅住了。
唐堯和奶奶生活了十多年,後來,讀書和進軍娛樂圈,
才離開老宅。
同唐老太太的感情很深。
“唐頤過來照顧過奶奶嗎?”唐堯啞着聲問,然後起身,去浴室又重新換了一盆熱水,繼續。
“小姐她,還沒來過。”
“打電話給她,不聽話就把她資金全部凍結,就說我說的。”唐堯微皺起眉,顯得有些兇。
唐頤是唐堯的親妹妹,唐堯跟老太太住在一起之後,唐父唐母關系漸漸好起來,後來生了唐頤,現在也才20歲。
平日裏總是見不着人影,加上唐堯工作忙,兩兄妹基本上聚少離多。
唐頤自小同唐父唐母生活,自然不如唐堯對唐老太太的感情深。
“哥!你又威脅我。”唐堯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推開了。
少女穿了身衛衣,下身百褶裙,帆布鞋跟不知道冷似得,噘着嘴滿臉不高興。
唐堯瞥了她一眼,輕“哼”一聲,懶得理
“哥,人家哥哥都是千寵萬寵自己妹妹的,怎麽擱我身上就不一樣了,哥哥小時候不讓我吃這吃那,長大了還想凍結我的小金庫,我別不是撿的吧?”唐頤在他旁邊坐下,滿臉寫着:
本少女超級生氣,快哄我。
“有時間替我照顧照顧奶奶。”唐堯瞥她一眼,面上依舊冷淡,撈起搭在衣架上的外套拿上車鑰匙,最後握了握老人的手:“阿姨,麻煩你了。”
“哥!”唐頤看她親哥唐堯已經冷漠地走了,心裏委屈的極了。
但是唐頤很怕哥哥,很想親近他,可又像是隔在雲端,永遠走不進去。
她其實明白,哥哥跟爸媽之間隔閡已經很深了。
唐母偶爾會說起從前唐堯的事情,感慨萬分,愧疚異常。
唐堯雖然依舊孝順,逢年過節電話禮物什麽的全都不少,也會經常回家看看。
但,再怎麽樣,情感上的疏離,讓距離變得格外遙遠。
“秋天了,裙子太短了。”唐堯腳步微頓,停了半晌才道。
而後大步向前,人影都見不到了。
唐堯鑽進車裏準備回劇組,每個月都一定會定期回來看望奶奶,不拍戲的時候大都留在老宅照顧。
小的時候,唐堯是挺怨的。
尤其是唐頤出生以後,後來漸漸大了,怨都消散了,只是再也融不進那個可能不屬于他的家裏。
漸漸地,一個人也就習慣了。
只是連帶着他整個人都冷漠了。
唐堯選擇當演員,除了奶奶沒有人支持,起初選擇當演員的原因很簡單。
為了圓奶奶的一個夢。
可後來漸漸也愛上了這個職業。
唐父唐母也不敢說他,暗地裏幫他打點過不少,他都知曉。
比如剛開始圈裏有富婆要包、養他,還有幾個gay咖位很大的也曾經威脅過他,但後來都戛然而止。
漸漸年長以後,一切都看開了,只是對于這些已經不再熱衷了。
唐堯從兜裏掏出那兩張照片,一張是奶奶的,還有一張,是姜宓的,準備拿給奶奶看,可惜還沒來得及,奶奶吃了飯念叨了幾句,又睡着了。
看來只有下次,再一起拿給她。
奶奶的夢,便算是圓了吧。
外頭的天漸漸黑了,秋天的陽光恹恹,連晚霞都敷衍,這會,烏雲密布。
老宅在郊區,開車也挺遠的,唐堯叼着煙,抽了兩口,灰蒙的煙蒙了他滿臉。
要趕緊回劇組,休整一下,明天,又是惡補的一整天。
唐堯摩挲起姜宓那張照片,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連他都忍不住唇角上揚。
揣回兜裏,車疾馳起來,揚起的灰塵隐沒在夜裏,不留一絲痕跡。
*
唐堯請假回來以後又開始正常的拍攝了,後面的劇情很緊湊。
前面25集已經拍了四個月,後面還有25集卻只有兩個月了。
劉導本來就是特意這樣壓縮,前半段讓他們入戲,後半段他們就可以把角色帶着些,演起來更加流暢,也不至于表演痕跡過重。
這樣一來姜宓完全沒有時間瞎想,雖然每天看到唐堯時還是會心顫。
因為唐堯回來的那天晚上。
姜宓結束戲份準備回去的時候,發現小然竟然先走了,唐堯卻在路上等她。
那天晚上夜色濃郁,姜宓看不清唐堯的神色,卻聽到他微啞的聲音,有些疲憊,從風裏傳進她的耳朵特別清晰,簡單明了,絲毫不加修飾:
“姜宓,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姜宓當時沒有回答,可她忘不了他的眼神,缱绻的、堅定的、灼熱的眼神,姜宓兩個字從他唇舌裏吐出來,真是,動情着迷。
唐堯也沒逼她,怕她被狗仔偷拍,看她上了保姆車,才蓋上兜帽走了。
後來,唐堯就再沒說起過。
好像那晚她聽到的是夢話,或者說是她的心聲。
唐堯每天按部就班的拍戲,沒有絲毫越矩,姜宓有時候完全看不懂他。
甚至,有些委屈。
艹,不娶何撩。
而她自己也陷入喜歡不喜歡的困境了。
像進了個望不見頭的大迷宮。
出不來,進不去。
可每天拍攝的時候唐堯似乎很懂她,總是會帶着她入戲,也再沒有過什麽不屬于唐司聿的動作或者眼神。
身上看不到他,是唐堯的影子。
姜宓漸漸安下心來,後面的戲比前面難演,眼神戲哭戲更多。
唐堯跟她對戲時,無形中總給她力量,姜宓演的行雲流水。
唐司聿入獄之後,林青舫被趕了出來。
林公館被二姨太太和林朱瑛入主。
連林父也都被她們氣死了。
