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十七歲的她根本不懂愛情。只要他這樣想,心,就如同撕裂般的疼。
“微生?”她似乎看到了,他的害怕和隐憂。
“三兒,我好希望……你能像我愛你一樣……”埋頭,“愛我。”含住她的唇,把未說完的話吞入彼此的腹中。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害怕。只有這樣他才能确定她永遠不會離開自己。
輕柔的吻在她臉頰上散開。他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仿佛是在用嘴勾勒着她的樣貌,将她印入他的腦海,骨骼。
打開的窗戶正在慢慢閉合,窗簾也在緩緩拉上。動情的二人用盡全身的力量在吻對方,卻仍然覺得……
不夠。
☆、第二十一話 陸小三兒,離開陸家
“受臺風影響,未來三天,我國将有一次大範圍持續暴雨天氣過程,西北地區中東部、東北、華北及沿海東南部等地……”
電視內的女主播正播報着近日天氣狀況,沈佩坐在沙發上,盯着電視看得無比認真。
“持續暴雨。”她念念有詞,視線飄向陸桐辛的卧室。近日來陸桐辛把她盯得很死,她就連與陸桐雅獨自聊天談話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
陸桐辛知道此次的執行方案,所以正想方設法破壞,以至于讓這個方案在第一步就擱淺了。已經一個月,不能再拖,如果陸桐辛繼續阻礙她……
沈佩的視線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狠毒。輕輕咬了咬下唇,關掉電視,從沙發上起身,走到窗戶邊,再三猶豫之下她發了一條短信。
——幹掉陸桐辛。
将手機放回兜裏,沈佩耳邊回想着陸桐辛的警告,不覺嘲諷一笑。陸桐辛的确是最厲害的惡魔,可這麽多年的相處,沈佩發現了他的一個秘密。
每當下雨時陸桐辛就會變回陸桐心。而陸桐心的能力遠遠不足陸桐辛。那個時候的他是最脆弱的。
想要除掉他,只能趁着大雨未停之時。
天邊越發陰霾,遠處傳來一聲低沉的雷鳴。陸桐辛站在窗邊舉目眺望。陰雲籠罩着天空,時而劃過的閃電打亮他豔麗的紅唇。
手指在窗沿邊輕輕敲擊,狹長的美眸中一片深沉。
“下雨的天氣……”紅唇上揚,眼眸下彎,“又要流血了。”
次日清晨,大雨未至。
陸桐辛陪着陸桐雅晨練。還是沿着那條小河,兩人一前一後慢跑在河邊。
陸桐雅看着陸桐辛的背影,心裏憋了很多很多的話。陸桐辛已經呆在家裏一個月,這一個月裏他哪兒也沒去。時間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她的大姐對她體貼入微,呵護備至。她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持續下去,所以那些她想知道的疑問,一直堆在心底,她不敢問。害怕有些東西挑破了之後,就無法和平的相處。
“大姐,你還會走嗎?”
前方的人放慢了腳步,回頭看她一眼。陸桐辛白皙的臉上未抹脂粉,休閑的運動衫襯托着他纖細挺拔的身姿,長而柔順的黑發高高紮在腦後,此時的他看上去只有十八歲。
“再也不走了。”他在笑,眼裏卻一片嚴肅,帶着宣誓一般的承諾,“一直,陪着你。”
足夠了。
陸桐雅笑臉如花。跑上前一把抱住陸桐辛的腰。
“大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什麽都不重要了。卧底也好,曾經的欺騙也罷。她不需要去核實真相。
“我當然。”仰頭,一滴雨滴在他的眼角,随着眼角一直流到了耳朵。微微一笑,眼神迷離。
我當然……舍不得你。
如銀線般的雨越來越大,河裏泛起一圈圈的漣漪。風呼呼刮着,陸桐雅拉着他的手奔跑在雨中。她在笑,笑聲很大,透過雨,穿過風,進入了他的耳。
他還記得,小時候陸桐雅說過,和自己喜歡的人牽手在雨中奔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故意跑得很慢,惹得陸桐雅不停嘲笑他。
他一直看着陸桐雅的背影,笑得很傻。
突然,風中夾雜了一絲熟悉的味道,一抹黑影從側方閃來,陸桐辛手腕一收,将陸桐雅拉入懷中。黑影“咚”的一聲沒入身旁的河流,然後再也不見蹤跡。
“幹嘛啊?”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非常快,用平常人的肉眼無法判斷,陸桐雅什麽也沒看見,擡頭一臉茫然地盯着陸桐辛。
他勉強扯嘴笑了笑。仍然死死盯着河面。
陸桐雅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雨水就是河水,沒什麽奇怪的地方。
“陸小三兒。”轉眼,看向她,“抓住我,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松手,知道嗎?”陸桐辛的神色很緊張,語氣很嚴肅。讓陸桐雅開始害怕了。她不安地看向周圍,突然覺得變得好詭異。
“大姐……究竟怎麽了?”她能腦補出來的是,陸桐辛脫離了組織,不再做卧底,遭到了暗殺。這已經很戲劇化,可她沒想到的是,更出乎意料的事情還在後面。
河面的波紋開始晃動,一圈一圈越來越大,然後一個用水形成的人慢慢冒出水面,才開始還是由透明的水形成,不到一分鐘就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男人!
