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水像
陸閃困乏了，他也只穿了內衫就走出屏風，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走向大床。
山邪默默地給他抖開疊得齊整的被子，掀開來讓他直接躺上床睡覺。
“累……”陸閃閉着眼睛，感覺山邪又給自己施法暖熱了被窩，雖然他已經不再會有被冷、熱劇烈刺激的感覺，但山邪這樣做讓他莫名愉悅。
被關懷照顧得極好的大少爺眯着眼睛看看山邪：“你肯定也很累。”幾乎天天都要往他在的地方趕去。
“山邪大哥你也上來一起休息罷。”陸閃忽然說。
他知道，山邪大概是不需要閉上眼睛睡覺休息的。但他還是開口說了，讓山邪大哥上來與他一起躺着休息。
山邪一怔，然後彎着嘴唇笑，他搖搖頭：“不必了，我沒有沐浴。”他說完，陸閃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黯淡。
“沒事，山邪大哥快上來，被窩太冷了。”陸閃馬上裝作瑟瑟發抖的樣子，床前的山邪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把戲，但還是無可奈何繃着臉應了“好”。
不管他提什麽，自己都會全部滿足的。山邪面無表情地心想，他就是這麽地溺愛陸閃。
陸閃偷笑着看他施了口訣為自己瞬間清淨了身體，衣衫也換了一套素白綿滑的，這才掀開被子的一角，上來了。
他往床裏邊縮了縮，給山邪讓出一大片的床鋪，山邪躺下後，聽見陸閃在暗暗偷笑，一下子轉過身，與窩在角落裏的人剛好對視。
室內黑洞洞的，但是兩人都清晰地看見彼此的神情，一陣相視無言之後，陸閃深吸了一口氣，說：“睡覺了，睡覺了。”然後趕忙閉上了眼睛，但是眼前的人溫熱的呼吸都飄到他的臉上，癢癢的，讓他心神不寧。
山邪見此，輕輕轉側，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親密異常的距離，臉朝上躺平了，雙眼卻遲遲沒有閉上。
陸閃累得很，不多時就睡着了。
感覺到身邊人呼吸平穩之後，山邪才回到剛剛的姿勢，默默地溫柔注視着陸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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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閃第二天早早就醒來，與山邪離開之前，山邪只一個手訣，便讓室內的一切都恢複了昨晚來時的模樣。
唯有陸閃身上穿的衣衫換不回去了。
他們離開之前，山邪隐去了兩人的身形，在院子內，看着爹爹娘親說笑着經過，看着阿瑩追着早早醒來四處跑的小阿真。
陸閃雖然不能和他們說話，但是就這麽親眼看着也覺得非常滿足和開心了。
因為盤龍的百姓都認得陸閃，他不方便到街市上，山邪便讓他留在“魔淵”前的小樹林等着自己。
陸閃說起想吃素面，山邪就直接連碗帶面全買了下來，瞬移回到樹林，陸閃也吃上了剛出水的熱乎乎的面條。
沒幾頓吃好的陸閃吃完一碗面，還覺得不飽，山邪又給他買來一整只鹵香麻辣的嫩雞。
完全得到了滿足的陸閃眉眼彎彎，開始考慮去皇城的事情了。
自從璧鶴山回來，山邪一直沒有再在他面前提過去皇城的事兒。陸閃猜，山邪還是覺得現在的自己去皇城太危險了。
的确，山邪覺得自己當時果斷地對老道長說，他們還會回到皇城的話語太魯莽了。
他不能長時間離開盤龍，也不放心讓陸閃一個人在皇城去找線索。讓陸閃與容澈子、虛灼一塊行動也不成，容澈子沒有術法，有危險了虛灼絕對第一時間保護容澈子的。如果他和陸閃同進退，短短時間逗留在皇城，又不能查到更精細的線索。
他也一時猶豫了。
“皇城的妖氣對你的身體沖擊力太大了。”山邪擔心他的身體承受不住過于猛烈濃郁的妖氣，一下子吸收了太多的靈氣而導致入魔。
這不是什麽可以開玩笑的事情。
一旦體內靈氣暴漲、失衡，走火入魔之後便再難挽回了。
“可是，我們遲早要去的。”
“我們可以等到一年之後再去。”山邪回他。一年之後，陸閃可以在別的地方吸收足夠多的靈氣，或許那個時候他已經可以成功地修煉回原身小靈龍了，那個時候自然什麽妖魔鬼怪都無需提心吊膽了。
至于答應老道長的話，山邪覺得，相比起陸閃的性命安全，這些都是其次了。
皇城自有它的守護者，如果皇城的守護神都已經無能為力，他們再去也是徒勞。
山邪對于不歸屬自己的事情和自己不關心的事情都是淡淡的。
陸閃不答應，一下子蔫了。
他沒有開口說話繼續勸說山邪帶他去皇城，但是這樣的情緒很容易就被山邪捕捉到了。
他又見不得陸閃愁眉苦臉。
兩人在小樹林中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山邪才塌下面無表情的臉龐，先服輸了：“也不是不行。”就是要更辛苦陸閃他自己了。
