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回招惹人,又被打,那是笨

目光中帶着悲憫,卻又很快被其他情緒掩蓋:“你等留下養傷,你們的将軍還在前面撐着,你們養好傷方才可以回去助将軍一臂之力。”

待那幾個兵卒被帶下治傷後,屋內的氣氛頓時冷凝。

晏節的眉頭緊緊皺着,就連賀毓秀此刻也不住捋着胡子,神色不寧。

“靖安蠻叛,榮安可能會被波及。”

良久之後,晏瑾咬牙吐出這句如巨石一般壓在一屋人心頭的話。

榮安此地,與廣寧府相接壤,廣寧府又在大邯疆域的西南邊境。廣寧府治所宿州,與榮安最近,再過去,便是與邊境接壤的靖安。

而靖安這地方,因整體開化較晚,很多百姓根本不識字,也因沒有田地種植莊稼,大多只能在山中打獵,真正是靠山吃山的一個地方。加上與外族通婚的情況時有發生,時局本就比其他地方都要混亂,三不五時就會發生劫掠的事情。

此次靖安蠻叛,想來是裏應外合之故。

無論原因究竟是什麽,這一股勢利,顯然不容小觑。晏節與人緊急商議對策,直至聽到更夫敲着三更天的鑼遠遠走過,書房內的蠟燭方才被人熄滅,各自回房休息。

須彌一直守在門外。

晏雉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他抱臂站在檐下,目光注視着遠處。聽見聲音,他回過頭來。晏雉上前,臉色不大好,啞聲道:“走吧。”

她才往前走了一步,晏瑾喊了一聲:“四娘。”

主仆二人一齊回頭。被兩雙眼睛齊齊盯着,晏瑾愣了愣,到底還是說出了關心的話:“靖安那股蠻夷,如果不能在宿州被攔下,勢必會來榮安……四娘,你近日少出門。”

晏雉知道他這是關心自己,彎了彎唇角,算是答應了。可事實上,她的心底,心跳如擂鼓,愈發堅定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将那些蠻夷拿下。

“四娘。”

聽到須彌的聲音,晏雉有些疑惑的擡起頭來看他。須彌面容沉靜,嗓音低沉,“不會有事的。”

晏雉怎麽也沒想到須彌會突然安慰自己,看着他那雙琉璃色的眸子,方才還跳動不安的心,忽然間平複了下來。她沒有多想,伸手抓住了須彌的手掌,緊緊握住。

嘉佑二年,秋。

廣寧靖安蠻叛,殺宿州守、将官,占宿州城燒殺搶掠,閉城大賀。

數日之後的城門上,整整齊齊挂了一排宿州守、将官及家中兒郎的項上人頭。女眷則一概被抓住充當歌舞伎,負責陪酒縱/欲。幾夜功夫,滿城百姓,妻離子散,所有人心裏都惶恐不安,生怕下一刻項上人頭就會被那些蠻人砍下。

兢兢戰戰的日子,已經不知何時才能到頭。所有人都盼着,盼着有人能夠及時出現,将這些蠻子打出宿州。

一天後。

晏節摔了杯子,臉上是擋不住的怒意。

“如今情勢緊急,他竟還想着将各縣縣令聚集一起商談抗蠻之事!一縣之令不在,若是那些蠻子打了過來,由誰來主持抗蠻?”

晏節簡直氣得恨不能立時将方才手中的熱茶,直接潑在那新上任的靳州刺史臉上。

賀毓秀捋着胡子,眉頭緊緊皺着:“這事無論怎樣,你還是得去一趟治所,不然若是蠻子當真打過來,榮安但凡出一絲事,你頭上的罪名就不會小。”

晏節自然也是清楚這個道理的。

“兄長盡管去,”晏瑾想了想,開口道,“縣內的兵力應該還足夠抵擋蠻子,只是倘若當真發生了,只怕仍舊需要其他支援。”

“我即可啓程。”晏節嘆道,“希望能從治所借些兵力,不然,以榮安和宿州的遠近來看,極有可能會成為蠻子的下一個目标。”

靖安這些年,蠻子的侵犯從不曾停止,只是向來都是小範圍的。入侵的蠻子也只是一小隊人馬,不像今次竟是大批人馬一齊攻進城來。顯然,這一次,這些蠻子是有備而來,目的絕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劫掠。

賀毓秀道:“你去便是,只是路上小心。”

