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晚上陸堂和夏添說起全班人集體無視他的事後,夏添很是憤懑:“怎麽一點同學愛都沒有?!”

陸堂不知道是被他的表情還是話語戳中了笑點,握着筆笑得停不下來。

夏添覺得他這時候還笑得出來太不正常了,“你的心怎麽那麽大呢?還笑得出來。”

陸堂勉強止住了笑,“沒事,其實我平常也在無視他們,對我來說沒什麽影響,不管怎麽樣我的話他們還是不敢不聽的。”

夏添給他鼓掌:“社會社會。可要是有天他們真的全民起義了你鎮壓得住嗎?”

“當然。”陸堂雲淡風輕的說,“不過應該不會有這一天,畢竟我那麽民主。”

這回換夏添笑了。

陸堂揉了把他的頭發,說:“我去倒杯水。”

他倒好水後大門開了,他以為是陸母回來了,一看陸父也在,有些意外道:“爸?你回來了?”陸父上次回來的時候是兩個星期前。

“啊,回來拿些東西。”陸父連鞋都沒換,今天只是匆匆回來。

陸母一言不發,但不知是燈光還是今天她的粉底塗得厚,陸堂看見她的臉色很蒼白。

他們一前一後的回到房間。陸堂覺得他們倆的氛圍挺奇怪的,就呆在客廳看看情況。

很快陸父就出來了,手裏拿着一個文件袋。

“陸誠澤。”陸母的聲音平靜到淡漠,“你連解釋都不願意和我解釋了嗎?”

陸父的腳步只是頓了一下,“你不是都已經清楚了嗎?”

“你要放棄了,是嗎?”陸母問着意義不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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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父短暫的沉默。“我們都挺累的了。”

陸堂一頭的霧水,他剛想問,陸父就看了過來,當目光觸及到陸堂時,他又變回了以前那個沉着溫柔的父親,他上前拍了拍陸堂的肩膀,“好好照顧你媽,我還有工作,要趕回C市了。”

“哦……你路上小心。”陸堂搞不清楚他們是在整哪一出,但心裏有些不安,陸父沒給他多問的機會就離開了,他只能去看陸母。

陸母依然是平靜的樣子,她坐到梳妝臺前開始卸妝。

“媽,發生了什麽事?”陸堂在門口問。

她從鏡子裏看見兒子擔憂的眼神,麻痹的心總算注入了一股暖流,淡淡的笑道:“沒什麽。”她聲音轉低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真的沒什麽。”

陸堂還是不放心:“我看你的臉色挺差的。”

“今天特別忙,有點累了。”陸母說,她仔細的卸掉眼影,狀若不經意的問:“堂堂,你覺得咱們這個家幸福嗎?”

這個問題挺突然的,但陸堂還是老實的回答:“只要你和爸不吵架,我覺得挺幸福的。”

“可我們老是忙着工作,出差留你一個人在家是經常的事,這樣你也覺得沒關系嗎?”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過來的,對于陸堂來說這不算什麽問題而是一種生活常态了,因為有夏添陪在身邊所以陸堂并沒留下什麽陰影。他說:“沒關系的,你們又不是不管我。熱愛工作是你們的生活方式,我當然尊重你們啊。”

陸母低頭笑了笑,“我兒子真善解人意。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們……改變了現狀,你能接受嗎?”

“改變?改成什麽樣的?”

“……大概就像現在。”

“那算什麽改變?”

陸母愣了愣,想了一下,才笑道:“也對。”

“媽,你今天怎麽有點怪怪的?說的話我都不大明白……”

陸母放下卸妝棉,伸了個懶腰,恢複到了平常的神情,“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忙成什麽樣,回來還被你爸氣了一下,我得好好敷個面膜睡個美容覺。行了你回你的房間去,我要洗澡了。”

陸堂總算松了口氣,“晚安,媽。”

“晚安,兒子。”

對于陸堂來說,這次全班的透明化抵抗帶來的是雙方的相安無事,為了讓陸堂不再幹涉班上的事物,他們就好好遵守他定的“規矩”,這使陸堂冒出了“其實他們還蠻乖的”這種奇怪的想法。

池辛辛之前明顯站邊陸堂的做法本來應該在班裏很難有立足之地,但她的身份背景擺在那裏,所以也就沒淪落帶和陸堂一樣的處境。不過原本交好的同班确實疏遠了。她現在是心裏一肚子苦水卻找不到人傾訴,每每想和陸堂說句話總會感覺無數條視線往她身上紮,只能都做罷。

