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的人暗地裏說了什麽對大嫂不好的話,你也別客氣。這是在咱們的地盤上,容不得別人放肆。”
晏節莫名覺得,方才三弟挨的那一拳,還真是輕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存稿箱君。
☆、第一次動粗
第二日,沈家人上門來看出嫁女。當家的有事沒來,讓沈家娘子帶着人過去探望。
由于換妻之前的事情,熊氏格外注意,将身邊的玉髓雲母也暫時撥到沈宜身邊看顧着。沒想到,即便看顧得嚴嚴實實,沈家人也會在這種時候鬧事。
只是,鬧事的地方,不是在沈宜的房裏,而是後院。
沈家主母過來探望沈宜是帶了幾個兒媳和孫子孫女過來的。熊氏不喜人多,又擔心小孩太多吵着沈宜,便讓人将幾個沈家小孩都帶去了後院。
晏雉本來在後院的秋千上坐着。她實在不願跟沈家人碰面,只待在後頭看會書。身旁的小丫鬟正笑吟吟地與她說話,她也有一句沒一句地接着,忽然就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
而後,只見幾個小子跑了過來,還沒站定呢,就指着晏雉道:“我要玩!”
晏雉眨眨眼,擡頭去看跟在這幾個陌生小子身後匆匆跑來的丫鬟,見是自己府上的,忍下不喜,問道:“你們是誰?”
這幾個小子有沈家的,另一個身份仔細說起來,卻有些古怪。丫鬟苦着臉,只說是沈家的兩個小郎君。話才說完,後頭又有丫鬟帶着幾個小娘子走了過來。
晏雉氣笑了。敢情沈家人過來探望大嫂,還一并帶了這麽多小的過來串門子?
那幾個小子見晏雉穩坐秋千,似乎沒聽到他們說話,頓時不高興了,上前就去拽人。
晏雉是習過武的人,這時候坐在秋千上,倒是穩當得很。可旁邊的小丫鬟卻是笑了一跳,趕緊伸手抓着另一邊的繩子,慌張道:“你們別搖!會把人摔下來的!”
晏雉看了眼旁邊的小丫鬟:“豆蔻,你別管。”
豆蔻咬着唇。她是小娘子院裏的二等丫鬟,沒紫珠聰明,只想着不能讓小娘子在眼前被人欺負了。
“你們要玩就好好說話,小娘子還在上面坐着!”
那個頭最高最壯士小子也是沒學好的,瞧見小丫鬟急得快哭了,竟還故意把秋千搖得更厲害:“我要坐!你趕緊下來!快點,不然摔死你!”
說着,還要後頭過來的幾個妹妹幫着把豆蔻拉走。
晏雉坐在秋千上,眼看着還真有幾個小娘子去拽豆蔻,當下從秋千上跳了下來。突然空了沒人的秋千被拉得一晃,直接撞到那身份有異的小子胸口上。
小子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帶着還拉了旁邊一個人。
聽到那幾個小子的嚎叫,晏雉挑了挑眉。她從前倒的确是個好脾氣,不然也不會忍氣吞聲那麽多年。這一世又是讀書,又是習武,能撒嬌的地方從不遲疑,早将脾氣改了。
之前那幾次鬧事,怎麽說也不是針對她一個人的,自然也就不會動粗。
可這一回,沈家人明擺着是送上門讓她動粗來着,放過就太可惜了。
豆蔻被人推搡地差點摔了。兩個帶着小郎君小娘子過來的丫鬟,這時候有些慌:“小娘子,這是沈家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你……來者是客……可別……”
晏雉可不樂意聽這話。憑什麽她家的丫鬟,看別人上門欺負自家小娘子了,竟還幫着外人說話。她擡眼,将那兩個丫鬟的容貌身段都記下,準備回頭再處理。
那兩個丫鬟還自以為小娘子這是聽了勸,正要笑,結果那邊哭嚎的小郎君才爬起來,就被她家小娘子一腳踹在肚子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啊!”