晏節當即應下。

縣令一走,賀毓秀與晏瑾便緊鑼密鼓地将榮安城中的防衛又提升了一些,同時向轄內各村通告了蠻叛之事,提醒所有村民要謹慎提防最近在村子附近游走的陌生面孔。

與此同時,晏雉也開始在城中奔忙。

榮安縣城本就不大,蠻叛的消息傳來時,城中百姓們都有些惶惶不安。幾日之後,似乎又意識到榮安這麽個貧瘠的地方,實在沒什麽能夠讓人劫掠的東西,百姓們竟也漸漸的放松了警惕。

只是百姓怎麽想無所謂,晏雉卻依舊吊着心。

因為衙內衆人不放心,便讓晏節帶了部分衙差沿途保護,一起去了黎焉。人一走,留在衙內的衙差便不過十餘人,加上城中守衛百餘人,不過也只是百來號人而已。

賀毓秀挂心城中防務,卻又與晏瑾忙于政務,只好全數交由晏雉安排。一時間,全榮安都知道了,晏縣令有一嫡親妹妹,如今正在忙着安排城中防務。

再小的地方,總會有一些古板的人得知此事後,表示十分不滿,甚至當街攔下晏雉的馬,怒斥她身為小娘子不該抛頭露面。

晏雉高坐馬背,低頭冷冷看着那人,揚鞭一指,怒斥道:“抛的是我的頭,露的是我的面,與你又有何幹系?既然有這功夫幹涉他人,不如你也出一份力,穿上戰甲,守在城門提防蠻子來犯!”

那人本就不過是耍耍嘴皮子功夫,哪知自己招惹的并非是尋常人家的小娘子,被數落上一兩句,當場能紅了眼眶,哭着跑走。這會兒聽見晏雉冰冷的聲音,又看與她并排騎馬的高大青年當真翻身下馬,神情冷峻地朝自己走來,當下腿軟,癱坐在地,連連擺手喊着“別,別”。

晏雉本就心裏不快,這會哪裏還會由着這人,當真讓須彌把人抓着送去了城門。

那人被押着穿上沉重的戰甲,站在了高高的城牆上,吓得連話也說不清了。

晏雉卻沒那個心思去管他的感想,依舊緊緊盯着整個榮安縣的防務。

晏節離開的第二天晚上,從宿州再度傳來消息——蠻子忽然增兵,似乎有了再往裏侵略的打算。一時間,榮安城內的百姓,又都慌亂了起來。甚至還有轄內村子的百姓,拖家帶口地連夜趕到城門外,盡管城門緊閉,仍舊大喊着請求放他們進城。

有守城的一時心軟開了城門,頓時湧進很多人。城內百姓因為這些突然前來求助的村民,緊張害怕了起來。

亂哄哄的榮安城,燈火通明。

“是誰開的城門?”

賀毓秀大怒。劉賀心知縣令的這位幕僚,實則是他們兄妹二人的先生,當即畢恭畢敬道:“小的已經去問過了,只是一時心軟開了城門,沒成想城外會有這麽多村民,所以……”

“那他可有想過,如果這些前來尋求庇護的村民中,混着蠻子呢?”一向好脾氣的晏瑾,此刻臉色也有些不好,“想要幫人是好事,可如果引狼入室,到時候丢的就是全榮安城百姓的性命。”

劉賀此刻也發覺問題的嚴重性,當下臉色發白。

門外忽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下一刻就聽見慈姑慌裏慌張的聲音大聲喊叫:“四娘……四娘跑出去了!”

“她這時候出去做什麽?”

賀毓秀拍案而起,晏瑾也急了,起身推門而出,見着慈姑張口便問:“身邊可有人跟着?”

慈姑臉色發白,慌忙點頭:“有,須彌跟着,可是……可是四娘火急火燎地就出去了,外頭又那麽亂……”

此刻不光是城門處亂糟糟的,縣衙門外更是已經聚集了許多人。晏雉這個時候出去,一旦被人發現身份,勢必要被人群圍住,到時候一片混亂,也不知會發生何事。

賀毓秀此刻簡直氣惱小徒弟的早慧。換作別人家的小娘子,此刻又怎會跑出縣衙。

“先生,”晏瑾見賀毓秀臉色難看,急忙勸道,“四娘身邊有須彌在,理當無事。她只怕是已經得知了此刻城中之事,怕蠻子混進城內,從中得利所以才急着出了外頭。”