而河岸邊不知在何時還坐着另一個人。那人背對着他們,頭發特別長,一直拖到地面,然後順着地面鋪到了河水之中。
如同水草一般的頭發,一直還在蔓延,直到目所能及的河水都變成了黑色!
陸桐雅往後一退,正抵在陸桐辛懷中,手越來越用力,她擡頭看着他,想問,卻說不出話。
“辛兒,別和我們做對啊。乖乖把她交出來,我立馬走人。”瑢影一步步從河面上踏來,伸手指了指陸桐雅,“小三兒,過來……不想你大姐死的話……就過來。”
陸桐雅一愣!她沒想到他們的目标竟然是自己!她不認識他們,他剛剛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
“別管他。”陸桐辛握住她的手緊了緊。
“沈姨叫我們殺你。”瑢影走到岸邊,停下,“我說……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別撕破臉,是吧?”
坐在岸邊的人動了動,一旁的頭發迅速爬上瑢影的身,他低吼一句,“別亂說!”
“怕啥啊?”頭發将瑢影纏滿,他毫不畏懼,“小三兒,就你媽。你媽要殺你大姐。”話未落,言飛猛然一收發,把瑢影拉到他的身旁,伸手掐住他的喉嚨。
“他媽你再多說一個字試試。”
陸桐雅定神,不可置信。
她媽媽?他剛剛說的沈姨是她媽媽?為什麽?她媽媽為什麽要殺大姐?不,她不信。
可之後所發生的一切,讓她不得不信。
當黑色的羽翼展開,當血紅的雙眸問世,這一切都如此熟悉……她見過,這些人和微生擁有同樣的黑色翅膀,擁有同樣的嗜血瞳孔。
就連陸桐辛,也是。
她震驚了,這一刻,頭腦一片空白。眼前黑色的羽翼迷亂,陸桐辛抱着她一邊躲閃,一邊逃跑。她被護在他的羽翼之下。她看到漫天的羽毛飄散。
瑢影就似打不死一般,不論陸桐辛怎麽攻擊,他都可以化作一灘水融開,然後又在別的地方聚集。坐在河岸邊的言飛一直未動,只是奇長的頭發一直跟随在瑢影身側,伺機等着陸桐雅脫離陸桐辛。陸桐雅感覺,只要陸桐辛稍一松手,她一定會被頭發纏住手腳,拉往言飛的身邊。
他們抓她幹嘛?
為何陸桐辛如此緊張?他又究竟是誰?她的媽媽又是誰?
陸桐雅發現,她完全無法加入他們的戰争,她只能聽從陸桐辛的吩咐,死死地,緊緊地抓住他。耳邊全是急速的風聲,他們的速度快得她看不清。
她讨厭如此無助的感覺,更讨厭所愛的人為自己付出生命,而自己卻無可奈何,只能袖手旁觀。
她憎恨自己的懦弱。
突然,陸桐辛腳下一頓,速度停下。一縷黑色的頭發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纏到他的腳踝。頭發在不斷收緊,不停往上蔓延,如同一條毒蛇纏住了獵物。
他暗叫不妙,撲打雙翼,升往空中,一手緊緊抱着陸桐雅,從未松開一分。
陸桐辛仰頭低嚎,黑色羽翼拍打地頻率越來越快。所帶出的疾風将冰冷的雨水扇動。
“辛兒!”瑢影大吼,似乎想阻止什麽。可一切都來不及,陸桐辛已自毀一翼,鮮血夾雜着雨水,夾雜着如刀劍一般的黑色羽毛像四面八方襲去。
瑢影還愣在原地,無比詫異……不由得重新審視陸桐辛懷裏的人,她究竟是誰?為什麽他如此緊張?他們也不是要殺陸桐雅,不過只是……為何如此,會讓他那麽緊張?!