沈家小娘子裏有人破了嗓子大喊。
晏雉回頭,瞪了她一眼。大概沒見過這麽壞脾氣的,那小娘子被晏雉瞪了一眼,竟真的被吓住了,趕緊捂住嘴,躲進姐妹身後。
“你誰啊?居然敢打我?”
“就是!你這麽兇,一定嫁不出去!”
“不嫁給你就是了。”晏雉也不客氣,撇撇嘴,“你們跑別人家的後院裏耍威風,也敢問我是誰。不知道這家主人姓晏嗎?”
先前被踹了一腳的小子爬起來冷笑:“姓晏又怎麽了?不就是個商賈嗎,我阿爹是武将!你敢欺負我,我讓我阿爹把你砍了!”
這性格看着眼熟……晏雉失笑:“你爹是武将?我還以為你爹是聖上,說砍誰就幫着你砍誰。”
這話,放在別處,那是不好胡說的。可這小子擺明了是被嬌慣的沒了忌諱,聽懂了晏雉的嘲諷,竟想也沒想,直接吵嚷道:“把皇帝砍了,我阿爹就是皇帝!到時候,我讓他把你全家都砍了!”
旁的小娘子中有幾個年紀比晏雉稍大一些的,大約是家裏人管得還行,這時候已經覺察到不好了,趕忙拉着幾個妹妹要避讓開。
晏雉對着那小子笑了笑:“你叫什麽?”
“祝佑之!”小子挺了挺胸膛,似乎對自己的名字很滿意。
晏雉看着他笑:“豬有一只啊。”還沒等人反應過來,當胸又是一腳直接踹了過去。
晏家四娘的拳腳功夫,師出名門,又比同年紀的小郎君都要練得勤奮。碰上這個不學無術的小子,倒是幾拳就把人給打得趴在地上了。
小子們哪裏碰到過會動粗的小娘子,這會兒躺在地上,疼得都蜷縮了起來。
旁邊的小娘子們全都怔住了。
還是豆蔻反應過來,趕緊讓丫鬟去前頭喊人,生怕小娘子拳下不留神,把別人家的小郎君揍出個好歹來。更何況,小娘子揍的人裏頭,可是有沈家人的。
被人揍了幾拳後,幾個小子也想到要反抗。只可惜,學的那些個拳腳功夫,在晏雉面前根本就是花拳繡腿。旁邊的小娘子們看着一愣一愣的。忽見一拳頭飛快地掄過去砸中祝小郎的肚子,又一個橫掃把剛爬起來的沈小郎一腳掃到了地上,有小娘子看得驚呆了。
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娘子,哪裏瞧見過同齡的女娃娃跟小郎君們揍成一團的,而且看模樣,竟然還是人家女孩兒厲害。
幾個小娘只顧着看打架,漸漸連害怕都忘記了。
祝小郎被揍得快直不起腰來了,嘴巴卻沒松下一步:“你、野蠻,無禮!我讓阿爹砍死你,砍死你!”
晏雉皺眉,走過去又是一腳往他小腿骨上踹了過去:“有本事你就砍!你敢砍我就敢到處說,你祝家人圖謀不軌,想要篡位!”
祝小郎呆了呆:“誰……誰篡位了?”
他再笨,這時候也知道“篡位”這詞有多危險。大約終于被晏雉打醒了,臉色刷的就白了。
“你……你胡說八道……”
晏雉笑了,掃了眼躺在地上喊疼的小子們,問道:“你有本事就去跟人說,說我晏四娘聽到不該聽的話,說你沒說過把皇帝砍了,你阿爹就是皇帝,沒說過到時候,要讓你阿爹把我全家都砍了!”