他又怎會不知。

賀毓秀想着嘆了口氣。晏瑾見狀,趕緊喊來家仆,命人從角門偷偷出去,看看小娘子此刻去到何處,又在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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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擒

無星無月的夜,如濃墨一般。本該是萬籁寂靜的榮安城,燈火通明。偏偏還有雨,淅淅瀝瀝地開始下了起來。

盡管如此,城中奔走相告的百姓卻絲毫沒打算避雨,縣衙門口的人越聚越多,紛紛吵嚷着要縣令出來說話。晏節出城那日,城中許多百姓都是親眼見着的,這時候來鬧事分明是有意為之。

那些人口中叫喊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要求縣令開門提供庇護。可榮安城的縣衙才這麽點大,光是住下如今這些人,就已顯得有些緊張了,哪裏還能為城中百姓提供庇護。

晏雉從角門出來,身側只跟了須彌一人。

因是夜裏,門前吵嚷的人并未注意到從另一側跑出來的主仆二人。

秋夜的雨打在身上,透着微涼。

須彌解開身上的披風,撐開,将身側的晏雉遮住,眼神冰冷地掃過不遠處聚攏在縣衙門前的百姓。被雨水打濕,漸漸熄滅的火把,将他眼底的亮光也一并熄滅。

城牆上,那些衛兵手握槍戟站在城垛後,微微一低頭,就能看見腳下吵嚷不停的村民。舉目再往遠處看,星星點點的燈火猶如一條長龍,由遠及近地朝着城門靠攏。

一個身量最小的衛兵,扶了扶略大的頭盔,緊張地握住手裏的槍戟,吞了吞口水。然而底下又傳來重重一下撞門的聲音,還有村民難聽的謾罵,衛兵有些畏懼地晃了晃身子。

“什麽人?”

城牆下忽的傳來大喝聲,随即便又聽到嘩啦幾聲戰甲碰撞的聲音,方才大喝的人又道,“大晚上的小娘子怎的來了這裏?”

沒有聽到回答的聲響,反倒是有急促的腳步聲,自城牆下噔噔噔走近。

衛兵們下意識地扭頭去看。沿着臺階走上城牆的人影,漸漸露出臉來。

這張臉孔,衛兵們大多很熟悉,只因這一位雖是女兒身,卻時常在城中到處露臉,加之年前在黎焉縣時的事更是令她名聲大赫。

“小娘子。”

衛兵們紛紛行禮。

晏雉颔首,因年紀小,也依此向着衆人福了福身。

她容貌本就生得好,加上旁邊被雨水打得忽明忽暗的燈光照映下,愈發顯得好看。雖時候有些不對,卻依舊令人忍不住心底暗贊兩句。

“城門是誰開的?”

晏雉微微一笑,目光掃向由遠及近而來的燈火長龍,開門見山道。

衛兵們心下一緊,站直了身體。

“城門是誰開的?”晏雉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城門下的謾罵依舊,越來越多的周邊村民聚集在底下,隐隐約約間還能聽見有人高喊着說城門開過,但是又關上的事。那些因為恐慌而逃離家園的村民,幾乎不用多少工夫,就被煽動起來,憤怒的大喊大叫,要求打開城門,讓他們進城避難。

大概是終于受不了城門外的謾罵,和來自身後小娘子笑語嫣然的問話,有人開了口。

聲音很輕,輕得就像是從地底發出的一般。

“人……人已經被帶走了。”

說話的是方才那小衛兵,頭盔壓得他腦袋發沉,忍不住拿手扶了扶,一往上擡,就對上了晏雉瞧不出喜怒的深邃眼神。

“從關上城門開始,這些人就沒離開過?”晏雉問道。

少年老實地搖了搖頭:“有些人離開了,還有人留着。”少年擡手,回身指了指燈火長龍,“然後有更多的人往這邊過來,再等下去,可能會有暴動。”

晏雉往遠處看。雨已經小了許多,燭火便在夜色中顯得愈發顯眼。那長龍一般的燈火,漸漸聚攏在城門外。

榮安沒有禁軍,有的只是一些鄉兵。這些鄉兵,有的就來自周邊的村莊。論武力,雖然也許能鎮壓下這些百姓,但是民心就徹底地沒了。

晏雉不敢拿兄長的官位冒險。可也不會輕易的就讓衛兵将城門打開,放那些混雜在村民之中的隐患進城。

“盯住那幾個人。”