沒有時間讓他思考,腳下一緊,在千萬支羽毛朝他射來之時,言飛救了他。
陸桐雅耳邊是如劍雨一般的“唰唰”聲。她不明白陸桐辛剛剛做了什麽,但她看到他的左翼已廢,此時的鮮血傾盆直下。将身下的河水染紅了一片。
雨越來越大,耳邊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她聽見了陸桐辛的喘息聲,他帶着她,在做困獸之鬥。
“大姐……”她想問,你還好嗎?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她問不出口。
“我沒事。”他卻回。
瑢影和言飛消失在雨中,可他能感覺到他們并未離開。看來他們今天必須帶走陸桐雅,不然絕不會善罷甘休。
沈佩已經等不及了。他……也等不及了。
大雨迷蒙着視線,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清晰。河水嘩嘩直流,鮮血永無止盡。
陸桐雅緊緊貼着陸桐辛,他好冷。如同一塊冰。
陸桐辛降落在地,剛對陸桐雅扯出了一抹傾世絕倫的微笑,突然一聲悶響,一雙黑色的手穿透了他的胸腔,鮮血噴灑而出,炙熱的血液濺了陸桐雅一臉。
一切發生的太快。沒有時間尖叫,也沒有時間思考。她只是覺得臉上有東西在流動,只是聞到了鮮血的味道在鼻子裏,在雨水中蔓延。
機械性地埋頭,那雙手就在他的胸口,就在她的眼下。
“咳咳~”陸桐辛咳嗽了一聲,血沿着嘴角流下,“不、不可能。”
沐武出現在他的身後,出現在陸桐雅的視線。
他臉色慘白,鏡片在陰暗的環境裏散發着奪目的光。
慢慢抽出手,上面全是血。伸出食指,用尖尖的黑色指甲頂了頂鼻梁上的鏡框。
“我只是聽從安排,誰叫沈姨容不下你,別恨我。”這句話如同釘子,一遍遍敲擊着陸桐雅的大腦,深深釘入骨髓。
“沐武!”身後傳來了瑢影的吶喊,“我他媽和你沒完!”
陸桐雅的世界卻寧靜了。她看着眼前的陸桐辛,她看着沐武。陸桐辛還在對她笑,而沐武從始至終就未曾看她一眼。
“陸小三兒。”一把将她抱住,然後撲打着唯一的羽翼升往空中,一個完美的轉身,再次毀掉唯一的翅膀,黑色羽毛偏飛,詭異華美。
羽毛的黑色卻将她的視線蒙蔽了。她第一次看到了黑暗的外貌。第一次堕入了黑暗。
全身僵硬,無法自己。然後是顫抖,驚恐,懊悔。無數的情緒如洶湧的潮水同一時間向她侵襲而來,她想大喊,她想怒吼。
可,什麽都無能為力。
他帶着她逃到了一片墓地。陰森森的樹林裏有詭異的響動,陸桐辛靠在一個墓碑上,側身咳嗽,鮮血噴灑,将他身下的草坪都染成了血紅色。
“陸小三。離開陸家。”緩過神來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個,他還在關心她。
陸桐雅好冷,好害怕,她什麽話都說不出。
“你記住。”伸手,死死抓住陸桐雅的手腕,“不要和沈佩單獨呆在一起。”
“媽媽……”第一次覺得這個稱謂如此陌生。
“她是惡魔。”腥紅的瞳孔正在褪色,“你知道微生的身份嗎?”
陸桐雅咬唇,不語。
陸桐辛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知道了?他告訴你了?”這件事讓他很吃驚。因為這麽多年來,他都沒有勇氣把自己的身份坦白,沒想到微生居然做到了。所以……他對陸桐雅,是認真的?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斂下眸,隐藏住眼神中的光彩,“他和沈佩的曾經?”
!