祝小郎打了個哆嗦。
去喊人的丫鬟回來的很晚。
從後院跑到前頭找熊氏,左右不見人,只要去找管姨娘。可管姨娘近日心情很不好,加上又瞧見沈家人,愈發地躲在自己屋裏不願意露臉。聽丫鬟說後院的事,竟直接擺手不管。
丫鬟也是怕了,直接就跑去找阿郎。
晏暹正坐在書房裏核算上個月的賬本,聽到丫鬟的話,筆都扔了,直接帶了幾個仆從,匆匆往後院趕。
等他趕到的時候,晏雉已經停了手,坐在秋千上晃着兩條腿哼曲兒。沈家的小娘子們都坐在遠處,低頭竊竊私語。池塘邊的地上,幾個小郎還在打滾喊疼。
晏暹趕緊讓仆從将小郎君們都抱回廂房,又命丫鬟去請大夫看看哪裏傷着了。他猶豫了下,要不要跟沈家人說說這打架的事,可左右有些難開口。
說你家的小郎君們被我家閨女摁在地上揍了?
都被打成這樣了,怕也是瞞不住的。晏暹沒好氣地瞪了眼居然還笑呵呵的女兒,斥責道:“混丫頭,什麽不好玩,偏要跟人打架。”
晏雉也不氣,晃着兩條腿就笑。她跟晏暹的父女關系本就不親,上一世的時候就淡的很,要不然也不會早早就跟着兄長離開東籬。這輩子,即便熊氏如今跟他算是有了夫妻的模樣,晏雉心底也還隔着一層。
既然親近不起來,那要怎麽說,也跟她無關了。
“你就笑吧。”晏暹對女兒也是沒了辦法,匆匆就去了前頭,只想着将事情安撫下來。好端端的上門來探望出嫁女,卻被人揍了,換誰家估計也不樂意。
目送阿郎走掉,豆蔻有些擔憂:“四娘等會兒會不會挨罵……”
晏雉蹬了蹬腿,将秋千晃蕩起來:“沒事兒,他們自個兒沒本事,連打架都輸給我,有臉跟人告狀,那也得有人肯出頭才是。”
沈家小娘子們還縮在一邊,聽到晏雉這話,忍不住睜大了眼。有膽大的,咳嗽兩聲,問道:“你好厲害,真的不害怕嗎?”
“不怕。”晏雉把自己高高的晃起,想起一事,遂低頭望着她們,“那個豬有一只是你們家親戚?”
小娘子搖頭:“他是跟着姑姑回來的。”
“姑姑?”
“就是以前跟你家定過親的姑姑。”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依然是存稿君~
☆、少成若天性
沈氏竟然回來了。這是晏雉怎麽也想不到的事。
她跳下秋千,噔噔噔跑去找晏節。
前頭花廳,沈家娘子正心疼地摟着孫子。沈大郎的一雙兒女,平日裏都是由沈家娘子帶的,孫子被人打得臉都花了,衣服亂七八糟的,可不得讓她這個做祖母的心疼。
問誰打的,幾個小子一邊哭,一邊報名字。
沈家娘子一聽,火了。好啊,晏家的小娘子居然對着他們沈家的寶貝孫子動起手來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沈家娘子扯着嗓子這麽一喊,前腳剛踏進花廳準備賠罪的晏暹頓時遭了秧。
“親家公,這孩子是要靠養的!你瞧瞧,你家四娘把我孫兒都打成這麽樣了,有你這麽教養孩子的嘛!”
晏暹正要道歉,在一旁坐着的熊氏沉了臉色:“四娘從不胡鬧。打架這事,還是要說個明白才好,省得我家四娘受了欺負,卻要平白被說成欺負了你們!”
祝小郎哭夠了,這會聽到人說話,當即又坐地上鬧:“她就是打我了!我沒打她,是她打得我!”