她驀然開口,身側的衛兵都是一愣,而後便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應了聲“好”。

直到此刻,衛兵們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晏四娘身側的青年。

須彌脫下披風,動作輕柔地蓋在晏雉頭上,下一刻卻倏忽從城牆上縱身躍下,幾個翻滾,躲進牆外一側的樹叢後。

即便榮安城的城牆并不高,可這般功夫仍舊看得衛兵們目瞪口呆。還不等他們驚嘆夠,晏雉忽的道:“傳令下去,開城門。”

小娘子的話音才落,城牆上的衛兵全都怔住了——這時候打開城門,放進來的人誰知道會不會混着蠻子?

“開城門!”晏雉道,“既然拖家帶口來求庇護,必然是帶了戶籍,去兩個識字的在門口專門盯着看籍上的縣令印章,餘下的人,分成兩批。”

她将手一揮:“一批人繼續留在城牆上守衛,另一批人打開城門後,嚴防村民發生擁擠、踩踏,随時提防有人趁亂跑進城去!”

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反駁晏雉的話。

十餘歲的小娘子,蓋着黑色的披風,額前的發被雨水打濕,斜斜地貼着,一雙黑曜石一般的明眸中,仿佛裝着整個星空,目光中的堅定,讓人向往。

就好像這些事,天生便該由她來管一般。所有人當即行動了起來。尤其是,當他們看到剛才縱身躍下城牆的青年,也如此聽從晏雉的話後,更是壓下了最後一絲遲疑。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從城牆上傳來。

城門外的村民一時間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觑。

“怎麽回事?”

“好像那些衛兵下來了!”

“他們要做什麽?開城門?”

“可能是要趕我們走!”

“我們每年繳納那麽多的稅,他們要是敢趕我們走,我們就鬧到治所去!讓刺史評理!”

本來安靜的人群,有人高聲言論。不一會兒,村民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咣咣咣地砸門,聲音之大,簡直不像是拳頭砸在門上。

很快的,笨重的城門被人合力打開。門外的村民頓時就要争先恐後的湧進,當前一隊衛兵神色一緊,将手中的槍戟一橫,大聲地将晏雉方才叮囑他們的事複述了一遍。

村民一開始還有異議,可看着這些衛兵的神色不像作僞,面面相觑後,到底還是開始翻戶籍。特地逃難的人,總會随身攜帶一切重要的家當,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戶籍——不是誰都願意當隐戶的,那并不是什麽有趣的身份。

戶籍無誤的村民,接二連三的被放入城內。然而城門外的村民卻是有增無減。時間長了,衛兵們的速度有些放慢,門外又開始冒出喧鬧聲。

“這是故意不讓我們進城!”

“我們走得急,沒帶戶籍,這是不讓我們進城嘛?”

“快讓我們進城!”

“我們要進城!”

高喊着的村民開始發力,努力向着城門口沖。衛兵們費力地擋在城門前,攔得滿頭大汗,人群中高喊的聲音卻越來越大,絲毫不見小。

“小娘子……”

城牆之上,晏雉緊緊盯着底下的動靜。那些混在村民之中各種喧嘩吵鬧的人,離得有些遠了,她看不大清楚容貌 ,卻也瞧得見是哪幾個人。

身側的衛兵隊長有些緊張。他是扈縣令留下的老人了,在這榮安城裏親歷過好幾回村民鬧事,此刻瞧見城門外的動靜,心裏也是慌亂的很。這萬一要是沖撞了晏縣令家的小娘子,他這衛兵隊長一職,也不用再幹了。

誰知晏雉似乎并未在意,只是眉頭一直緊緊皺着,目光不曾移開一會。

而後,她忽地一聲大喊:“須彌!”

小娘子的聲音帶了幾分嬌嫩,這一聲大喊,底下人興許還聽得并不清楚,然而樹叢後的須彌卻依然一躍而起。

城門外的村民僅僅只是聽到了一聲女兒家的呼喊,一時以為是哪家的小娘子,并未多在意。不想,忽然有道黑影從旁蹿出,在人群裏幾進幾出,竟倏忽間抓出了好幾人。

村民們一時有些慌亂,卻聽見衛兵們高喊:“将戶籍拿來,一個一個進城,再有人敢胡亂起哄的,就留在外面!”