這話讓陸桐雅心驚。雖然陸桐辛還沒直說,可從這暧昧的語氣,這怪異的話中她已經感受到了一二。
陸桐辛沒有猶豫,把更讓陸桐雅接受不了的話說出口——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那個誤會……或許……又是另一番情景了。或許……就沒有你了。”
就沒有你了。
就沒有你了。
就沒有你了。
這話很幽,很輕。卻一直一直在樹林間穿梭回蕩。雨小了,可天空卻越來越暗。不像清晨反而更像傍晚。
“什麽意思?”還是傻傻地問了這句話。雖然她吓得唇都開始顫抖,可這句話卻問得清清楚楚。
“這下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讓你和微生在一起了吧?”擡眸他看着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用另一種更讓人不安的方法诠釋了,“三兒,讓一切回到原點吧。他們之間的恩怨,別去插足。其實你我……”閉眼靠在墓碑上,“不過是一個旁觀者。”
旁觀者……這三個字也讓她久久無法回神。陸桐辛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聽似無意卻總能精準地敲入她的骨骼,讓她疼得無法自己。
是陸桐辛的咳嗽聲拉回了她,連忙伸手壓住他正在不停流血的傷口,肚子已經穿了,就像被活生生地掏出了一個大洞。
“大姐,大姐……你沒事吧?你沒事吧?我們去醫院,我們去醫院!”從兜裏掏出手機,陸桐辛卻伸手制止了。
他眼神迷離,已經開始渙散。嘴邊卻一直挂着淺笑。
“三兒,如果我的死……能讓你看懂什麽……也夠了。你要走,你要離開。永遠離開。”他的呼吸越來越大,胸口起伏越來越猛烈。
“沈佩要殺我……你有一天也會被她害死的。你相信我……陸小三兒,你是惡魔的孩子,你體內有沉睡的惡魔因子……咳咳……”他開始不停咳嗽,卻用盡力氣想把話說完,“沈佩要催眠你,她要喚醒你體內的惡魔,那時候……那時候……咳咳……”手上的力道變小了,呼吸也輕了。他睜着眼,看着上空,冰涼的雨水灑在他的臉頰。
“不要,你不要說了!我帶你去醫院,我帶你去醫院。”她慌了,伸手想把他架起,可腿軟得挪不開步。
“那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陸小三兒……陸小三兒……”
陸桐辛的淺笑,一直挂着,直到呼吸徹底停止的那一刻,也沒有散去。
……
河岸邊,沐武已經站了許久。雨将他淋個透徹,他卻感受不到一絲的涼意。沒死過的人永遠不知道,感受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
哪怕是疼感也好比沒有知覺。
沈佩撐着一把黑傘,慢慢走到他的身邊,為他遮住雨。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一直以為沐武是陸桐辛的人,卻沒想到他今天出現,親手殺死了陸桐辛,還是在陸桐雅的面前。
“你明知這樣做……小三兒會恨你一輩子。”她不相信,曾經為了陸桐雅死去的沐武如今已經徹底放棄了。她能感受到,沐武一直愛着她,他今天的舉動實在說不過去。
“哼~”沐武淺笑。轉身走出沈佩的傘,“我要的,是成為死神。”
如果死了,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必須活過來,更何況……
遠處一個驚雷炸開,整個世界都在震動。
手上還存有陸桐辛的血液,縱然被雨水沖刷這麽久也沒有散去。他無奈地笑……
沈佩,你怎麽就不懂。
這個世界上,哪兒有弱者選擇的餘地。
☆、第二十二話 三兒,你陪我說說話…
大雨漸止,秋風蕭瑟。