孟子渝被困住,暫時沒有辦法幫她,雖然總是暗地裏送她錢,給她遞什麽訊息。
可對救唐司聿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
林青舫變賣了所有家産,要救他,可有人壓着,向來就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
舞廳向來是最好聽打聽訊息的地方。
林青舫選擇在哪裏做了個歌女。
來來往往地日、本人和軍統的人流連于此,她換了個代號,罂、粟。
沒有人會想到唐司聿的太太會在舞廳裏唱歌,且她濃妝豔抹。
後來總算再見到了唐司聿,他被打的渾身是傷,人都瘦了大半。
林青舫心疼的要死,由一個堅韌柔弱的女人,成長成為一個果決狠辣的特務。
她不僅要救出唐司聿,她還要讓林朱瑛下地獄。
她再也不是那個心慈手軟的嬌小姐林青舫,而是那個嗜血被仇恨蒙蔽的罂、粟。
林青舫同軍統的人做了一筆交易,只要拿到他們想要的那份□□基、地的名單他們就答應救出唐司聿,雖然他們不可信,但她沒有辦法,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但為了行動秘密性,她被要求不能再見唐司聿。
可林青舫不知道的是,林朱瑛已經拿到了那份火、藥基地的名單,以此為條件,讓林青舫陷入一個永遠不可能有的名單裏面,讓她永生不得她所愛。
唐司聿因為同大總統的關系,已經被救了出來,再次成為總統的親信。
他發瘋了找林青舫的蹤跡,也沒找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她,林朱瑛拿着林青舫的遺物。
說她在他入獄那日時,已經被槍殺了。
唐司聿不相信林朱瑛可她拿着的是林青舫帶在脖頸上的項鏈,那是他們的定情信物,由不得他不相信。
唐司聿開始成為鐵血軍官,冷血嗜、殺,再也沒有半點溫情。
從他以為林青舫已經死了以後,他最後的溫暖都沒有了。
孟子渝找了他很多次他都沒有見,後來有一次被他攔住了車。
唐司聿終于見到了他三年的未見的唐太太,林青舫。
姜宓和唐堯要拍的就是這一場——
彼時林青舫已經徹底覆上了僞裝。
舞廳笙歌曼舞,暧昧湧動,昏黃的光線交織纏綿,外面戰火連天,卻半點沒有影響裏頭男男女女的驕奢淫逸。
舞臺上後面伴舞熱烈,支起的話筒前有個妩媚的女人正在唱歌。
“酒不醉人人自醉。”
陌生到唐司聿差點沒認出來。
臺上的女人,緊身旗袍,纖腰豐胸,濃妝豔抹,時下最新的卷發,妩媚妖嬈,紅唇烈烈,雙眼迷蒙含情,堪稱人間尤、物。
唐司聿坐在下面,翹着二郎腿聽她唱完,火氣已經非常大。
林青舫下臺的時候就被人給拽住了:“唐太太,該回家了。”
林青舫看到他的時候,驚愕,喜悅,激動,最終竟全化為絕望。
她嬌笑着推搡他的胸膛,像個娴熟老練的changji:“二爺可真愛說笑,這裏了沒有您的唐太太,花名罂、粟。”
唐司聿抓住了她柔弱無骨的手,深深地看着她,終于笑着,直接俯身咬開她脖頸間的扣子,而後從錢夾裏取出一摞,暧昧地塞在她兩坨柔軟中間:“這些錢夠了?”
林青舫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眼眶在發熱,還是嬌笑着:“二爺,真壞。”
她不能在靠近唐司聿了,她沒拿到名單,他卻出來了,三年在這魚龍混雜之地,有舞廳老板的照拂,她雖然沒賣、身,但終究覺得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幹淨的林青舫了。
更何況,有些事情開始了,她停止不了,反而會讓他同樣萬劫不複。
“過!”劉導喊了停,輕咳:“唐堯那劇情加的不錯。”
唐堯沒什麽反應,繼續坐着,氣勢什麽都沒變,看姜宓還是那副一眼難盡的表情。
得,還是唐司聿,出不來。
姜宓冷嗖嗖地披上外套,扣上旗袍扣子。
天知道,這劇本最親密的戲都只有拉小手,不對有一場床戲,但是一筆帶過。
剛才,唐堯來咬她旗袍扣子的時候,她竟然渾然不覺,還在按照劇本臺詞演,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雖然他塞錢的時候,手非常紳士的沒碰到,可她的胸口還是被磨得生疼。
但不得不說唐堯臨時加的這個戲份很好,因為按原本的劇情是,唐司聿拉着林青舫走了,碰撞太少不夠激烈。
雖然演戲的時候,姜宓沒有什麽不适,可這一結束,姜宓渾身都不自在。
尤其是唐堯還真像二爺那麽回事。
跷二郎腿坐着,連表情都還是唐司聿該有的冷血薄情的樣子。
尤其是還在盯着她,那種恨不得捏碎杯子的隐忍的怒火,姜宓隔在老遠都覺得頭皮發麻。
助理拿着他的玻璃杯過來,下頭全是小菊花瓣,他什麽時候開始喝菊花茶的?
從前泡的好像都是枸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