以為那些被抓走的都是些不規矩的刁民,村民們這時候聽到衛兵們的喊話,頓時不敢再鬧,乖乖噤了聲。

被放進城內的村民,一時半會兒難以得到安置,賀毓秀此時已經帶着人手開始安頓村民。晏瑾從旁協助,同樣也是四處奔忙。唯獨晏雉這時候,卻施施然回了縣衙。

“四娘可回來了。”

殷氏有些急,瞧見晏雉回來,趕緊上前。

晏雉颔首,回頭看了眼身後,須彌空手而來,站定後道:“人已經關在監牢了。”

晏雉道:“都查過了?”

“口中無藥丸,身上也并無兇器。四娘何時去審問?”

“等先生和堂兄回來。”

殷氏一聽晏雉還要去審問什麽人,當下臉色都變了:“阿郎雖不在衙內,可衙內還有松壽先生在,何故四娘也要去審問什麽犯人?外頭如今正亂,四娘還是莫要亂走了!”

晏雉擺手。

“審問要緊,顧不上別的。嫂嫂若是問起,乳娘就說我去了別處,千萬別提審問。”

殷氏嘆了一回,道:“四娘要去也可,只是萬事當心,別讓須彌離你太遠。”

晏雉趕緊答應。不多會兒,賀毓秀與晏謹安頓好避難的村民,一前一後回了縣衙。三人一碰面,便又頭也不回地直奔縣衙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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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防

抓到的探子都被須彌關在了縣衙的監牢裏。

榮安城內從來不少犯事的人,可這監牢裏卻向來鮮少關人。

扈縣令在時,他老好人一個,雖然氣急了也會在縣衙裏拍桌子怒吼,但關人的事卻很少。到了晏節任縣令的時候,倒是往裏頭關過幾人。只是晏雉此番往裏頭關的人,實在是比以往晏節關的,要多少不少。

這些被須彌從村民中抓出來的探子,大多是靖安百姓與邊境蠻子通婚後生下的。一個個身材高大,看着卻和漢人無異。

這些人此刻都被捆綁住手腳,口中也塞了布條。

賀毓秀站在監牢外,背着手打量牢內那幾人:“這些人,只恐是宿州那邊有意派來攪渾水的。”

晏瑾瞧了眼那幾個人高馬大的探子,擦汗道:“這幾人,口風極緊,先生,可要動刑?”

賀毓秀看了身側的晏雉,笑問:“四娘,可要動刑?”

晏雉頭也不擡:“自然。”

這些探子嘴硬的很,哪裏是這麽容易就招了的,動刑是必然的事。

牢內的獄卒早已候着,這時候聽聞要動刑,一個個全都躍躍欲試,試圖在人前表現一二,也好日後得縣令的賞識。

那幾個探子本就是被人故意送到榮安的,又哪裏是幾個獄卒動動刑就能老實招了的。晏雉見他們絲毫沒個反應,眉頭微微皺起。

“倒是忠心。”賀毓秀捋了捋胡子,嘆道。

“我去試試。”

須彌忽地開口,晏雉回身看他,見他點頭,便知成竹在胸。

須彌是自小在奴隸中長大的,販賣奴隸的人如何折磨他們的,即便再世為人,須彌也永生記得。

獄卒的動刑,在須彌眼中,不過是小小責罰而已。他的一頓刑罰下來,再硬的探子也渾身是汗,吓得臉色蒼白,奈何嘴裏塞着布條,哭喊不出話來,只能嗚嗚叫着。

須彌停手,将手中沾血的短劍擲在地上。劍尖穩穩紮入地面,血水混着劍刃緩緩流下。

“行了。”須彌道,“可願老實交代?”

他聲音低沉,不開口時便看起來有幾位威儀,一說話更令人驚恐。此刻話音才落,便見那幾個探子慌亂地直點頭。

那幾人被摘取口中布條後,急忙将計劃中的事全數說了出來。說完連連叩首,盼着能放一條生路。

三人不語,只齊齊看着晏雉。

“四娘如何想?”

賀毓秀在得知晏雉今夜所為後,心下明了,便當即準備趁此機會,好生培養。此女聰慧,終有一日,方能大成。

“不老實。”

“嗯?”

