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血點怎麽了?”齊辰問道。

“現在重新想起來,總覺得你當時的解釋不太對勁。照你的意思,渡一次大厄才會出現一枚血點,那第一枚出現的時候應該是很早以前了,但是我不記得——”他邊說邊細想着曾經的細節,拖着音調過了好一會兒,才皺着眉搖了搖頭道:“算了,沒什麽,回去再查一查吧。”

龍牙最後抱着胳膊又看了一圈許久沒看過的漫天碎星,沖齊辰道:“差不多了吧,該講的我都講了,剩下的,等你自己想起來再說吧。走了!啧——祖宗,嘴巴合上別看着星星發傻了成麽還有事情要辦吶,能挪挪你那蹄子跟我下樓嗎?!不然我用拎的了啊!”

齊辰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就被耐心告罄的龍牙帶着從屋頂一路朝山下掠去,夜裏的涼風嗖嗖撲到臉上,撲得齊辰腦子一抽,鬼使神差地開口:“龍組長,我還有一個問題。”

“講。”龍牙言簡意赅地答道。

“我裹着狐裘,你是怎麽看到我心口有四枚血點的?”

某妖刀龍爪一抖,差點把齊辰抖得掉進山谷裏,驚得齊岑立刻手腳并用,扒緊了龍牙,畢竟現在的他可沒前世那些本事,摔還是能摔死的,小命要緊。

龍牙瞥了齊辰一眼,也沒解釋,直接落到山腳的車邊,把齊辰朝副駕駛上一塞,擡手拽下安全帶給他扣上,邊扣邊頭也不擡地答了句:“我說了,剩下的,你什麽時候想起來什麽時候再說!”

齊辰:“……”這話怎麽聽着那麽不對勁啊……

龍牙這人講話往往喜歡把事情打兩個對折再說出來,浴血奮戰到他嘴裏能說成“打了個架”,生死之交他描述起來大概會說“關系還成”,所以光聽他說書似的一頓扯,很難想象當初兩個人究竟關系有多好。

真要想知道當年的所有細節,大概也只能等他自己想起來了。

齊辰這麽想着,便乖乖閉了嘴,安靜如雞地窩在副駕駛上,任龍牙把車開得簡直要飛起來似的。

當他們從錫市一路開回江市,最終在兩棵歪脖子樹邊停下的時候,齊辰覺得生平頭一次坐車坐出了暈機的感覺,也是種奇遇了。

這是齊辰第二次來萬靈寺,依舊是在夜裏。

寺廟的大門漆都駁成一塊一塊的了,顏色也褪得灰撲撲的,看起來老舊得很,兩盞壁燈的燈罩上破的洞還在,也沒人來翻新一下,不過照龍牙他們所說,這類地方還是越不起眼越好。

上回來的時候齊辰是被挂在龍牙肩上的,這回總算站着進了門,看得也自然更清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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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靈寺的結構簡單得很,進了廟門就能一眼看到主殿,只是那主殿十分寒碜,規模大概也只能夠得上一些小寺廟的偏殿。殿前沒有香爐,倒是有一口碩大的古鐘,也不知是什麽材質的、在這挂了多久,周身連一點光澤都不泛,在夜色中顯得黑黢黢的,沉寂得像一口啞鐘。

齊辰原本以為,在這個時間點,惠迦大概又會窩在他那間屋子裏,坐在桌前帶着耳機打着游戲。可誰知,這回惠迦卻并沒有如常呆在那間偏院裏,而是在主殿。

兩人循着昏黃的燭火繞過那口啞鐘,走到主殿門口,就見惠迦正盤腿坐在主殿佛像前的蒲團上,蒲團前有一個小盞,盞裏盛着燈油,一根細細的燈芯從盞邊延生出來,亮着一豆瑩瑩的燈火。

這是整個萬靈寺裏唯一的亮處。

龍牙沒有貿然跨過門檻進到殿裏,又順手拽住了齊辰,怕他冒失。

只是齊辰自然不是那麽莽莽撞撞的人,他站在龍牙身邊,就見惠迦連頭都沒有回一下,仿佛不知道他們的到來似的,低聲念了句佛號,而右手虛握成拳,擡到那燈盞正上方,伸出中間一指。

就聽一聲極輕的水滴聲響起,一滴血珠從中指指尖擠出,落在了燈盞中,那一豆燈火忽地騰起一尺來高,而後又恢複正常,只是燈火比先前亮得多了。

齊辰和龍牙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倚在大殿門口,看着惠迦這樣接連滴了九滴指尖血進燈盞。随着滴下的血珠越來越多,那一豆燈火也變得越來越亮,最終泛白得簡直有些刺眼。

九滴血滴完,惠迦這才站起身,拿起那個小巧古舊的燈盞,轉身沖龍牙和齊辰道:“二位施主來得真勤啊,這次又帶了什麽?”

