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黎家包了一間二層別墅咖啡館舉辦訂婚宴,除了雙方父母只請了兩個小輩的同事、同學和朋友,規模不大,據說他們打算結婚的時候再大辦。
咖啡館雖小,但是有花園和露臺,晚宴以自助餐的形式進行,自由随意,的确如許彥清所言,像是私人派對。
黎文山原本在和家人說話,看見許彥清過來,立刻招呼他,視線掃到一旁的秦彧,愣了一瞬。他向身邊的人交代兩句,就走到許彥清那邊。
許彥清讓秦彧先自己坐一會兒,跟黎文山去了裏面包間。剛一進屋,黎文山就關上門。
“你怎麽回事啊?”黎文山敏銳地意識到不對勁,“你要帶的人是他?”
前兩天許彥清問能不能帶個人來,黎文山還以為是說着玩的,也随口道“你有人可帶就帶呗,”結果他帶來的竟然是秦彧。
“是啊。”
“是我想的那個——”黎文山在腦海中搜羅一番語彙,“玩真的?”
“我什麽時候玩過假的?”許彥清笑得沒什麽正型。
“可你也沒真搞過……怎麽還是他!”黎文山一手撫額,“什麽時候的事?”
“上個月。”
“你這——”就算黎文山以前開過他們的玩笑,也沒真把許彥清當成過同性戀,“完了完了,我跟周晗說你沒對象的……她要是找你你自己去跟她說吧。”
“……嗯。”許彥清明白周晗的心意,就算結果不如意,也總要給她一個答複。
“所以你找那個電話也是因為他?”
“好吧,”黎文山認命,“名片在我包裏,等會兒給你。”
“謝謝。”許彥清發自內心地說,說完推推他,“行了,快去陪小馮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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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我倆都老夫老妻了至于這會兒膩歪?”黎文山不屑,“分明你想陪你的小情人!”
許彥清幹笑了一下,他是有點擔心秦彧呆着無聊,那人從以前就不愛熱鬧。
“你別跟他媽似的。”黎文山又補了一句。
“滾你的!”許彥清想起當年自己也這麽對秦彧調侃過,不禁笑起來沒完,看得黎文山莫名其妙。
“神經病啊。”
他們一起回了主廳。
“怎麽樣,無聊嗎?”許彥清問秦彧。
“不會啊。”秦彧工作以後參加交際應酬的次數不少,早就适應了,而且剛剛四下一逛,這裏地方不大,環境卻非常雅致,花園更是漂亮,還挂了彩燈,有童話中城堡的感覺。
秦彧看到擺酒的長桌上由玻璃酒杯組成兩個大大的心形圖案,客人陸陸續續地上前取酒。他對橘紅色酒液的那邊有點興趣,準備過去拿一杯。
“這種雞尾酒度數比較高,”許彥清一邊說一邊從旁邊端起兩杯紅葡萄酒,“喝這個吧。”
“我在飯局上也喝過烈酒的。”秦彧說。
“想喝以後再喝,”許彥清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今天不要喝醉。”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秦彧還是本能地遵從許彥清的指示,接過他手上的酒杯。
訂婚儀式簡單,但該有的程序還是要有。黎文山和未婚妻馮婉的合照一直在主廳投影上放映,後來他們在親友的見證下交換戒指、互相宣誓。
燈光打在兩位當事人身上,臺下暫時調暗。秦彧作為旁觀者也看得出來,黎文山很愛那個女孩。主持人宣布可以互相親吻對方以後,他主動走上前抱住她,賓客一片尖叫。
秦彧悄悄伸出手指,勾住許彥清的右手。許彥清的視線仍在臺上,手卻毫無猶豫地反握過去,秦彧再想掙脫都掙脫不開。燈亮以後,他才松開了手,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開。
“彥清!”
之後的自由時間,許彥清見到了周晗。周晗因為工作原因來晚了一會兒,儀式開始前才到,等結束了才有機會和許彥清搭話。
“晚上好。”許彥清客氣地向她問好。
“我能跟你聊聊嗎?”
