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沃特蘭(二)

“敵人遠比我們想象得多!”

激戰之中,維多利安對身後吼道。

“法師, 你還能堅持多久?”

“遠比你想象得久。”揮杖擊出一道火牆, 伯西恩看着穿着重甲的人類士兵在高溫變形的盔甲中被烤成焦炭。有時候,法術不在于多高深, 只需要你運用得巧妙。

而伊馮則帶領着聖騎士們與獸人作戰。按照光明教會與大陸各個人類國家的約定, 他們不能幹預各國的內政,不能插手內戰。因此, 都伊聖騎士們并不能和敵人之中的人類士兵動手,只能與獸人交戰。這顯然限制了他們,畢竟對方的人類士兵可沒有這條破規矩。

伯西恩看在眼裏, 在心裏嘲笑光明神惺惺作态的仁慈淨是坑了他這些忠心的聖騎士們。他又想到瑟爾,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了。

法師又刷起一道火牆,開始他的烤肉生涯。

……

蒙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薩蘭迪爾與敵人作戰了。上一次, 精靈的對手是一位強大的混血惡魔, 而這一次他的敵人是神明。

半精靈們看着瑟爾與沃特蘭彼此周旋, 他們每過一處便有一處雪山崩塌, 大地在顫抖,天空在低鳴。這種層級的戰鬥, 早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幹預。

“他真的還是一個普通的精靈嗎?”蒙特問。

雷德把獸人德魯伊和哈尼他們都叼到了安全地帶, 化作人形。

“我早就懷疑他不是。”紅龍少年說,“他肯定是某個惡魔領主變的,否則怎麽會這麽強。”

此時,沃特蘭一個神術擊中瑟爾,讓精靈狠狠摔了一個嘴啃泥。

“你為什麽不猜他是神明呢?”哈尼問。

雷德對天翻了一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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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爾爬起身, 用長劍将沃特蘭狠狠擊飛出去,力道大得将對面的山體擊出一道狹長的裂痕。然後精靈一腳踩在沃特蘭臉上,用力碾了碾。

“還你的。”

沃特蘭氣得臉緋紅。

雷德看着這一幕道:“雖然我沒見過幾個神明,但絕對不是他這樣的。”

哈尼想起沃特蘭的所作所為,又問:“神一定是仁愛世人嗎?他們會不會也有自己的私欲?還是說水神比較特殊,因為他成神之前是個人類。”

德魯伊見他們有越談越禁忌的趨勢,連忙阻止:“我們還是不要妄議神明,那是不敬。”

“是嗎?”半精靈蒙特笑道,“可是我們眼前就有個家夥正在大不敬啊。”

說話間,瑟爾又是一腳将沃特蘭踹飛。

直到最後,他們倆都沒有使用神力,而是純粹的肉搏。沃特蘭所借用的畢竟是女性的身體,在這一點上就吃了大虧。在又一次被瑟爾踢飛後,化身降臨的水神低喝道:“我可以不用你做祭品,我們可以合作。”

“誰要和你合作?”瑟爾冷笑。

沃特蘭耐心道:“我會将生命祭祀剩餘的力量全部給你,你可以憑此登上神位。”

“我不想做什麽神。”瑟爾說,“活三百多歲已經夠不耐煩了。”

一想到要重複同樣的日子永無止盡,瑟爾簡直就要發瘋。長生有那麽好嗎?

沃特蘭一愣,苦笑:“是啊,長生是一種折磨,成為神明更是一場酷刑。”

瑟爾聽不明白他的意思,沃特蘭卻已經轉移了話題。

“我承認,現在使用這具軀體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被圍困在白薔薇城的那些同伴呢?”水神看向精靈,如意地見到對方臉色大變,“你在這裏一味與我戰鬥,就不顧他們死活嗎?”

……

“這些獸人皮糙肉厚,還沒完沒了。”

一劍擊飛一個獸人,艾迪抱怨道:“不使用神術,我的劍根本穿不透他們的皮毛!”

“那是你的劍太鈍了。”伊馮說,“你是否有天天保養武器,艾迪?”

沒想到這時候都會被隊長抓錯處,艾迪連忙轉頭沖向別處戰場。伊馮的視線則順着他移動到在高處的法師身上。

伯西恩是他們守城方的中堅力量,正是由于有這樣一位法師的存在,人數遠少于對方的他們才能堅持到現在。只是,他還可以施展幾個法術?

每一位法師在一天之內所能使用的法術是有限制的。法師們所施展的法術受他們的精神力所限,一位合格的法師會在清晨時冥想,将自己今日準備使用的法術刻印在神識之中。精神力越強大的法師,所能刻印的法術越多。專業上來講,人們将這些可以刻印法術的位置稱之為法術位。每一位法師的法術位都是不同的,而一旦使用完了全部的法術,只有在第二日淩晨才可以重新刻印。在那之前,法師就要任人宰割了。

伯西恩已經戰鬥了很久了,伊馮想,他的法術一定所剩無幾。

事實上不僅是他,敵人也是這麽想的。

“先拿下那個法師!”叛軍陣營中一個頭目叫道,“他一定沒有餘力了!”

