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所謂克制
這一覺睡得實在太沉, 俞間暈眩着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胃裏空落落的,餓得有些難受, 俞間掙紮着坐起來, 想起睡過去之前做過的事情,忍不住扶額嘆了口氣。
他一向自認冷淡克制, 不然也不至于那麽多年,都沒有動過找一個交往對象的心思。明明單身了那麽久, 偶爾有一次身體的正常反應, 萬能的右手也總是可以将問題解決掉。
結果現在他居然沒能忍住, 大白天的就和張岳淵胡鬧了一場……
簡直像是被什麽蠱惑了一樣。
張岳淵不在床/上,房間裏沒有開燈,有些昏暗。
俞間微微動了下腰, 後面某個部位隐秘的不适感,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好在并沒有什麽太明顯的疼痛感,反倒有些輕微的涼意, 應該……是張岳淵給他塗了藥。
俞間慢慢下了床,踩着拖鞋想要站起來直接把大燈打開,卻腰間一軟又跌回了床/上。
“別動。”幾乎是他跌坐回床/上的瞬間, 房間裏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俞間循聲望去,沙發上有一個熟悉的輪廓,正披着黑暗無聲地坐在那裏。
那個影子動了動,走過去把大燈打開了。
“剛剛怎麽不開燈?”俞間有些疑惑地問。
“開着燈, 你睡不安穩。”張岳淵回答。
“那你怎麽不也睡一會兒?”
“抱着你,睡不着。”張岳淵看着他的身體,表情有些奇怪。
俞間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光着的,他拉起被子一角遮住自己,掩飾性地試圖繼續之前的談話:“那……你可以去其他房間先休息一下啊。”
張岳淵這次沒有接話,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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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間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麽事情,張岳淵現在的情緒,比起他們白天一起胡鬧之前,更不對勁了。
“出事了?”
張岳淵沉默地走過來,把他攬進懷裏,下巴抵在他的頭頂,動作很輕柔,像是對待什麽易碎的珍寶一樣:“餓嗎?我去給你做飯。”
聲音也溫柔到了詭異的地步。
俞間從他頸間擡起頭,盯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問:“到底怎麽了,和我有關?”
張岳淵垂下眼睛,只是說:“和我做了,後悔嗎?”
這是什麽話?俞間皺眉,他是成年人,又不是個孩子,他當然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張岳淵沒有等他回答,又接着說了一句:“有時候,我真的想把你綁在身邊,一刻都不許你逃離。你……怕不怕?”
他的聲音很輕,近乎呢喃。但說起“不許逃離”幾個字的時候,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俞間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卻主動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沒什麽好後悔的,但是我一點也不喜歡被囚禁——你說吧,出什麽事了。”
張岳淵緊繃的身體,在聽到他說“不後悔”的時候,終于慢慢放松下來。
感受着環在自己腰間的溫熱手臂,耳邊切實地地聽着俞間輕微而有規律的呼吸聲,張岳淵表情有些茫然:“屍檢報告出來了。”
俞間身體一僵,猛然從他懷裏擡起了頭。
“之前,專家會診的結果,說你是自然死亡,死于……心髒衰竭。”張岳淵語調保持在一個很詭異的、平靜的狀态,語速有些慢,一字一句都說得很清楚。
“後來,我主動要求了驗屍……今天下午的時候,紀星打電話過來,告訴我醫院提前出了鑒定結果。”
俞間看着他有些茫然的表情,心口一抽一抽地發疼,不知道是為了他自己的“去世”,還是單純為了眼前這個默默守護了他十幾年的人。
“果然……是藥物的原因,不是自然猝死。”張岳淵露出個輕微自嘲的表情,“我還以為,我把你護得很好,結果全都是錯覺。你就在我眼前死了……哈,我什麽也做不了。”
“胡說什麽!”
張岳淵低頭看他,面無表情的神色裏隐藏着一種近乎麻木的痛楚,卻又很快被一層極端的冷漠嚴嚴實實地糊住了。
“是我不夠警惕,你什麽也沒做錯。”俞間直視他的雙眼,“既然是藥物,那就意味着是人為,真正該痛苦的應該是給我下/藥的人——現在重要的是,那個人是誰。”
張岳淵看着他:“是闵博。”
俞間驚愕地微微睜大了眼:“怎麽可能!”