山邪的想法是，與其讓陸閃忽然到了皇城驟然吸收濃烈的妖氣，還不如先讓他在短時間內，也嘗試一下子吸入充足的邪惡妖怪的靈氣。
至于這些妖怪，大多是盤龍周邊的山城、小村莊出沒的。
陸閃是不怕的，他聽完山邪的話，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于是接下來的好幾天，不同于以往的在各個地方醒過來，他被山邪牽上就瞬移到某個地方。
到了妖怪所在的地方，山邪就忍着出手打跑妖怪的沖動，把陸閃丢下，等陸閃自行躲閃、逃亡一段時間，吸夠了足夠的氣，才将他抱回來，又到下一個地方。
陸閃一身狼狽，他遇見的都是他打不過的大妖怪，只能拼命躲閃，還不能一下子跑離了走得太遠，實在是讓他疲憊不堪。
不過當一股股滾燙的氣流動游走在他的身上，陸閃的精神又被點燃，繼續幹勁滿滿的。
他像是被不斷填充塞進小麥谷子的小雞崽，還來不及吞咽調整消化，就繼續迎接下一波的吸食投喂。
第一天晚上，他渾身髒兮兮，尚還能想到運氣調息，讓氣在身體流通得更為順暢，還能在倒頭大睡之前沖洗身軀。
第二天、第三天深夜，他在天色暗沉沉之時還在被追被趕，期間一只剛吞噬了不少精怪的大妖怪在休息時，被他們吵醒。惡氣沖天的大妖怪朝他們噴射毒霧，山邪快速将它鞭打、狠抽，同時抱起陸閃就轉移了陣地。
一連七八天，陸閃每日都吸收下源源不斷的氣，後面的好幾天他幾乎是昏睡着被山邪抱回去了，山邪給他也施了清淨全身的口訣，直接把人放床上讓他好好睡覺了。
雖然沒有及時調息，但陸閃明顯地感覺到了自己身上清晰可見的變化。
有一天出門在外，他被妖怪的老巢的氣味熏得直咳嗽難受，渾身也沾了不少草木屑，便在河岸邊洗臉清醒清醒。
哪知道，他剛一碰觸到水面，就感覺到內心一動，似乎聽見了有什麽聲響，眼前也出現奇怪模糊的幻象。
他遲疑着再把手伸入水中，這個時候，他眼前的水面上出現了一幅小小的幻象——或許這根本不是幻象，而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透過這水鏡傳到了他這裏。
陸閃不知道自己在偶然之間又喚醒了什麽技能，他幹脆收回手，閉着眼睛打坐，感受着身體內活躍蓬勃的氣。
他讓氣均勻地散布在自己身上的每一處地方，再一次睜開眼睛時，他先是看了一眼山邪，然後說：“山邪大哥，你看。”說着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水面，水面上當即出現了一個畫面，是一個嬉笑的小女子，只能看見她的臉，她身邊的同伴站起身，手裏拿着洗衣服的木盆。
這水面上的畫面不斷擴散，在河岸洗衣的少女的畫面的旁邊，出現了一抹土棕色的影子，漸漸拉開了二人才看清，那是一葉小木船。
旁邊還有倒映在水面上的河柳、小石橋、行人……
陸閃瞬間明白過來：這上面的，全都是靠近水的地方的映像。他現在能夠看到所有有水的地方附近的一切了！
他驚喜地與山邪相視。
雖然現在還不是很清楚，這水是不是只能是與之相通的才能有效果。比如，陸閃他現在手浸着的河水，與這河水一脈相承的河裏的景象才會映現，還是另有可能。
不過這一意外的收獲讓陸閃很驚喜。
“嗯，這幾天不去了，你好好休息，調息修煉一段時間。”山邪知道他在不斷地覺醒，不過依照陸閃現在的進展，其實還是慢了一點的。山邪沒有和他說這些，只讓他放松放松，晚飯給他多加了兩個雞腿。
陸閃自從得了這點水成鏡的術法，晚些時候在山裏，用小竹筒盛了一點兒水，按照着今日下午的方法再試了一遍，卻是不行。而當走到河岸邊施用，卻是能夠看到夜船橘紅的小燈。
看來只有在流動的大河一脈相連接的情況下才有作用呢。
等他休養了兩三天，一天晚上山邪靜默着看了他好久，因為他們已經說好了，翌日醒來，就讓陸閃去皇城了。
“我不在你身邊，你要護着自己。”山邪難得不厭其煩地念念叨叨，“在皇城，你要小心隐藏着自己的氣息，現在你已經不是以往純淨的凡人氣息了。只要不随便用那些小術法，妖怪們一般不會盯上你。”
“有什麽事，一定要及時喚我。”
陸閃見他神情嚴肅，忍不住笑了，還伸手戳了一下他緊繃的面無表情的臉頰，笑說：“好的，我都聽見了。”
“你放心，我不會硬着頭皮上的。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我會瞧着瞅着時機就逃的。”陸閃笑道，“我才不會讓妖怪們傷害我的，因為我還要回來和爹爹娘親、阿真，和山邪大哥一起的啊。”
山邪僵硬繃緊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不少。
“好，我每天都會過去的。”山邪忽然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輕輕摁了摁，臉色一片柔和。
遲遲沒有表露的心意，看來又要推遲向他坦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