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樂媺獨自垂淚的時候,她未來的婆婆卻是在大放悲聲,因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太尉大人雖說堵住了家中諸人的口不許擔環州之事,可外人的嘴他堵不住,司空夫人不過是晚曉得了幾日而已,她因此在房中抱着女兒,母女兩個一條心的控訴太尉大人。
一樣心急如熱鍋上螞蟻的司空湛當然心疼兒子,但對妻女也沒奈何,只好躲到書房,不躲也不行,司空夫人火大起來時會失了理智,講什麽也講不通,女人好象都有這毛病,這時候唯有退避三舍方為上策。
司空湛第二日照舊早早上朝去了,要不說勤快就是好呢,他上殿後不久環州的戰報便已傳來,危機已然悄無聲息的解除了。
原來這叛軍的首領在第三日夜晚便蹊跷的被人削去了腦袋,神不知鬼不覺的程度令人驚恐,群龍無首的叛軍之中本就有被所屬将官脅迫威逼才就範的,見此情形便人心散亂,舉旗投降的占了多數,但仍有強硬到底的一小撮人,信誓旦旦的說若是此時投降,鳳唐軍法也容不得你我,若想有命在不如放手一博。這一番話說出口後,動搖的幾個小頭目便都不敢再言語,雖是舉棋不定卻也不肯立馬繳械,終是怕回頭的路也難行。
一直冷眼旁觀的司空煜便在此時直言想要投降,這夥人中的兩個譏笑他沒種,膽小怕事,以後也是個拖後腿的,莫不如早早結果了你是正經,他們這也是存了殺一儆百的意思,因此上說話間便撲将上來,出其不意的想要先聲奪人。司空煜因早做此打算才有此舉動,自然也就做了應戰的準備,幾個回合下來他雖是挂了彩卻也是讓對方一死一傷,且他事先已然有了幫手,那就是原來的兩個跟從,這兩人原本不過就是老實的農家子弟,哪裏有許多的花花腸子,可軍中的反叛往往是跟随着将領,如上級要舉棋,你若與之南轅北轍,那下場只有一個,死的更快,都能被當做祭旗的,因此上這兩個小兵也就上了賊船,當然現在是知道下來也容易,那就是一個趁衆人內讧時出了營房,悄悄的将白旗高高懸挂,另一個則早早将兩人的同鄉盡數拉攏,此時在營房中便抱成一團,叫嚷着太尉大人的公子都與你我同在軍中,京師早就已知環州有異狀,趁早繳了刀槍,咱們還是原來的好兄弟。
這廂營房中正僵持不下之際,那帳外卻已然響起了進攻的號角,識時務的也就不想做無畏的抵抗,因此上環州軍營的叛軍功虧一篑,鳳唐邊城的這一次危機無聲的化解,而這頭功自然記在了司空煜的名下,但也因這危機化解的不同于以往,以至于上報軍功的信件送到司空湛手中時,他還不大肯信,想着這真的是自己兒子的功勞?他還有呈英雄的時候?別是自己的部下把功勞都給了他,可又不象,那環州都尉是個直腸子,不會那麽多彎彎繞。
隆順帝顯然沒他那麽多的想法,對這個堂侄的作為也并不意外,聽完奏報後便不斷贊許的點着頭,當然也不忘誇誇人家的爹。
“太尉大人當真是教子有方,真應了虎父無犬子這話。”
他這話剛說完,朝中的衆位臣工也随聲附和的齊聲誇贊,溢美之詞不勝枚舉,早忘了最初當事人為嘛去的那裏。
司空湛聽的也有些飄飄然了,心道兒子在這關鍵時刻能有力挽狂瀾的膽量就沒白養,況他又機智穩妥,不是一味的逞匹夫之勇,以後還真要放手讓他多辦些差事,他在心裏雖開始對兒子刮目相看,可臉上卻還只是淡淡的,仿佛司空煜這事兒做的就只是本分,沒什麽大不了的,但當今聖上還是個有道明君,下朝後單獨招見他道:“堂兄,就讓他回京吧,這次他也算是立了一大功,若是照例還要有封賞才行呢。”
“不是臣想抗旨,他已講明一年後才回,決不食言。”司空湛這個嚴父其實做的也對,這樣的爹才能教出來好兒子,對于孩子來講愛太多就成害了。
“也罷,這雖是國事,可對你父子而言也是家事,朕也不便多說。”隆順帝也不強求,人家爹想給兒子個教訓,自已要是硬攔着倒落不下好。
“聖上英明,臣還有個不情之請,就是能否再次開恩準了樂染的女兒回府?”司空湛當然還想着給兒媳婦講情,她一個女孩子,便不能象兒子一樣總讓她過苦日子,沒看見親家每天都愁成什麽樣了。