叛軍士兵們聽從指揮齊齊向伯西恩包圍而去。伯西恩嘲諷地勾起唇角。

“還是第一次有人把我當成軟柿子捏。”

他黑色的眼睛泛起冷意。

“那邊那個,幫我抵擋住十息。”

被點名的維多利安一愣,可見法師已經閉目冥想了,只能從命。幸好維多利安是一位出色的騎士,短時間內以一敵十還是不在話下。可随着人數越來越多,他也有些吃不消了。維多利安正想問身後的法師準備好了沒有時,就聽到一聲響。

“退開!”

維多利安下意識地就向一邊滾去,事實證明這個動作救了他一命。就在他向側邊俯倒的瞬間,原來所處位置的地面裂開一道細縫。這道細縫越向前越裂大,直到最後在蒼白的大地上露出一道可怕的深淵。原本處在深淵位置上的敵方士兵們嚎叫着掉了下去,嚎叫聲越來越遠,卻沒有聽到任何落地的響聲。

大地在轟鳴,似乎深淵之下潛藏着某只可怕的巨獸,窺視人間。

艾迪摸着胳膊退到一邊。

“雖然我不是很懂法師,但是這樣水平的應該不多見吧。”

伊馮看着大地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鳳毛麟角。”

伯西恩在這邊造成的動靜,就連遠處的峽谷深處也聽到了響聲。這一回,輪到沃特蘭的臉色變了。

瑟爾微微一笑。

“真是意外,你的獸人隊伍裏竟然有這麽一位出色的法師。”

沃特蘭知道他是在嘲諷,臉色更難看了一些。

“你會後悔的,瑟爾。如果有一天你也面臨像我這樣的抉擇,你就會後悔今天阻止了我。”沃特蘭已經意識到今天大概要功敗垂成,他退後一步,地上紅色的陣法紋路開始消退。他取回了赫菲斯的肉身,自己所過度使用的這具身體卻開始七竅流血。

“我不會放棄的。”沃特蘭眼睛赤紅地流着血,“永遠不會!”

赫菲斯的身軀消失了,羅莉娜夫人的軀殼也失力掉了下來。一個人影沖上前去,穩穩将她接住。

“羅妮姐姐!”

少女美麗的紫羅蘭長發沾滿了污泥,顯得很是狼狽。她身上還有着傷,然而她卻背起自己生死不知的母親,看向精靈。

“能不能放過她?”

瑟爾靜靜看了她好一會。那一瞬,他在這個少女身上看到了故人的身影。如果說哈尼繼承了南妮的善良,那麽羅妮繼承的則是南妮的堅毅。本來打算斬草除根的精靈又一次心軟了。

精靈最後道:“如果你能保證她再不作亂。”

羅妮向他深深一鞠躬,便背着自己的母親深一腳淺一腳地踏着積雪離開。哈尼想要上前,卻被德魯伊攔住了。

“讓她走吧。”德魯伊道,“待在這裏,她的自尊會支離破碎。”

利西貝坦家族一朝盡毀,自己所擁有和所想要守護的一切都不複存在。對于羅妮來說,大概沒有比這個更殘酷的事。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漫目飛雪之中。

“我要回一趟城。”瑟爾走了過來,“讓雷德載着你們和這些人一起離開。”

精靈指着沃特蘭留下的陣法裏那些逐漸複蘇的人們。

紅龍迪雷爾赫然在其之中,光明教會大主教也在,還有一些其他人,卻唯獨不見預言師奧利維。這讓瑟爾的心情有些煩亂,他又記挂着白薔薇城的戰況,實在沒有心思多待。

雷德上前不斷拱着迪雷爾,卻不見對方蘇醒,不由煩躁道:“我才不管他們,迪雷爾叔叔不醒,我就哪都不去。”

瑟爾目光一冷。

哈尼看見,連忙上去堵住雷德的嘴巴。

“我們一定會把所有人都帶回去!薩蘭迪爾閣下,您就放心地去吧。”

瑟爾掃了哈尼和被他拉住的雷德一眼。紅龍少年滿臉不滿,卻在哈尼耐心的勸說下逐漸平靜下來。

“你雖然不适合成為一名騎士。”精靈離開前說,“但你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名龍騎士。”

哈尼只能苦笑。

“他說什麽?”剛開了一會小差的雷德回頭問。

哈尼說:“沒什麽。他誇我們感情真好。”

“誰和你感情好了,你只是我的仆人。”

“是是是。”

瑟爾不知道自己再次回到白薔薇城時會看到怎樣一幅場景。他不願也不敢去想象,只怕重蹈覆轍。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匆匆趕到時看到的是這樣的場面。

都伊的聖騎士們正在清繳殘餘的獸人,王國自衛隊和薔薇騎士團在某個黑袍法師的指揮下,将叛軍一個個趕下深淵裂口。一旦有叛軍突出重圍,他們就把對方再趕回去。看起來,就好像在玩某個名為“打地鼠”的異次元游戲。

注意到突然出現的精靈,伯西恩擡起頭,黑眸與銀眸彼此相望。

法師掀起嘴角,神色傲然。

“看啊。”他說,指着身後的完好無損的城牆,“白薔薇城,我給你守下了。”

那一瞬間,曾經支配了瑟爾一百多年的噩夢,砰然碎裂。

第二卷 黑袍者伯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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