樹林內回蕩着簌簌風聲。傍晚時分,周圍漆黑一片。如綢般的霧氣穿梭蕩漾。有一官新墳立在一顆楓樹之下。簡單的墓碑,新翻的泥土,一片楓葉随着秋風盤旋飄落在泥土之上。
舉目望去,能看見黑暗中淩亂的林立着數多的墓碑。在詭異的環境裏,凄涼的風聲中似乎還夾雜了野獸和孤魂的悲鳴。
沐武蹲在墓邊,徒手挖動泥土。慢慢地,一縷長發隐現;慢慢地,衣服一角混合着泥土出現……突然,一直慘白的手,沖破半潤的泥土,死死扣住沐武的手腕,再一用力,将沐武拉扯下來,讓他的臉貼上了冰冷的黃土上。
泥土之間,有一雙漆黑如墨的眸,正死死盯着他。
“現在才來?”另一只手也沖破土地,将沐武推開,一個全身是泥的人慢慢從土裏起身,他伸展雙臂,如夢初醒。
深深吸口氣,雨後的林中有一股新鮮的泥土味,還夾雜着墓地的死亡氣息。這讓他心曠神怡。
“活着真好。”起身,拉開運動衫的拉鏈,伸手一甩,将衣服抛向樹林之中。
“小三兒……很傷心。在這裏哭了很久。”沐武回想着陸桐雅的背影,孤獨,悲傷,彷徨。可他只能遠遠看着。陸桐雅一定恨死自己了。可他還得裝作若無其事,接受她的恨意。
“這不關你的事。”陸桐辛伸完懶腰,繼續脫已經肮髒的衣物,“傷心也是為我。”
“是為陸桐心。”沐武看着他,補充,“她大姐。”
“呵呵~”陸桐辛淺笑,聲音回蕩在林中,狂妄不羁,脫掉衣服後,露出的是他一身雪白如初生嬰兒般的肌膚。
“她終于死了。正愁呢。”
沐武盯着他,片刻後垂頭看向墓碑。碑上是陸桐雅刻的字。好熟悉……
陸桐辛與陸桐心是一對龍鳳胎。從小一起生活。感情很好,至少在陸桐辛體內惡魔因子覺醒之前,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
可是後來……為了成為最強的惡魔。陸桐辛逼迫陸桐心在他的契約上簽字,在他得到了陸桐心能力之後,這還沒完……他吃了她。
惡魔食惡魔,這種情況絕無僅有,更何況他們情況特殊,陸桐辛顯然沒有完全成功,每當雨季,陸桐心的意識包括身體都會出來,取代他,有時候還可以完全占領他的意識。為此他頗為頭疼。試過自殘,試過在雨季殺害自己。可陸桐心的意識總會在最後時分暴露,阻礙他的“自殺”行為。
所以,這個機會。他等待了很久。
雨季是陸桐辛最弱的時刻,沈佩發現了。可她不知道這是陸桐辛刻意透露的。沈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雨季,是殺不死陸桐辛的。
雨停之後,陸桐辛的一切會得到修複。死的只是陸桐心,陸桐雅真正的大姐。
沐武曾經就說過,陸桐辛絕不簡單。這次他又體會到了。
陸桐辛和他承諾過,他們合作,事成之後他會在他契約書上簽字,讓他成為最強的惡魔,讓他有資格去接替死神,而他……只要陸桐雅。
但,他能信嗎?一個為了成為最強惡魔把自己同胞姐姐都能吃掉的陸桐辛,他能相信他會放棄最強的位置,會放棄死神的位置嗎?
或者說,他能相信陸桐辛是真的喜歡陸桐雅嗎?他是不是只是以此為借口,故作癡情。利用他呢?
可事到如今,沐武沒有選擇。這個世界,沒有給弱者選擇的餘地。
一天前,陸桐辛的話他記憶猶新。
“瑢影說沈佩要殺我。很好……證明你決心的時候到了。”陸桐辛要求他在陸桐雅的面前殺掉他。因為這樣陸桐辛才會相信,他的目标只是死神,不是陸桐雅。他要陸桐雅永遠恨他。他要陸桐雅對他徹底絕望。
而陸桐辛……不僅殺了陸桐心,斬斷了沐武所有的後路,破壞了沈佩與陸桐雅的關系,或許他還順便破壞了陸桐雅與微生之間的信任。
沐武越來越懷疑……陸桐辛的目标,真的只是陸桐雅嗎?還是……
陸桐辛已脫得一絲不挂,走到一灘積水旁,捧起水開始清理身上的淤泥。水中倒影着他芳華的容顏,微微勾唇,他輕笑,似乎自己被自己美到了,忍不住伸手撫摸如柳的細眉。
“你以後怎麽出現在小三的身邊呢?”沐武試問。他想知道,陸桐辛讓大姐消失了,他又如何重返陸桐雅的身邊,怎麽得到她。
“你說……”回頭,長長的頭發垂入水中,“我漂亮嗎?”