“堂兄直說是你兒媳婦不就成了,早晚都是你一家人,這還用讨什麽情,接她回府就是了。”隆順帝直接捅破了那層窗戶紙,笑吟吟的開了口,上次司空湛求情後他無意間回宮與皇後提了句,皇後與各府女眷時來時往,多少知曉太尉大人去樂家求親的事兒,兩府雖不是敲鑼打鼓的下定但也是家人通氣認可了的,就等着這陣風頭過後給兩個惹事生非的年輕人辦喜事了,別說這堂侄還真是象他爹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雖說這不太光彩但目的達到了,估計他以後辦差也是個好手。
司空湛回府時迎向他的依舊是個氣哼哼的臉,司空夫人這一天連飯都吃不下去,只歪在榻上,見他喜不自禁的樣子更覺可惡,索性轉向裏側不再看這老東西。
“聖上開恩,讓樂染接那孩子還家了。”司空湛起先還想拿一會兒再說這好消息,可他還是沒繃住,主要是也想着讓正在賭氣的夫人消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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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他這話,司空夫人果然精神抖擻的坐了起來,“怎麽今兒個就準了?你上次可是讨了個沒臉呢。”
“煜兒在環州立了大功,聖上龍顏大悅,自然就準了。”司空湛端起桌上的茶盞,強忍住臉上的笑意喝下一口。
“只道是你又求的情,原來還是煜兒自己的功勞才成事兒,”司空夫人這賭氣的話剛說出口才想着立馬又問道:“環州怎麽了?煜兒立了什麽大功?”
司空湛将兒子的功勞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司空夫人聽完又一次哭了起來,不過這次是喜極而泣,原以為只長子是個将門虎子,卻不想這小兒子也一樣有勇有謀,當娘的哪能不驕傲呢。
司空湛讓她哭了個夠才開口問道:“明兒個那孩子就回家了,要不要和樂染商量商量定個日子?”
“不等煜兒回來再說?”司空夫人紅着眼睛問道,她覺着還是讓兒子自己做主吧,以往爹娘給他的自由太少了,這次婚事就多聽聽他自己的意思。
“那就先把聘禮過了去,何時定日子就聽煜兒的。”司空湛覺得怎麽也得給兒子先做些準備工作,他回來就等着做新郎倌吧。
“也對,”司空夫人點點頭,又想了想道:“明兒個先別送,等那孩子回家休養兩日,我再讓人送過去。”
司空湛點點頭,樂家的孩子可能還不知道訂親的事兒呢,樂染自做主張的替女兒做了主,雖說也應該,但當事人也要有時間适應一下才行。
樂媺哪裏有工夫适應,當慧空師父說家裏人來接時,她還有些怯怯的不肯出去,只怕是見了爹一面便還要分開,那就莫不如不見。慧空師父了然的再次開口說是聖上開恩,準你父女團圓了。
樂媺這一次才狂喜的奔向道觀門外,可跑了幾步才想起自己身上那暗沉沉的道袍,她又忙忙的折回自己的屋子,将那初入觀裏穿的那身衣衫找出,雖說現在穿着有點兒熱,可總還是自己的衣服,家裏人看着沒那麽刺眼。
七手八腳的将衣衫穿好的樂媺才發現袍袖有些寬大,倒是有飄然若仙的姿态了,她步履匆匆的出了太安觀的門時才看到爹就在車旁的徘徊,見她出來時也未多說什麽,只喚雁兒過來,他自己卻轉過身騎上馬先行了,樂媺也不知為何看着他的背影眼淚就向下掉。
雁兒到底也忍不住,無聲的抹着眼淚扶着她上了車,坐在車上的兩人不知為何反倒說不出什麽,只沉默的向城中義政坊方向行去。
待到一行人到了府門前時,已是午時了,樂染早已命人備好了吃食,因此樂媺回來後吃的第一頓飯便極是豐盛,可她已習慣了太安觀中的每日兩餐,對着那麽多以往自己愛吃的東西卻是少有胃口,只每樣略動了動但放下了筷子。
樂染心疼女兒,怕她一路疲乏,也不及多說什麽,只讓她歇息去了,等到第二日早起樂媺才知曉自己名花有主了,而且不只是她,京師之中但凡和她相仿的都差不多早就嫁做人婦了,只她和容笑岚最後,就連宜玲都在前幾日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