他眉心的那點朱砂痣愈加紅了,簡直就像是剛滴上去的心頭血似的。

龍牙手腕一抖,一副卷好的卷軸便落進了他的手心裏。他舉了舉畫卷沖惠迦道:“一點小怨氣。難不成味道太淡沒聞出來?”

惠迦披着一層薄薄的僧衣,端着那燈盞引着龍牙和齊辰朝他那小院走,邊走邊道:“味道淡不淡不知道,因為貧僧最近幾天聞不見任何味道。”

龍牙聽了腳步一頓,皺眉道:“怎麽回事?”

三人已經進了那間小小的偏院,惠迦沒急着回答龍牙的問題,而是徑直走到了院中那口水井旁,沖龍牙這邊舉了舉手裏的燈盞,輕描淡寫道:“這幾天下面的怨靈不太安分,貧僧取了點血來封井,損了嗅覺一感——”

他說着擡頭望了望夜空,而後将手中的燈盞放在了井沿上。

之間那一豆燈火陡然燒成了一團,而後燈芯倒向井口的方向,那一團火便鋪在了井口上,恰好将井口封了個嚴嚴實實。

待那井口再不見一點兒缺口,惠迦這才直起身,撣了撣僧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朝龍牙他們走來:“要除怨的東西呢?”

龍牙伸手把畫卷遞給惠迦,道:“怨靈不太安分?怎麽好好的就不安分了?”

惠迦搖了搖頭:“原因還沒弄明白,幾百年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了。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暫時還是壓得住的。”他說着,接過卷軸展開看了眼,“确實是小怨,抓一抓就沒了。”

齊辰就見他左手松松地拎着那那副畫,右手結了個金色佛印朝畫上一拍,一縷黑氣便從畫中逸散出來。惠迦五指瘦長的右手擡手一抓,就将那一縷黑氣從畫裏抓了下來,籠在了手心裏。

他單手一抖将畫卷收了抛給龍牙,而後走到水井邊,将右手手心裏籠着的那團黑氣送到了燈盞上。那縷黑氣瞬間便被火舌卷了過去,封進了水井裏。

“行了。”惠迦收回了手,沖龍牙和齊辰道:“還有別的需要處理的東西麽?”

龍牙擺了擺手:“沒了。”

惠迦立刻擡手沖院門比了個手勢道:“本寺窮,供不起茶水,二位施主慢走。副本時間快到了,貧僧就不送了。”那架勢明明白白體現了兩個字——快滾。

龍牙:“……”

齊辰一看他要炸,趕緊沖惠迦點了點頭,拽着龍牙便朝萬靈寺外走。

“這禿驢真是一年比一年找打,回頭就讓特處斷了他的網,老子看他上哪兒浪!”龍牙罵罵咧咧地上了車,方向盤一打便朝着山下去了。

齊辰原本以為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該回廣和了,卻見龍牙下了山後并沒有朝市內開,而是直奔市外去了。

“不回去嗎?”齊辰眼看着車子又開進了龍槐鬼道,就知道龍牙又要出省了,疑惑道:“咱們還要去哪裏?”

龍牙看了眼時間,道:“趁着還有點時間,去一趟雲杜山,去找那幫牛鼻子看看那符紙,他們應該能看出點名堂。”

“符紙?”齊辰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之前在李正昌家樓下,龍牙從那株被劈成兩半的槐樹裏摘了點符紙的碎片。如果能找人看出那符紙的來歷,也省得他們再兜兜轉轉地費工夫。

有個大致的方向,那一直在暗中不曾露過臉的人也就好查得多了。

不過……

“雲杜山是哪兒?”之前在古樓屋頂上也聽龍牙提過這個地方,聽起來似乎是個道觀所在地,只是具體是做什麽的,齊辰完全搞不清楚。

龍牙解釋道:“牛鼻子老道聚集地,鬼畫符的一把好手,寫的東西親媽都不認得,我用的符就是從雲杜山來的,每年會供給各機構充足的符紙和丹藥,那丹藥一年比一年搓得大,噎死頭河馬不成問題,也不知道是跟誰有仇!”

齊辰:“……”聽起來好像根本不靠譜的樣子……

“不過修為倒是公認的高。”龍牙似乎也覺得自己黑得太過分了,想想又補充了一句:“有幾個挺出名的厲害人物在裏頭。哦對,你還記得龍槐酒店貼在牆上的提示麽?”

“龍槐酒店的提示?”齊辰一愣。

龍牙見他一時反應不過來,提醒道:“就是貼在衛生間牆上的提醒,說什麽都能提供,但是請勿重蹈李道長覆轍的那張破紙。我不是跟你說過那個李道長的事情麽?長得人模狗樣但是腦子不好使,有回點了一堆東西發現錢不夠,被扒得只剩條褲衩,後來被師弟領回去那個。”

齊辰“哦”了一聲,“想起來了,怎麽了?”

龍牙道:“李道長就是雲杜山的。”

齊辰:“……”更不靠譜了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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