沈家娘子一聽這話,再看跟祝小郎站一塊的寶貝孫子哭得眼眶都還是紅的,這下可不高興了,拍着桌子要熊氏把人交出來問問。
晏暹頭疼,轉身就要吩咐丫鬟去找人。
這一邊,晏雉自個兒邁着腿已經奔到晏節那兒,把事情先說了一通,等丫鬟來找的時候。兄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如明鏡地往前去了。
得了吩咐要去找人的丫鬟才出花廳,就撞見了被晏節抱着過來的四娘,忙擠了擠眼,朗聲道:“見過大郎,見過四娘。”
花廳裏,沈家娘子一聽丫鬟的聲音,當即火急火燎地要出去把晏四娘揪進來。
還沒等她動,那一邊,兄妹二人已經進了廳。
沈宜是庶出女,沈家娘子本就對這個女兒算不得上心,只是因為沈家原将她教養好是另有作用的,不想中途出了沈氏那件事,不得已只好拿她頂崗。
看着本該是嫡親女婿的晏節,再想起剛才在屋子裏,沈宜那個庶出女跟晏節的親昵,沈家娘子火氣更大。
“你怎麽可以打人?”
晏雉眨眼。
晏節壓下心底的笑,将她放下:“聽說那人回來了。”
誰回來了?
花廳裏,晏家人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
沈家娘子一愣,臉色有些難看,下意識地瞥了祝小郎一眼,心煩道:“女婿,你可別扯話題。你妹妹把人打了,這事總得給個說法!”
晏節不理她:“沈六娘與人茍合,至懷上孽胎,下了胎之後又秉性不改,被人親眼所見。丈母,沈家是上門認過錯的,說了要将人送到鄉下,再不讓她回來。怎麽?才一年,沈六娘就回東籬了?聽說,又懷上了?”
沈六娘是誰?那不就是之前沈家拼了命的,想嫁進晏府的品行不端的沈氏麽?
晏暹臉色頓時變了,再看沈家娘子,那有些惶恐的神情,果真是被說中了:“親家母,這是怎麽回事?”
把沈六娘送走,是沈谷秋那老混賬自己提出來的。沈家人也是要臉面的,一個嫡女,再寶貝也抵不過沈家的臉面,沈谷秋這才保證把人送走不讓再回來生事。可才一年,怎麽就說話不算話了。
沈家娘子咬牙:“六娘就要嫁人了,總不好讓她就那樣無媒無聘地嫁了吧。”
說到底那也是自己生的閨女。而且這一次肚子裏懷的,可不是什麽花農的種。沈家娘子想着,底氣足了一些:“六娘日後就是将軍夫人了……”
“呸!什麽将軍夫人!我阿娘才是将軍夫人!那個女人算什麽,就是個給我阿爹暖床的!連我的丫鬟都比她漂亮,我阿爹才不會娶她呢!”
花廳內,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吼給怔住。
沈家娘子話音沒落,最先跳起來大罵的竟是本來坐在地上鬧騰的祝小郎。
“她算個什麽東西,給我倒夜壺都不配,還敢當将軍夫人!我要告訴我阿爹,你跟那個女人虐待我!我要阿爹把那個孽種打了!打了!你們跟這個人一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下/賤胚子!”
祝小郎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胡亂指人,說到“下/賤胚子”,更是直接指着晏雉吼的。
別說沈家娘子聽着不舒服,就連晏節聽罷都生出火氣來。等聽到這聲“下/賤胚子”的時候,晏節上前,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祝小郎“咚”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你就是用這張嘴,在後院的時候罵了四娘?”
祝小郎惱羞成怒,擡頭就要罵回去,對上晏節視線的瞬間,僵在了那裏,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沈小郎縮了縮脖子,躲到旁觀的沈家人身後,對在後院挨的那幾下,還心有戚戚焉。
“丈母。”晏節冷眼道,“這小子方才說了什麽,丈母應該都聽到了。那丈母可知,在後院的時候,四娘之所以會打他,是因為他說了會連累晏沈倆家被砍頭的話!”
