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遇7
蘇楣是個耐不住性子的,做什麽都容易着急,虧得沈離學什麽都快,只四五遍就能寫的不錯了。
蘇楣教了幾遍,見他寫的已經似模似樣了,就把筆一丢,半趴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着他寫。
偶爾出聲提點幾句,只是到底容易無聊,蘇楣垂眸看了半天沈離寫字,頗覺無趣。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整個學堂裏半點兒聲音都沒有,只有風吹得外面的樹葉嘩啦啦的響,從雕刻精致的窗透下去的樹影便也一直晃着。
雖然如今椅子已經挺普遍了,但是學堂裏還是席地而坐的,裏面鋪着編織精致的竹席,學生們每人前面一張小幾。
蘇楣被太陽曬得懶洋洋的,她也不嫌棄沒有枕頭,直接在沈離身旁躺下了,蜷縮成一團,“我就睡一會兒。”,她嘟嘟哝哝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沈離說,“一會兒就起來。”
結果還沒說完這句話,就已經睡着了。
沈離停了筆,垂眸看着在身邊熟睡的少女,他垂下眸子,輕聲喊她,“大小姐?”
她睡着的時候倒很安靜,蜷縮起來,側着身,幾縷碎發落下來,給她帶來幾分柔軟。
一點兒不像是那些人口中說的霸道殘忍的蘇家大小姐。
那些人挖苦沈離的時候就這麽說的,說他若被那蘇家大小姐看進眼裏,不是一步登天,就是一步堕入地獄。
而沈離很顯然就是後者。
蘇楣多風光,多驕傲啊,誰能入了她的眼呢?連那孫家郎君都能對她小意讨好。怕是這青衣城裏誰都得對她笑臉相迎。
那時誰都嘲笑他,沒人對他伸出手來,但是沒人敢動他,他們都怕這個少女,不是怕這個正在睡着的柔軟少女,而是怕她身後的權勢。
她是蘇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是蘇老爺子最疼的孩子,祖父手握兵權,父親在王城位極人臣。
她要誰生就生,要誰死就死。
可現在她卻卸下了所有的防備與武器,像是一只幼獸,對着親近的人露出肚皮一樣。
沈離半彎了腰,探手過去,将那幾縷碎發掠起來,發絲柔軟而順滑,非常乖順地待在他手中。
那個往常張揚跋扈的少女,如今安靜地睡在他身邊,呼吸悠長而穩定。
這個認知讓沈離有些不切實際的流離感。
她的鞭子就放在手邊,可她如今正睡得香甜,在一個只見過幾次的奴隸面前,毫無防備。
還真是松懈啊。
沈離漫不經心地想着,指尖撫上少女潔白的脖頸,溫熱的觸感就在指尖停留,只要他想,現在就可以折斷她潔白纖細的脖頸。
他的眼神深了些許,手指不自覺地摩挲幾遍。
卻聽得那少女迷迷糊糊地說着夢話,像是呓語,沈離猶豫了幾秒,還是附耳過去,只聽得她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沈離愣了一下,眼中有些許錯愕,然後察覺到蘇楣動了動,好像要醒的樣子,他收回了手。
“沈離……沈離。”,蘇楣又做夢夢到沈離拿劍指着她,她委屈得不行,卻又覺得她對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被殺也是應該的,實在拉不下面子來求饒。
但是吧,她又覺得跟命比起來,面子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該丢就丢。
正在糾結的關鍵時候,然後她就醒了。
她爬起來還是迷迷糊糊的,腦子不清醒,還停留在夢中委屈的情緒當中,眼角還含着淚,看了半晌沈離抄書才緩過神來,然後問道:“抄了多少遍了?”
聲音帶着點兒哭腔,尾音有些撩人。
不經意地就在沈離心上撩了一下,像是被欺負了,他想,她夢到了什麽呢?為什麽……會喊他的名字呢。
沈離抿了抿唇,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的愧疚,蘇楣剛剛的表情就像是被欺負得狠了。
沒等到沈離出聲,随後蘇楣就自己歪了話題,“你吃飯了嗎?”
