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許彥清接到黎文山的電話。

“周晗過來了,她約我們一起見個面,”黎文山沒等許彥清答話便接着說,“人家好幾年沒見你了,大老遠的過來,你可別推脫啊?”

“我幹嘛要推脫,”許彥清知道,周晗來了A市,遲早要見面的,“行吧,你安排一下。”

當年他們三個都是校文娛部的,關系一直不錯。黎文山是前任部長,升入大四後把部長的職位傳給了當時才大二的許彥清,而同樣二年級的周晗任副部長。

周晗剛過來,許彥清的生活條件不好,黎文山不好意思讓他倆破費,所以聚會是他做東,在本地一家著名的私房菜館訂了小包間。

周晗今天穿了素色的套裙,長發盤在腦後,化了淡妝,比上學的時候看着更加成熟。她主動向許彥清打招呼:“彥清,好久不見。”

“是啊,”許彥清回以溫和的一笑,“好久不見。”

三個人聊開以後,好像很自然地回到了學生時代,沒有任何尴尬。周晗說起前兩年在S市的工作生活,以及初來A市的感受。

“這裏還不錯,很便利,物價也不高。”

“沒有S市熱鬧吧?”黎文山道。他和許彥清一樣,都是A市人,畢業回鄉也是早就決定好的。

“熱鬧又能怎樣,”周晗低下頭,“都是別人的熱鬧。”說完往許彥清那邊看了一眼。

“不管怎樣,歡迎周大美女,”他們沒有喝酒,黎文山舉起裝着飲料的杯子,“來,彥清一起。”

黎文山和周晗都是開車來的,餐後周晗提出送許彥清回家。黎文山知道她來A市的原因,自不會拂了她的面子,許彥清也沒有拒絕。

周晗還不太熟悉A市的路況,許彥清在副駕幫她做向導。車子開入城中村地段時,周晗吃了一驚。

“彥清,你現在……就住在這裏?”

“嗯,還是文山幫我找的。”

Advertisement

“他怎麽給你找這種地方?”周晗擰眉,語氣不悅。

“這裏挺好的,”許彥清解釋,“外面公交站多,靠近市場,買東西方便,最主要的是價格便宜。”

周晗還想說什麽,見許彥清撇開頭興致缺缺,才沒有開口。

快到的時候,她又問:“阿姨現在好嗎?”

“還行,這種病急不得,只能慢慢養。”

“我能不能——進去看下她?”停好車之後,周晗打開後備箱,把裏面的幾個禮盒拎了出來,“我帶了些東西給阿姨。”

時間尚早,許彥清點點頭,請她進來。

沈嘉蘭正在客廳看電視,見陌生的女性和兒子一起進來,明顯愣了一下,而後扶着沙發想站起來。

“阿姨快坐。”

沈嘉蘭腦溢血的後遺症造成腿腳不利索,周晗見狀連忙和許彥清一起上前攙扶她。

“阿姨您好,我是彥清的校友,最近剛到A市。”沒等許彥清開口,周晗先向沈嘉蘭做了自我介紹。

“哦,你好。”沈嘉蘭明白過來,她把電視關掉,叫許彥清燒水泡茶。

“不用忙活,我馬上就走了,”周晗把手上的東西放下,“阿姨,這是給您帶的營養品。”

“勞煩你費心了。”沈嘉蘭說。

許彥清這才注意到周晗拿的幾個禮盒都是些補品和中藥材之類,沈嘉蘭并不能吃。他知道周晗也是好心,不清楚狀況才買錯了東西,于是沒有點破,仍微笑着向她道謝。

周晗和沈嘉蘭簡單聊了幾句,怕影響她休息,及早告辭了。

等許彥清送她出去再返身回屋,他見母親直直地坐在沙發上,目色深沉地望着他。

“彥清,”沈嘉蘭把兒子叫到自己身邊,單刀直入地問,“這個姑娘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許彥清微微蹙眉。

“你們很熟嗎?”