大概是被晏節的這句話給吓住了,沈家娘子的臉色慘白一片。
晏節回身看了看晏雉,卻也不讓她說話,反倒是指了豆蔻,要她将事情複述一遍。
豆蔻跟在晏雉身邊也有幾年了,十幾歲的小丫鬟懂得雖然不多,但勝在忠心。
“小娘子在蕩秋千,正和奴說話呢,幾位小郎君就跑過來了,抓着秋千要小娘子下來給他們玩。小娘子問他們是誰,也不回答,只推推搡搡的要把小娘子從秋千上翻下來。小娘子惱了,跳下秋千的時候,祝小郎正拉着秋千繩,被正當中撞倒……後來,後來就說了很不好的話……”
“什麽不好聽的話?”
晏節的臉還繃着,牽了晏雉的手就往邊上站了站,順帶着将躲藏起來的沈小郎狠狠瞪了一眼。
豆蔻道:“祝小郎說小娘子欺負他,要跟他阿爹告狀,他阿爹是武将,要把小娘子砍了。”
“然後呢?”
“然後小娘子說武将不是聖上,不能随便砍人。他說……他說他阿爹把聖上砍了,他阿爹就是聖上了,到時候就把小娘子全家都砍了……”
豆蔻說完話,也不等人再問,趕緊躬身行了一禮,轉個頭就跑到晏雉身後站好,低頭不再說話。
話都已經說到這裏了,沈家人自然明白這事已經說不清楚誰對誰錯了。
起碼,在晏府,光憑小丫鬟的這句證詞,和祝小郎剛才的态度,事情就已經可以放下定論。
沈家娘子心頭撺着火,卻又不能在人前再發這莫名其妙的脾氣,索性咬咬牙,服個軟,帶上人灰頭土臉地回家。
人一走,晏暹就坐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疲累道:“四娘。”
晏雉聞聲,往前走了兩步。
“今日之事,你可認錯?”
“女兒沒錯,再說了,那人該打。”
晏暹氣竭:“你好端端的把人打了,怎麽還就有理了?”
晏雉道:“女兒打人是為自保。他一會兒要摔死我,一會又出言辱罵。女兒不是泥人,任人打任人罵。再說,一開始,是他自己被秋千撞倒的,不是我先動的手!”
“強詞奪理倒是長本事了!”晏暹頭疼。他這個女兒,從前管的不多,等和熊氏關系親近後,想到要管教了,他恍然發現,自己已經管不了她了。
不願承認這種為人父卻奈何不了子女的挫敗感,晏暹皺了皺眉頭,繃着臉道:“他若是欺負了你,你同大人說,難不成我們還不幫你嗎?”
晏雉心底冷笑。她還真是覺得作為大人一定是幫不了自己,與其讓祝小郎這個嘴欠的家夥先到處告狀哭訴,還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把人揍過再說。
再加上祝小郎嘴裏叫嚷的話,足夠讓沈家人頭疼一陣子了,哪裏還會去吵着要她賠禮道歉。
“聖賢曾說:‘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祝小郎張口閉口都是要別人去死的,家裏定然是從小沒教好的。我看,四娘今日打得好。”
晏暹還想說幾句,熊氏出了聲,将女兒招來,仔細打量了一番,見沒受傷,這才放下心來:“下回若是再碰上這種事,可不許再一個人胡鬧了。今次是那幾個小郎君打不贏你,下回可不一定會有這麽好的運氣。”