“……”沐武一愣。再重新審視他。陸桐辛很漂亮,毋庸置疑,他美得裝成女人後毫不做作。不需要濃妝,他就已經雌雄難辯。化妝之後的他永遠不會讓人想到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很美。”他回。
“對啊。你說……我在井上景身上下了這麽大的功夫……”回頭,繼續看向水中的倒影,“他怎麽會和陸桐瑜在一起呢?”手指順着眉毛滑動到紅唇上,一遍遍來回撫摸,“他不是只喜歡死物嗎?怎麽會讓陸桐瑜懷孕了?”紅潤的唇往外散發着剔透的光芒,定睛,勾出一個妩媚風塵的笑,“沐武,幫我拿一條裙子來。我得去見見我的老情人。”一頓,“對了,還有黑絲。十厘米的高跟鞋。”
盛世秦皇,一如既往的酒醉金迷。誘人的脂粉味,濃烈的酒香味,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之中。
當VIP1號包廂打開的時候,井上景愣住了,然後揮手示意所有人守在包廂外。輕輕地關上門,小心翼翼地舉動,仿佛是怕什麽東西“嗖”的一下消失不見。
包廂內很暗,只有正前方的單人沙發上有一盞奪目的燈光。燈光打下,襯托着紅得似血的沙發。沙發中躺着一個人。
他一身黑色的短裙,修長的腿交錯着放在沙發旁,他橫躺着,肩膀上的吊帶慵懶的掉落在胳膊邊。他的頭微微上揚,完美的側臉被燈光打出一個精致的輪廓。妖嬈的腰肢時不時扭動,他極盡地賣弄風騷。把誘惑發揮到了極致。
他以前說,因為他是男人,知道該怎麽去勾引男人,知道該如何讓男人熱火焚身。
是的,他做得非常好。
“心……心兒?”可淪陷的井上景,就連他真實的名字都不知道。對他來說,陸桐辛就是一個迷。他永遠無法觸碰的迷。
陸桐辛慢慢回頭,把修長細嫩的手指放在紅唇邊,然後輕吻。迷蒙的眼神一直回蕩圍繞在井上景的身上。只是一瞬,他就出現在他的身前,伸出腿,攀上景上井的身。
如蛇一樣的手,勾住井上景的脖子。他巧然一笑,“上景。人家好想你。”狹長的眼一眨一眨,每眨動一下就放射出無敵的電量。
再一閃,井上景被他抱住,出現在沙發上。她壓在他的身上,一雙手游離在他的胸口。
“你還愛我嗎?”陸桐辛問。
井上景默不作聲,可身體特別誠實的回應了他。
“喲~上景……”陸桐辛嘟了嘟嘴,俏皮又不失妩媚,“你還是這麽容易興奮。”說着貼下身,伸手一下就把自己身上的裙子撕爛,什麽遮擋都沒有的他,胸前平坦一片。相互矛盾的特征與外表在他身上居然不顯得奇怪,反而是另一種要命的美感。
“上景,我知道有些話你不能說,所以,不能說的時候你沉默,能說的時候……你回答我。”
井上景一愣,一下就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他是在說……死神契約。關于契約與微生的事他都不能說。
陸桐辛一直在調查微生,從他有意接近自己不久井上景就發現了。他沒揭穿,也是另有打算。只不過只有發生的一切事情,已經完全超過他的掌控。
凡人無法和他們玩兒,普通人永遠涉足不了死神的圈子。
“你和死神大人簽過契約,是嗎?”
井上景沉默。
陸桐辛會意地笑,“你最在乎的人……是我嗎?”
井上景停頓了片刻,回答,“是。”這個可以說。
笑容在陸桐辛臉上僵住……這麽說來,他間接性被微生控制了。如果井上景向外透露關于死神契約的任何事,他也會受到懲罰。
“你愛陸桐瑜嗎?”
“不愛。”這話很直接。
陸桐辛再笑,有些事又了然了,“那你還背着人家和她上床!還讓她懷孕了!”聽着很嬌羞,可裏面的意思很多。
“我沒辦法。”他回。
“呵~”陸桐辛又懂了。眼神一轉,再問,“你強迫她了?”
“沒有。”他如實回答。
這……陸桐辛不懂。沒有強迫陸桐瑜?那她怎麽會心甘情願……她不是很恨井上景嗎?這麽一想,他再次了然,“所以……陸桐瑜和你一樣?”他想,這麽久的相處,井上景應該能察覺到陸桐瑜的異樣。
“……”關于對死神契約的猜想,井上景還是不能回答。
“原來如此。”埋頭淺笑……死神大人,你如此殘忍的對待陸桐瑜,陸小三兒知道嗎?