“也不是吧,就一起在學生會呆過。”許彥清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他不希望母親過多腦補他和周晗的關系。

沈嘉蘭慢慢舒了一口氣:“你也到了這個年紀了。”

“媽,”明白母親意有所指,他趕忙說,“我才二十五歲,怎麽就到年紀了?”

沈嘉蘭沒在意他的話,又問了一句:“那秦彧呢?”

“秦彧怎麽了?”聽她提起秦彧的名字,許彥清的心突地猛跳兩下。

“你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沈嘉蘭笑容慈祥,“他們兩個都對你有意思。”

“咳,”許彥清本來有些緊張,可看沈嘉蘭的樣子一點都不生氣,也就順着她的話,半開玩笑地試探:“媽,那你覺得他們誰更适合我?”

沈嘉蘭睨他一眼:“你不是剛才還說沒到年紀嗎?”

“嗯是啊,”許彥清尴尬,“所以也就随便說說。”

“要我說……”沈嘉蘭收起笑容,神色帶了幾分嚴肅,“還是秦彧吧。”

許彥清再度被母親震撼到,她究竟有沒有意識到秦彧是個男孩子這個事實?

“為什麽?”許彥清笑了,“他可是男人啊,媽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又怎樣,”沈嘉蘭一副“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因為你喜歡的是他。”

許彥清面對秦彧與周晗時不同的情态,早一絲不漏地落入沈嘉蘭眼中。

饒是淡定慣了的許彥清這會兒也臊得面紅耳赤,沒想到母親三言兩語就把他那點百般隐藏的心思揭露出來。大概,是知子莫若母吧。

“所以,他跟你說開了嗎?”沈嘉蘭又問。

“呃……沒有,”許彥清搖搖頭,“你也知道,他臉皮薄,哪好意思這麽快就表白呢?”

“他不好意思說,可以你先說啊!”沈嘉蘭繼續語出驚人。

許彥清:“……”合着在母親眼裏自家兒子的臉皮就很厚嗎?

許彥清躺在床上,心情前所未有的輕松。

那個晚上,心境發生變化的不止秦彧一人。

正如黎文山所言,許彥清在大學時是男神級的存在,明裏暗裏對他有過好感甚至付出行動的人為數不少。他開朗、率性、說話不着調……卻從未真正給他人留以暧昧的空間。或許意識深處,他是不屑于被任何人牽絆的。

對于秦彧,最初也只是覺得好玩而已。許彥清是家中獨子,他想如果自己有個弟弟是不是就像秦彧那樣呢?

記得有次在訓練場外,看着剛入學的秦彧參加軍訓,軍姿站得筆挺,一動不動,卻在發現不遠處的自己時,眼睛倏地放大,嘴角一咧幾乎笑出來。教官大喊了一聲“你往哪兒看呢!”秦彧才不甘不願地移開視線,繼續目視前方。黎文山當時也在場,對他說“你那個小學弟真有意思。”許彥清淡笑,是啊,他就是這麽有趣。

許彥清知道後來的不辭而別傷害了秦彧。然而關心他、擔心他的人那麽多,其實他誰都沒說,離開的原因都請求學校保密。後來黎文山聯系上他,把他痛罵了一頓,他也只是笑呵呵地敷衍過去。唯獨對秦彧他始終有股抹不開的愧疚和失落感。

直到再次,咖啡廳裏的視線交錯,許彥清看懂了秦彧眼中的情緒。然後,他從身後跑來抱住自己。許彥清感覺出肩膀上的濕熱和背後傳來的胸腔振動。他突然意識到,這些年間自己錯過了什麽。

那感覺像是被遺棄的種子,在不起眼的地方默默成長,回首看時,已獨自成蔭。

他原本顧忌母親的态度,不敢貿然把這事攤開了說,結果是自己多心了。其實沈嘉蘭能看開的原因不難理解:幾年前經歷了人生的劇變,她已經沒有什麽可執着的了,唯一的留戀就是兒子。只要許彥清高興,只要他過得幸福,她什麽都不在乎,何況秦彧那孩子對他是一心一意的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