“現在?”
時間不早了,已經開始有賓客離席。
“沒辦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間約你,”周晗莞爾,“花園沒什麽人,我們去坐坐吧。”
許彥清看向秦彧,對方沖他點點頭。
很久沒有和周晗單獨相處,許彥清不太習慣,而且這個女孩對自己的心思也基本是寫在臉上了。她長得漂亮、性格好、能力也強,但無法讓自己心動,許彥清只能感嘆愛情的不可理喻。
“彥清,”走到無人的地方,周晗問他:“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許彥清蹙眉,不懂周晗何出此言:“什麽這樣?”
“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彥清,你那麽有才華,不應該這樣荒廢人生。”
“你認為我在荒廢人生?”許彥清有點震驚,這種話就是黎文山也從未對自己說過。
“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生氣,”聽出他的不悅,周晗的語氣略顯慌張,“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受了很多苦,你為什麽不跟我們說呢?”
“如果當年我知道你家裏發生了什麽,我一定會幫你啊,文山也會……你怎麽能退學呢?”說起舊事,周晗的鼻子發酸。
許彥清嚴肅地說:“周晗,我沒有理由讓別人背負我的人生,這是我的劫,與他人無關。”
“我知道,”周晗點點頭,“你這麽驕傲,怎麽會求人呢。”
“不必遺憾,我已經別無所求。”
“別無所求?”周晗困惑地望着他,“你才二十幾歲啊,還有的是施展抱負的機會。”
“彥清,”她抿了抿唇,“你跟我回S市吧,你可以進我舅舅的公司,沒人會介意你的學歷,或者如果你想進電臺、報社……我們都可以想辦——”
“周晗,”許彥清立即打斷她,“我不會離開A市。”
“因為阿姨嗎?你放心,我們帶阿姨一起去,我可以給她找最好的看護。”
“不是,”許彥清望着樹叢上閃爍的彩燈,緩緩地說,“我喜歡現在的生活。”
“你大學裏那麽拼是為什麽呢?”周晗不解,“就為了過這種養老生活?”
“你會這麽認為,因為你不了解我……這不是你的問題,因為那時我也看不清真正的自己,”許彥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從小生活在一個家教很嚴的家庭裏,要為成為繼承人做準備,任何事都必須做到最好,理所當然地成為長輩眼中的驕傲和同齡人的羨慕對象。”
“我那時想學新聞,爸媽也允許我在這個行當闖蕩幾年,但最終還是要繼承家業,我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後來我才明白,哪怕曾經想學新聞也只是喜歡那種閃光的、被關注的感覺,我那時已經習慣被人當成焦點。”
“那又怎樣呢?”周晗更疑惑了,“你本來就耀眼,渴望關注又有什麽問題?”
“我這幾年……和我媽一起生活,為了還錢各種事都做過,慢慢地也就發現,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失去了別人的注目,我照樣活得好好的,甚至更踏實了,我根本沒必要那麽端着、擺着。”
“彥清,你忘了你以前英語演講說過什麽了嗎?”
“我沒有忘,只是我現在才能看透自己,”許彥清面向她,鄭重地說,“周晗,謝謝你的心意。”
“你都知道?”她紅着眼眶,雙手微顫。
“嗯,但是我早已不是你理想中的那個許彥清,或者說從來不是,”他說,“我不想再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我就是個胸無大志的普通人,想過平淡、不太累的生活,能夠養活自己,有不大的房子,每天能夠見到親人,還有愛人。”
“你——你有愛人了?”
“對,”許彥清坦白道,“我會一直和他在一起。”
“我還是……錯過了你。”她後退兩步,輕聲地說。
“抱歉,我們之間不是缺少機緣,而是完全不适合。”許彥清遞給她一張紙巾,“今天是文山的好日子,怎麽也要給他些面子吧,來,開心一點。”
周晗最後還是笑了,整理好妝容,恢複了一貫的靓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