晏雉笑:“到底是探子,說話不老實吶。”

自然是不老實了。這做探子的若是老老實實把計劃都說了,也就不足以稱之為探子。

須彌之後又動了手,一把短劍,劍劍削肉,将其中一人的手臂削得足見白骨後,終于又停了手。

最後到底還是老實了。

靖安蠻叛,實則是鄰國試探之意。那些蠻子一來苦求生計,二來又從鄰國得了好處,自然循着他們的意思,從靖安一路打到宿州,又試圖向着別的地方繼續。

這群蠻子下一個目标,便是榮安。

榮安雖貧瘠,可也是去到靳州治所黎焉的必經之路。要想将黎焉拿下,必然要先拿下榮安。只是這些先行被派來的探子,不料卻在這裏,碰上了一顆名叫晏雉的釘子。

探子是不會被留下活口的。就算老老實實交代了,這些人卻也依舊被賀毓秀下令處死,不得輕饒。

晏瑾有些不解,可看着師徒二人轉而就商議起城防一事,想問的話,最後不得已還是咽下了。

次日天明,從各自家中出來的百姓,很快發覺榮安城的城防比往常都嚴實了許多。而昨夜聚集在縣衙門前的百姓,此刻也早已被賀毓秀派人好生安撫了下去。

緊張布置了兩日,早早被賀毓秀派去偵查的一小隊鄉兵火急火燎地騎馬沖進城來。

“先生!縣令遇襲,被困在了距榮安城南面的樹林裏了!”

晏瑾慌亂間,摔了手中狼毫。賀毓秀扭頭看他,只見他滿臉震驚,身體還在不住顫抖,心下嘆了口氣,轉而吩咐道:“可知對方有多少人馬?”

晏節身邊跟着屠三,若是碰上尋常的山匪,自然不用畏懼,可碰上有備而來的蠻子,卻多了三分的危險。

晏雉當機立斷,遂命須彌帶人前往救助,一面又吩咐身邊人不許将此事往內衙頭顱。

只是話還沒說完,又有人急匆匆沖來,才進門當即便是噗通一跪。

“那些蠻子……那些蠻子就要渡江沖到榮安了!”

那人的聲音裏發着抖,臉色也是煞白。

書房內,一片死寂。

良久之後,緊緊握拳的晏雉,終于松了手:“命人加緊防備,安撫好城中百姓,除了大哥回來,誰來也不許将城門打開!”

事到如今,想要再瞞住沈宜,已是難事,縣衙又不可無人,晏瑾随即被師徒二人留下。等到沈宜得知消息,匆匆從內衙趕到前面,想要細問的時候,晏雉與賀毓秀已然頂着秋風,站在了城牆上。

榮安城的鄉兵,除去被賀毓秀派去支援晏節的,餘下之人此刻全都在城牆上下守着。城牆上,弓箭手已然就緒,只消有蠻子往前踏出一步,變會頃刻間被射成刺猬。

蠻子就要殺過來的消息,怎麽都瞞不過這城中百姓的。那日聚集在城門處吵嚷着要進城避難的村民,雖手裏都拿着戶籍,可又有誰知道,這裏頭還有那幾個是被蠻子早早買通了的。

賀毓秀早已防着這點,除了在城中傳遞消息,引起百姓驚恐,這幾人被緊緊盯着,做不出裏應外合之事。因此,當消息眨眼間傳開後,這幾人就已經先後被抓,關入監牢。

“可有把握?”

賀毓秀望着遠處,耳後是炸開了鍋一般喧鬧的百姓。

晏雉心裏砰砰亂跳。她哪裏有什麽把握。紙上談兵的事,說說便夠了,真當那些蠻子煙塵滾滾而來,晏雉有些遲疑了。

她沒領過兵,賀毓秀和晏瑾同樣也沒有領兵的經驗,就算想要仰仗衛兵隊長,可看他們幾人蒼白的臉色,心裏明白到底還是得靠自己。

“看準時機,護送城中老幼離開。”

晏雉的聲音有些發抖,但仍舊努力壓着。賀毓秀道:“四娘……”

“先生……”晏雉笑,“徒兒無把握能夠贏了這些蠻子。但是如果真要城破,徒兒定會替兄長鎮守榮安。”

賀毓秀卻覺得她是悲觀了,捋着胡子笑道:“何懼蠻子。打了便是。”

他擡手,遙指遠處:“你之所學,足夠應對這些人。別忘了,他們不過只是另一群人的棋子,殺一殺這些棋子的威風,四娘,以你的才智還是無需畏懼的。”

遠處的煙塵越發逼近。晏雉心底的不安,随着煙塵的接近,竟緩緩沉靜了下來。

她抓着弓箭,搭弓拉弦,對準城外。放箭之時,她的聲音也随之揚起:“放箭!”