晏雉點頭,眼角瞥向被截了話的阿爹,忍住笑,嘴上道:“還是阿娘和大哥疼我。”
她這麽說着,面上雖還挂着委屈,可眼底分明已經起了笑意。熊氏笑得不行,捏了捏女兒如今養的肉乎乎的臉頰:“好了,去找你大嫂吧。”
晏雉點頭,帶着豆蔻轉身就走。
晏暹想把人叫住,又見熊氏一眼掃了過來,收回手,咳嗽兩聲:“嗯,這事說起來……好吧,這事四娘是沒做錯。可她一個小娘子,別的不說,跟幾個小郎打架,說出去實在是不好聽。”
熊氏笑:“沈家是要臉面的,還不至于把自家的小郎君被我們晏家的小娘子打哭了,這種丢臉的事告訴外人吧。”
大約……是不會的。
更何況,還有個膽大包天的祝小郎在,沒将那惹禍的事再往外抖落,已經是老天保佑了。
晏暹想了想,看一眼年輕漂亮的妻子,看一眼旁邊站着的三個與自己漸漸離心的兒子,再想起自己完全管不了的女兒,莫名覺得自己這些年過得有些悲哀。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是存稿箱~
☆、舉人
沈家的确沒這個臉面把挨打的事說出去。
然而,比自家小郎君被晏雉打了更加沒臉面的是,沈氏,也就是沈家六娘,沒給人當成填房,反倒是因為祝小郎的哭嚎,連妾都沒成。那邊那位直接娶了個大戶人家的,結結實實地下了沈家的面子。
因為沈家這事做得不厚道,在東籬城中,這件事讓不少人看了熱鬧。
這一場熱鬧,足足讓人圍觀了四個月。
時至八月,沈宜的肚子已經隆起,鄉試的日子也快到了。
志和初年八月初八,晏節并一衆兄弟同窗參加鄉試。
考試共分三場,每場考三日,主考《四書》、《五經》、策問、八股文等。
八月十五,鄉試結束。
鄉試放榜之時,正值金桂飄香的時候。
殷氏在後院的金木樨樹下,和豆蔻一起拿着一塊布,接從樹上落下的木樨花。
“小娘子小心一些。”
殷氏一邊忙着調整位置方便接花,一邊又看着站在樹枝上的小小人兒,生怕她腳下一滑,從樹上摔下來。
晏雉抓着一根樹枝,使勁地搖晃。木樨花簌簌地落下。夕陽的輝映下,小娘子的的容貌漂亮的有些令人稱嘆。
“小娘子喲,你可小心一些,這樹枝可不粗啊。”
“我曉得了。”晏雉松開手裏的樹枝,纖細的枝幹彈了一下,又抖落些金黃色的花。
今年的金木樨開得比往年都要盛。只這一會兒,底下人就已經接了滿滿一布兜。
晏雉低頭看了看,又覺得還不夠。抓着一旁的枝幹,站直了身子,尋了個結實一些的樹枝,小心地又往上攀了一步。上頭還有一大簇的花,這一把摘下來,就可以停手了。
晏節扶着沈宜來後院散步。滿院的木樨花香濃郁地讓人心情愉悅。夫妻倆慢慢走到池塘邊上,擡頭就瞧見對對面長廊邊上的一排金木樨,樹下站着幾個丫鬟婆子,都正仰着頭往上看。
鄉試結束之後,晏節被沈宜押着,在家中好好進行了一番滋補。大約有妻子的照料,晏節愈發顯得風流俊秀、儀表堂堂,只有在偶爾發怒的時候,神情才會變得格外冰冷。
“樹上的……是四娘?”
他擡頭仔細去看,果真在其中一棵金木樨樹上看到了晏雉的身影。
他們家的小娘子真是越長越活潑了……這爬樹的本事,又是跟誰學的?