她覺得沈離肯定沒吃,要不然怎麽會這個時候還在學堂,還不待他回答就自己決定了,“待會兒跟我一起吃些糕點吧。”
她自覺跟沈離有了共同抄書的情誼,也不怎麽怕他了,随即拍了拍他的肩,“我去給你端些糕點來。”
伴魚現在也應該回來了,蘇楣眨眨眼,爬起來往門口去了。
***
在沈離的努力下,蘇楣總算是趕完了那五十遍被罰抄的文章。
她心裏頗為高興,覺得自己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對付先生的罰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沈離的字現在寫得還是不怎麽好,不過第一天寫成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就算先生看出來也不會說什麽的,蘇楣決定以後讓沈離就照着自己練習的字體先寫一段時間好了。
蘇楣幹什麽什麽不行,從小讀書也不是能耐下性子的,蘇老愁得不行,最後覺得好歹得有件能拿出手的東西。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沒天份,成,書法總算不需要天份了吧?只要努力就行。
于是蘇楣被蘇老按着頭不得不從前朝的書法大家開始,從中正大氣的楷書到狂傲的草書都練了個遍。
畢竟她從頭到腳就字還算能看了。
蘇楣拿過那五十遍數了又數,最後确定夠了,這才擡起頭來一臉嚴肅地對沈離道:“從此以後我就算你半個師父。”
“以後要好好尊敬我。”,蘇楣正色道,她覺得先趁機撈個師父的名頭,八成沈離以後就不會對她怎麽樣了。
畢竟尊師重道可是傳統呢。
一個欺師滅祖的名頭壓下來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沈離低着頭,低眉順眼地應了,頗為恭順的模樣。
前面說話還正氣凜然的,下一句話就露了馬腳,開始帶了少女特有的活潑,“那我先走了。”
“等我改天有空再來教你。”
蘇楣眨眨眼,瞥了一眼沈離消瘦的身形,“你記得要好好吃飯。”,她低頭看了看桌子上剛剛被她端過來的那盤雲片糕,忍痛推了過去。
“這些都給你!”
她夠大方了吧。
蘇楣想了想,好歹還記得自己惡毒女配的人設,就又添了一句,“要是有人欺負你,就記得欺負回去,”
然後又想到沈離的身份,覺得他現在還是個人人都能欺負的小可憐,畢竟看那瘦弱的小身板八成連她都打不過:“或者你告訴我,我幫你欺負回去。”
少女整個人沉浸在溫柔的光中,眉目鮮活,“你可是我的奴隸。”
“除了我,哪怕是皇帝老兒欺負了你,我都能替你讨個公道回來。”,少女神色如常地說着大逆不道的話,然後擡眉望向他。
“你記得我今日的話。”
沈離沒有言語,只是跪伏在地,行了一禮,又是這種甜言蜜語,句句話都像是浸了蜜,但是卻有毒。
他垂了眸子,掩住眼底的一片冷色。
不可信。
這世上,除了自己,誰都不可信。
唯有權與利才是永恒的。
***
蘇楣是真心實意覺得她連皇帝都能揍上那麽一揍的。
前提是他到這青衣城裏來,在這城裏,她蘇楣才是皇帝,頂多之後被蘇老爺子禁足幾天,或者罰抄幾遍書。
畢竟如今的世家權勢大,官家勢弱,皇帝頂多算是個傀儡。
如今幾大世家分裂割據,随便拎一個出來都可以吊打官家,不過到了後面也是因為世家太強勢的緣故,這才開始了長達幾年的混戰。
不然沈離也不可能趁着天下大亂奪了那帝位。
這江山,氣數早已盡。
不過蘇楣不想思考那麽久遠之後的事情,反正現在男女主都還沒遇上,而反派陸離還在她這兒。
她還有大把時光可以來浪費在抄書上。
蘇楣想,她以後只要祖父能好好的就滿足了。
沈離要是實在記恨之前的事情,就恨她一個好了,她一人做事一人當。
不過沈離看起來還挺好說話的,蘇楣歪頭想了想,覺得沈離不像是不講理的人,他今天還替她抄書了呢。
***
回去的路上伴魚一臉不高興,還拍了蘇楣撩車簾子的手,“小姐,您以後別去找那奴隸了,我看着那叫沈離的奴隸是個心思沉的。”
她撇撇嘴,眼裏滿是厭惡,“從那腌臜地方出來的能是什麽純良的性子。”
“一個個的就知道勾引人。”
“再說了。”,伴魚補充,“那個奴隸能勾着那郎君把他弄進書院,可見他心機多重了。”
“您不知道那些污七糟八的,我也不好污了您的耳朵。”,伴魚一直覺得蘇楣是個頂頂好的小姐,看她都是加了不知道多少層濾鏡的,現在瞅着沈離哪裏都不對勁兒。
尤其是知道蘇楣今天還去找沈離抄書之後更是看沈離不順眼。
蘇楣嘆了口氣,“我知道啊。”,她靠在馬車裏的小幾上,用手指戳了戳自己腰間晃來晃去的玉佩,“但是他也是個可憐的啊。”
而且她對沈離好也不是那麽目的純良的啊,蘇楣想,她心思也不是那麽純的啊。
兩個人都各取所需的話,貌似也沒有什麽好嫌棄的。
蘇楣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眨眨眼,又想起沈離來,她覺得那少年瘦的有些驚人了。
大概是營養沒跟上或者還沒開始發育的原因,沈離的個子如今還沒她高,站起來大約還矮了她半個頭。
面容也未長開,就像個半大的孩子。
約摸在書院過得還是不好吧,蘇楣有些擔憂地想,還是找個機會把他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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