“是闵博。”張岳淵語氣篤定,表情有些森然,“除了我,他和你接觸最多,他是被你信任着、又時刻在你身邊的人。”
俞間還想說些什麽,眼前卻驀然劃過重生之後,他剛進公司時,闵博在宗平面前尖酸刻薄的陌生模樣,還有咖啡廳裏和闵博争執的那個陌生男人……
但這也僅僅只能作為一種猜想,他不可能因為闵博有些異常的表現,就簡單粗暴地,把這位和他朝夕相處過的前任經紀人視為殺人犯。
“紀星報告說,那種新型藥物,本來是研制出來用于治療抑郁症的,正常人過量服用,會導致不同程度的心髒負擔過重……但若要致人猝死,尤其是想要讓你那樣健康的身體突發症狀,需要多次、定期的過量服用才會有效果——只有他有機會。”
張岳淵收緊了環抱他的手臂:“別為了那樣的人傷心。”
俞間本有些難受的心情,因為他這一句簡單的安慰,奇異地有了轉晴的趨勢。
“我不傷心,但事情還需要繼續調查,有了确鑿的證據,才能正式蓋棺定論。你之前處理得很好,盡管懷疑,也沒有先對闵博做什麽……”
張岳淵突然笑了一下:“我倒是真的想過,要親手殺了他。”只是因為留着他還有用,才暫時沒有下手而已。
“別胡說!”俞間嚴厲地呵斥道,“你不許私下做什麽違法的事情!現在檢查結果已經出來,有關部門肯定已經立案了!我們一起等調查結果,一切交由法律審判!”
張岳淵抱着他,沒有說話。
“聽到沒有!”俞間有些上火。
“我知道。”張岳淵終于說話了,“現在你回來了,我什麽都不會做的。”
他寬厚的大手扣住俞間的後腦勺,把他再次按回了自己懷裏。與此同時,他說話的語氣居然一掃之前的沉悶陰郁,甚至還帶上了一絲愉悅。
俞間以為他又有哪裏不對勁了——畢竟從他這次回來,張岳淵不對勁的時候,遠比他正常的時候要多。
他掙紮着從張岳淵懷裏擡起頭,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表情,卻沒能發現什麽異常。
“真好,看到你這樣擔心我。”張岳淵說,“現在我終于有了一點确切感,你真的回來了。”
為了讓他擔心,就拿殺人開玩笑?
俞間磨了磨牙:“你睡我的時候沒有确切感?非要逼我罵你才會覺得真實?”
張岳淵:“胡說,明明是你把我睡了。”
俞間瞪他一眼,說話的時候語氣卻是溫和的:“我不會再走了,也不會再出事,真的。你……別怕。”
張岳淵目光閃了閃:“我不怕,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要對我負責。”
這人居然還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什麽就變成他的人了,明明最後還是他被壓了……
俞間想要安慰他的一肚子話都憋了回去,幹脆順着他的意思,伸出手來捏着他的下巴,強迫他微微仰起頭,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放心吧,哥以後會好好疼你的……唔。”
張岳淵的大手扣住他的後腦勺,不許他躲避,逐漸加深了那個吻。良久,張岳淵終于舍得放開了他,戀戀不舍地在他唇上一下又一下反複輕啄着,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樣,居然主動解釋道:“別多想,我沒有別人,這只是天賦。”
俞間不承認:“我沒有多想。”
張岳淵親他一下:“好,你沒有多想。”
俞間默默地紅了臉,這說一句親一下是要鬧哪樣。
“聽我說,縱/欲傷身,我倒是不怕,你現在不行。”張岳淵一臉正色。
俞間湊過去:“是啊,還是清心寡欲比較好。”
張岳淵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還一本正經地說什麽“縱/欲傷身”,也是難為他能忍。俞間心裏暗暗發笑,覺得他這個口是心非的樣子可愛得厲害。
張岳淵眯了下眼,意有所指道:“我自然是能忍,我是怕你忍不住。”
“我怎麽了……”俞間笑着,順着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往被子裏看了一眼。
怎麽會……他還試圖嘲笑張岳淵,這下好了,被親了一下就有了反應的自己又怎麽算,俞間撩起被子蒙住了頭。
……好丢人。
“想吃什麽?”張岳淵問。
俞間不說話,蒙在被子裏胡亂拱了一陣,半天也沒聽到外面沒什麽聲音,只能又露出腦袋,沖着坐在床邊、耐心盯着被子裏的他看的張岳淵說了一句:“吃面吧,我看到冰箱裏有。”
“荷包面,怎麽樣。”張岳淵笑着看他,語氣很溫柔。
“好。”俞間自暴自棄地回應。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再丢臉又能丢到哪裏去,總歸眼前這個人,願意包容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