沈宜掩唇笑:“你們都去鄉試的時候,四娘拉了松壽先生來吃茶。阿翁同先生喝了些酒,約莫是醉了,就喂了四娘一點。”
“然後四娘醉了?”晏節挑眉。
沈宜笑:“酒量不好,只幾口就醉了。醉了也就罷,這孩子竟然還呼哧呼哧地爬了樹。”
晏節:“……四娘酒醒了之後,一定哭壞了。”
“倒是沒哭,只是躲在屋子死活不願出來。你們回來前,四娘這才來找我,紅着臉讓我把這事給瞞下來,不許同你說。”
晏節揚唇,眼底都是笑意。
如果放榜後成了舉人,他明年春就要赴奉元城入太學,待八月參加會試了。如先生所說,四娘一日比一日長大,懂得東西也越來越多,東籬太小了,她的眼界應該跟着學識一起,變大變廣。
是時候帶四娘去外面走走了。
晏大郎疼媳婦,幾乎疼出了名聲。
整個東籬誰不知道,晏府出了這麽一位好郎君,妻子懷孕六個月了,房裏依舊沒添過人。
跟晏氏有生意往來的幾個商家,也曾試圖送上漂亮的丫鬟,話裏隐隐透着希望能被收用的意思。
晏節沒用,沈宜也沒用。倒是這幾個丫鬟被夫妻倆一道扔到了東籬郊外的莊園。那兒正需要人手,既然有人送了不要錢的丫鬟,自然就得物盡其用才是。
于是,這個秋天,晏家在郊外的莊園忽然有了別的用處。
放榜日之前,賀毓秀借用了晏家莊園,帶着學生們住了進去,說是要在這裏上一堂大課。
上的是什麽課,先生沒說,但是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
一大早,莊園的廚子正在廚房裏熬粥。廳堂內,晏家三兄弟領着其他人一道,坐在廳堂內上早課。這時候的晏雉因得了賀毓秀的特許,還在廂房的被窩裏熟睡。
殷氏把粥端進屋,見小娘子還窩在床上睡,走過去,輕聲道:“小娘子醒了就起來吃兩口粥。莊園的廚子熬的粥挺香的,小娘子一定喜歡。”
廚子熬得是肉粥,粥香四溢。晏雉在被窩裏皺了皺鼻子,被粥香勾引得有些睡不着了,不得已睜開眼,從床上爬了起來。
殷氏忍笑,回頭喊了一聲。豆蔻端着熱水,推開門進屋來。
擦過臉,殷氏拿着一條襦裙要幫晏雉穿上,外頭有人隔着門喊了一聲。
“小娘子,放榜了!”門外站着的是晏節身邊的仆從阿桑。
一早晏府就使了人去看榜,看到消息後先是回府報喜,又得了熊氏的吩咐,坐着馬車跑到莊園來。管事在人前才道了賀,晏節就命正為自己感到高興的阿桑去廂房告訴晏雉這個好消息。
阿桑喊了一聲,見豆蔻開了門,他又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屋檐下,卻規矩地不往屋裏探一眼:“小娘子,放榜了!大郎成舉人了!”
豆蔻聞言一喜,回頭就往裏頭跑。
晏雉正坐在妝臺前,由殷氏梳頭,自然也是聽見了阿桑的喊話,鏡子裏的那張稚嫩的臉,眼角眉梢都帶着笑。
“大哥中舉了,那二哥三哥呢,還有學堂裏的其他人都考得怎樣?”
阿桑站在門外,聽到問話,笑說:“除開大郎,咱們學堂裏一共出了三位舉人!”
晏雉正好奇還有誰也得了舉人,外頭又匆匆跑來一人:“小娘子,是解元!大郎中的是解元!”
晏雉聽到這話時,手裏正拿着一只粉盒把玩,一時吃驚,沒能拿穩,粉盒摔在地上,胭脂撒了一地。她愣愣地看着鏡子裏,自己的臉,喃喃道:“大哥……中了解元?”
晏雉分明記得,在前一世的時候,兄長的确中舉了,可也只是一個舉人而已。
這一世,是因為她的重生,所以一切都開始發生改變了嗎?那是不是之後的路,她也全然摸不透了?
廳堂內已經沸騰了。所有的學生都圍攏在三個得了舉人的同窗身旁,更時不時地向晏節表示恭喜。
解元乃是鄉試頭籌。東籬又不過是州府下轄的一個小城,晏節能在整個州府四百餘人中拔得頭籌,不得不說确有本事。
賀毓秀慢條斯理地從廚房出來,身後的小童還端着從廚房裏拿出來的一碟包子。廳堂裏的學生瞧見先生紛紛圍攏上去。
“先生,先生!解元是我們學堂出來的,是我們的同窗!”自從上回的事後,晏瑾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就連說話,都不像從前那樣細聲細氣。
賀毓秀點點頭,掃了廳堂一眼:“四娘還沒起?”