直到現在,局面被陸堂打破了。

事情是這樣的,時間倒回陳一航和他的小夥伴作死翻亂陸堂的桌子的那個時候,池辛辛當時是想阻止的,但所有人興奮的聲音把她微弱的“別這樣”徹徹底底的蓋了過去。書本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其中有一本筆記本滑到了她的腳邊,封皮打開了,她看到,扉頁的下角寫着“夏添”兩個字。

出于某種好奇,她悄悄的把這本筆記本撿了起來,收到了自己的包裏。

她想着找個機會把它還給陸堂順便再讓他好好感謝她,但是“夏添是誰”這個疑問一直纏在她的腦子裏,于是她把筆記本帶回了宿舍。

這只是一本單純的題目分析本,雖然字跡很隽秀,但密密麻麻寫的都是她看不懂的東西。她翻了幾頁就看不下去了。

沒意思。她想,估計就是借了朋友的筆記來參考,木頭就是木頭,認真無趣得不得了。

但某一次的無意間,她趁陸堂出教室的時候,回頭看到了他沒有合上的草稿本,那一頁寫滿了“夏添”這個名字。

沒人會那麽無聊去重複寫一個名字寫了一整頁。除非……

他喜歡這個人。

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一股莫名的火一下就在池辛辛的胸口燃燒了起來,她想質問陸堂這個夏添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但理智又在提醒她沒有立場去了解,火冒三丈加心亂如麻,導致她連看都不想再看陸堂,還本子的事被抛到腦後。反而她還會時不時的拿出來研究,想從中了解到夏添的蛛絲馬跡。

如果說字如其人的話,那這個夏添長得不會難看。既然能解出那麽多難題,那成績一定很好,頭腦也肯定聰明,她對比了一下自己,作業不是抄的就是叫別人幫忙寫,考試全靠作弊,瞬間就矮了一截。一道題目下面能列出那麽多過程,可見是個認真嚴謹的人,她又拿自己來對比,再矮一截。

她發現了自己的心情老是容易被這個破本子搞砸。

她肯定沒我有錢!沒我漂亮!我暑假去了歐洲玩了一個月她去過嗎?我有幾個衣櫃的prada香奈兒她有嗎?

羅列了一大串自己的優勢,池辛辛的優越感總算滿了。

但她卻沒有發現,自己做這樣無聊的對比的原因。

拿出來看的次數多了,池辛辛的警戒心慢慢就淡了,今天她甚至忘記把它收起來直接攤開在桌上就出教室上廁所。

于是陸堂就看到了。

她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陸堂拿了起來。

“怎麽在你這兒?”陸堂問她。

這是陸堂久違的和班上的人交談,一下子就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

池辛辛只能作出不在意的樣子,“哦,這個啊,無意中撿到的,不知道是誰的就一直放在我這了。”

“我的,謝謝了。”陸堂翻了翻筆記本,臉上露出了幾乎從來沒有在這個班裏出現過的柔和的表情。

池辛辛一點都不高興,輕哼了一聲。

陸堂把失而複得的筆記本好好的收了起來,他看了眼課表,下一節課是華爾茲課。雖然他之前用這個課程逗夏添的時候還是挺開心的,但說實話他對這個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總會翹掉這節課。這次也不例外。

剛出門就撞到了華爾茲老師。

“又想逃課?”老師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做的表情。

“……沒有,我就想去上廁所。”陸堂被當場抓住挺不好意思的。

老師明顯不信他,這個獲得所有老師誇贊的學生唯獨最不讓他省心,迄今統共就上了三節華爾茲課,明明身材體态都那麽合适!“舞蹈教室也有衛生間,到了那裏再解決。”老師不由分說地拽住陸堂,陸堂自認理虧,只好乖乖地跟着走。

池辛辛看到他吃癟有些幸災樂禍,活該吧你。

有個同伴和她一道走去舞蹈教室,說:“你還敢和陸堂說話啊?”

池辛辛皺眉,“是他先和我說話的。”

“我勸你一句,別再和他扯上關系,至少在學校裏保持距離。”

雖然陸堂氣人,但池辛辛對這話更不舒服,說:“我想怎麽就怎樣,不用你多管。”

“你都不知道陳一航他們早就商量要整他了,我當你是朋友才多說一句,誰願意管你?”她也是被池辛辛的語氣沖到了,不願意再和她一起走。

池辛辛聞言心一下就沉了,她又挽住了同伴的手,歉疚的說:“不好意思,我說話就是容易沖,別放在心上嘛。你說陳一航商量要整陸堂是怎麽回事?”