陸桐辛柔軟的身體與井上景緊緊想貼,惹得井上景呼吸濃重,吐出的氣變得無比炙熱。粗糙的大手已經環上陸桐辛的腰。
“別這麽着急嘛,你回答人家……你愛不愛我……”陸桐辛眨着眼,嬌柔一片。
可事實是很出乎意料的。
“我不愛你。”井上景的話還沒完,“會讓你做那些事嗎。”那些事指的是……陸桐辛自然明白這隐晦話中的含義。
“哈哈~”陸桐辛掩唇直笑。笑着笑着眼中的柔光盡散,剛陽之氣湧上身體,邪魅的面容展現在井上景的眼前,他說,“乖,喊聲好聽的,讓我高興高興。”
“你……”陸桐辛喜歡裝成柔軟的樣子,外表看來美豔絕倫,可他骨子裏的霸道,就連井上景都害怕。
“上景……”他眼中深沉,藏着井上景永遠看不懂的情緒,“幫我做件事。”
陸桐雅不知該往哪兒走,腦中亂成一團。被雨淋濕的衣服還沒有幹,粘粘地貼在身上。手中指甲裏全是泥土。
如同行屍走肉一樣,走了很遠很遠。下意識的,或者沒意識的,她就走到了齊爵的門口。
“陸小三,離開陸家。”這句話在她耳邊回響。陸桐心死去時的樣子也在腦中回放。
離開陸家……離開這裏……她又能去哪兒呢?她的牽挂都在這裏。無法因為危險而離開。
“媽媽……”沈佩是惡魔?她是惡魔的孩子?
伸出雙手,放在昏暗的路燈下。
一切都變得好陌生,媽媽也好,自己也好。微生……也好。
仰頭凝望蒼穹,雲壓得很低。雨又快下了。
天空好寬,世界好大。她好渺小。好無力。
無法拯救自己所愛的人,無法保護自己。只能一味的逃避。無數的疑問,逃避;無數的問題,逃避;無數無數她該知道卻不想知道的秘密……還是逃避。
比如沈佩的工作究竟是什麽?比如她為何一年才會回來一次?比如二姐怎麽了?比如沐武之前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比如微生和高子琪?微生和沈佩?和她的媽媽……
想着想着,她突然有種想嘔的沖動。
彎腰,伸手撐着一旁的樹幹,開始幹嘔。
她是不是該把一切事情弄清楚,她是不是應該去搞懂媽媽為什麽要殺大姐?為什麽要害自己?她是不是該去問問,微生接近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可是,憑她……又能做什麽呢?
嘔得她肺疼,嘔得她滿臉是淚。
前方的黑暗中傳來輕輕地腳步聲,微生的面龐從黑暗裏出現……
“三兒?!”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狽的陸桐雅。她渾身都是泥,很髒。頭發濕濕地粘在身邊,蒼白的臉上全是淚,她正擡着頭看着他,眼神……很奇怪。
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就癱軟了。無力地躺在他的胸口,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沒有說話。
很快,微生就把她安頓在卧室裏。替她放好了洗澡水。把換洗的衣服放在她身旁。可她就是那樣坐着,不說,不動。
“三兒?”微生又喊了一句。她仍然沒有回應。
“那……我幫你洗?”他在詢問,等了幾秒還是沒回應。他就當默認,在她身前蹲下,開始替她脫去肮髒的外套。
屋內很靜,也很暗。所以照不出他微紅的臉。床前的白色蠟燭被窗外吹入的風吹得直跳。撲閃幾下,終于熄滅了。
剝去陸桐雅的外衣,露出了仍然鮮嫩又幹淨的她。仿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蓮,內裏仍然透徹純淨。
呼吸聲有點大。
指間的溫度開始上升。可他仍然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她。似乎怕驚擾了她的安靜。
彎腰将她橫抱起,步入熱氣騰騰的浴室。輕輕地放在溫水之中。
他能控制自己的舉動,卻無法控制他的視線。如火般炙熱的視線,時不時的掃過她的身體。
當溫水漫過身體的每一寸,她緊繃的神經總算扛不住了,慢慢松懈。眼眸閉上,似乎想睡覺了。
微生不敢打擾她,只能極盡溫柔地替她除去臉上頭發上的污泥。從沒為人如此服務過的他顯得有點措手不及。
洗完澡後,将她包裹在浴巾之中。她就像襁褓中的嬰孩,通體細嫩,睡容安詳。微生輕輕将她放在床上,讓她靠着自己,開始小心翼翼地為她吹頭發。
轟鳴聲有點大,似乎驚擾了她的夢。漂亮的眉頭皺起,喉嚨間發出一絲不滿意的聲音。
時間流逝,微生一邊享受着此時的安靜,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