蠻子雖兇,可到底離城門還有些距離。這距離不得不說,恰好就在弓箭射程之中。晏雉一聲令下,弓箭手齊齊發箭。

那群蠻子在靖安起事,又在宿州大殺四方,收夠了給養,享受夠了酒色,如今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哪裏想到,裝備一心的人馬,才至榮安城,就遭此攻擊,頗有些措手不及。

有蠻子擡頭一看,瞧見城牆上成排的弓箭手,大叫:“當心放箭!”

話音才落,又是一排利箭射出,嗖嗖的,當即有幾人被射中落馬。

那些蠻子,從宿州搶掠了相當多的軍備,能被箭下馬來的,也不過寥寥幾人。晏雉此刻倒是不慌了,只消弓箭手的存在,能讓這些蠻子稍稍生出忌諱來,這便足夠了,足夠城中百姓撤離的。

榮安的鄉兵,武力不足以抵擋這些向來心狠手辣的。城門很快就被人攻了進來,然後很快,蠻子們發覺,這已然是一座空城,就連城牆上的衛兵,此刻也不見蹤影。

蠻子頭目氣惱,當即命手下人趕緊搜城。

早聽說榮安縣令晏節被招去了黎焉,方才來榮安的路上又正巧撞見,當下就命人在林中将晏節圍住。這時候十有八九,已有援兵去救助了,如果救助成功,此刻那些人離開殺回來。

若不趁着此時搜城,掠奪財物早早離開,就怕之前的那些人馬本就沒有走遠,然後令自己腹背受敵。

只是下一刻,當蠻子們準備四散開來搜刮財物的時候,忽又聽到一聲怒吼:“圍攏!放箭!”

“是!”

榮安城小,本不過就是一條街。蠻子入城,便只能聚攏在同一處。那一聲令下,緊接着便是戰甲摩擦間的嘩啦聲響,蠻子們循着聲音,擡頭四處張望,就見得夾道兩側的屋頂上,竟在頃刻間站滿了弓箭手。

蠻子頭目大呼不好,竟是冒出一串番語,大喊着要人趕緊後退出城。

只是進城容易出城難。晏雉既已命人将滿城百姓撤離,便是想好了甕中捉鼈之計。

亂箭齊下,哀叫連連。有馬受驚,慌不擇路就要在城中沖撞奔跑。然前路不過跑了數步,卻有人從四面奔出,手持長刀,俯身揮動,齊齊将受驚馬匹順勢砍去馬腿。從馬背上摔下地的蠻子還沒來得及爬起,就又被人撲倒,橫刀砍斷脖子。

未曾領過兵,晏雉卻也是讀過兵書之人,其師賀毓秀更是諸子百家倒背如流。這空城計加上甕中捉鼈,自然也少不了最後的補刀才能穩妥收場。

師徒二人聯手,很快便将這幫蠻子殺了大半。

餘下的蠻子,此時大為光火,已然到了魚死網破之時。與此同時,城外又來人馬,徹底将城門堵死,斷絕了蠻子們退出榮安城的意圖。

望見堵住城門的人馬,晏雉長長舒了口氣——領頭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哥和須彌。

“莫要輕敵。”賀毓秀擡手,敲了敲晏雉的後腦勺,“不到最後一刻,萬不能松懈一二。”

晏雉神色一變,立馬将目光收回,重新看向蠻子。

這些蠻子說到底,大多不過是與漢人通婚後所生的後代,從體格上來講,雖有塞外民族的強悍,卻無他們的功夫。但盡管如此,鄉兵這邊卻依舊折損嚴重。

好在,須彌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

☆、大才

師徒二人抵禦來敵之時,城中百姓已随着縣衙衆人通過旁門陸續撤離出榮安城了。

“僅憑城中那些鄉兵,當真能夠擋下那些蠻子?”

沈宜抱着晏骦,憂心忡忡道。

晏瑾一面指揮衙差将百姓往山上遷,一面向沈宜勸道:“娘子還是先跟着百姓避入山中來的安妥!以四娘和先生的才智,擋住那些蠻子,應當不在話下。”

他其實也不敢托大。畢竟,晏雉到底只是一介女流之輩,而且這女流才不過十餘歲,再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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