池辛辛又是道歉又是撒嬌,她才告訴她:“我也不清楚,就是去三班找我朋友的時候碰巧看到陳一航也在,他和三班的人提到了陸堂,還說什麽讓他求饒,具體幹嘛我沒聽到。”

池辛辛很不安,但已經走到舞蹈教室了,老師要排隊所以沒來得及再多問。

陸堂之前的課都沒來上,進度到哪了完全不知道,看到老師開始安排舞伴的時候他想完了,沒辦法随便糊弄了。

華爾茲老師的舞伴安排不是想體育課選搭檔那樣按學號來分,而是根據身高和體型。

于是177(還在長)的陸堂和160的池辛辛分到了一對。

老師是個很開放的人,點頭以“般配!”這個詞代替了合适,池辛辛小鹿亂撞了,悄悄看了眼陸堂,他還是一副木頭樣。

分好後,老師拍了拍手走到前面,“男士們,請摟住女士的腰,輕輕握住女士的手!女士們,請把手搭在男士的肩上。”

陸堂對除夏添以外的舞伴沒辦法激起波瀾,甚至都沒和池辛辛對視而是越過她的頭頂看着前面的……空調。

池辛辛沒辦法保持冷靜,她也沒有和陸堂對視,甚至連頭都太不起來。我的手有沒有出汗?我的腰會不會太粗了?身上沒有味道吧?她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腦子都發漲了。

陸堂低聲說道:“好多節課我都沒上,可能會不小心踩到你,我先道歉。”

離得太近的原因,池辛辛聽到是的聲音像是直接從陸堂的胸口發出來的,好聽得讓她只顧着臉紅而忘記回答。

陸堂只是為了讓她有個被踩的心理準備,沒再多說。

老師聲音激昂道:“挺胸!擡頭!華爾茲是優雅的舞蹈,請你們擺出應該有的優雅的表情!那邊的那位,麻煩看一下你的女伴!你的眼神就像個傀儡一樣呆滞!還有他的女伴,把頭擡起來!你就快要貼着他的胸口了!”

說的就是陸堂他們。

實在是麻煩。陸堂只好把傀儡一樣呆滞的眼神移到了池辛辛的頭頂。池辛辛千辛萬苦把頭擡起來,結果一接觸到陸堂的目光又不行了,只能面前看着他的肩膀。

“很熱嗎?”陸堂疑惑的問。

“有,點。”

“年輕人就是容易害羞。”老師搖了搖頭,繼續指導,“好了現在練習第一個動作,前進方步,來,一噠噠二噠噠……”

陸堂沒辜負他的前言,踩了池辛辛好幾腳。

那旖旎羞澀的少女心被腳上的疼痛攪得煙消雲散,池辛辛吃痛的嗷了一聲,“右腳右腳!”

“不好意思。”陸堂也挺過意不去的。

“我的腳都要腫了!”

“……我盡量輕點。”陸堂只能這樣說。

“去死吧你!我走不了路了你背我啊?!”随口一問,但出口後池辛辛又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我記得校醫室有輪椅。”

結果不出所料的又被氣到,池辛辛報複式的故意踏錯要踩回去,陸堂的腳像是長了眼睛一樣避開了,還義正言辭的批評她:“你錯了!”

啊啊啊啊好生氣!池辛辛要抓狂了。

練習了學過的所有動作後,老師看得很不滿意,“慘不忍睹!”

于是他又從基本的動作來指點,讓所有人都保持着摟腰執手的姿勢不能動。

經過剛才的一番,池辛辛能鎮定下來了,和陸堂這樣一言不發的還挺尴尬的,她随便找了話題和他聊。

“夏添是誰?”說出來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打出了個直球。

陸堂對夏添這兩個字敏感得很,态度一下就認真了,“你怎麽知道他?”

“那個筆記本不就是她的嗎?”

“哦,你看了啊。”

“她……是你的朋友還是……”池辛辛忐忑的問。

陸堂思索了一下,誠實的說:“目前來說,還是朋友。”

“目前?那以後呢?”

“以後我也不好說啊……”陸堂意味深長道。

池辛辛問出了最在意也最不想聽到回答的問題:“你是不是喜歡她?”

陸堂訝異的看着她,“你問這個幹嘛?”

“就是想知道。”池辛辛豁出去了。

“保密。”

“為什麽?”

“又跟你沒關系。”

池辛辛頓時再也沒辦法繼續問下去了。

這大概是她從出生到現在,聽到的最殘忍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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