晏節這時候一顆心也是砰砰地直跳,聽到先生問起四娘,忙回道:“應當是醒了,或許是正在屋裏用早膳。”
正說着,晏雉已經提着裙子,匆匆跑進廳堂,一見晏節正與人說話,大喊了一聲,奔過去,一頭撲進他的懷裏。
她如今漸漸長大,又跟着習武,這一下撲過來,直接撞得晏節後退了幾步。
“怎麽了?”晏節哭笑不得地扶住她的肩膀。
晏雉笑道:“大哥得了解元!”
晏節點頭:“是。大哥得了解元。”他又指了指晏筠和晏瑾,又指了人群中正羞澀地與人說話的另一個晏氏旁支,“這是咱們的舉人。去,還不給人道喜。”
晏雉嗯了聲,規規矩矩地走到人前,依次見了禮。
晏瑾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晏筠笑吟吟地伸手摸了把四妹妹的腦袋,瞧見晏瑾那模樣,樂了,湊過去低聲問:“瞧上四娘了?可惜同姓不成婚,不然四娘那性子,我們還真想給她找個好說話的夫婿。”
他說話還帶着笑,顯然沒注意到晏瑾眼底黯然的神色,笑着一把将晏雉抱了起來:“四娘,大哥三哥都成舉人了,四娘有什麽賀禮要送給哥哥們?”
有人上門讨賞,她自然也該給面子。晏雉眯着眼笑,伸手捧住晏筠的倆頰,湊過去麻利地“啪”了一口,親在她二哥的臉側。末了,她笑眯眯地又扭過身去朝晏節招手。
晏筠還有些呆愣愣地沒回過神來,那一頭晏節挑着眉走近,俯下身也被她在臉頰上親了一口。
要說七歲不同席,像這種親來親去的更應該免了。可晏雉人小嘛,她也就是個小孩子,親兄長們幾口,說實在的也并非什麽大不了的事。就連賀毓秀瞧見了,也只是挑了挑眉頭,也不說什麽失禮的話。
“咳,”晏筠回過神來,臉頰發燙得厲害,連帶着感覺手裏的四妹妹有些發沉,“這個就是四娘的賀禮?”
“是呀。”晏雉也不害臊。眼前黑影壓下,她下意識閉了閉眼,鼻子被人捏住,“唔……大哥!”她睜眼,捂着鼻子瞪眼。
晏節大笑:“行了,就這個賀禮吧。下來坐好,師父該上課了。”
那一邊,賀毓秀摸着光禿禿的下巴,走到廳堂首座,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的課,不做別的,于你們一人一炷香的時辰,将鄉試前後的心境、經歷,寫一篇文章。”他看了眼底下恭敬坐好的學生,又看了看坐在晏節身旁,挺直脊背,神态認真的晏雉,說道,“無論中舉與否,皆要寫。包括四娘。”
誰也沒想過,這一日所作的文章,在很多年以後,那些筆墨中所提及的內容,漸漸的都得到了實現或改善。甚至于,晏雉的那一篇文章,後來還入了皇帝的眼。
當然,這一切還只是将來,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模樣的将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三天日更,_(:з」∠)_順便也是為了跟榜單。作為苦逼加班的,已經不造有多少個節假日都在工作了_(:з」∠)_元旦加班,不知道是三倍還是雙倍工資。
☆、兄長的心意
東籬晏府一下子出了兩個舉人的事,不消半日功夫,就傳遍了整個東籬城,甚至連住在鄉下時常進城做生意的也聽說了這事。碼頭邊上,有晏氏名下的漁船,船工在上岸歇息的時候聽見這事,一個個樂呵的不行,連連說要去給當家的道喜。
也不等他們上門,晏府的管事就穿着一新,找到晏氏名下的船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