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冠冕

“知道他秘密的人一個接一個死了。”

換的光焰下,幾個隐隐綽綽的攝影, 在牆壁上留下斑駁的影子。他們聽到了一個與會者帶來的不怎麽令人愉快的消息。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有人出聲, 那聲音沙啞得好像被風沙侵蝕過。

“我們給了他可以攀爬的支架、遮風擋雨的住所,以及肥沃的土壤, 而他卻像是一棵毒荊棘, 開始腐蝕身後的大樹。至少我們得要讓他知道,這棵巨樹遠比他想象中遮天蔽地, 不是那麽容易被侵蝕的。”

“這可不一定。”另一些人卻持着相反的意見,“如你所說,他是一棵長滿刺的荊棘, 他的對手是那些風雨和瓢蟲,而不是我們。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與我們作對是什麽下場。而與他鬧翻, 我們會損失一位珍惜的人才。”

“是嗎?那發生在洛克城的事……”

秘密會談室裏開始響起不同的意見。

“夠了, 安靜!”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聲音的主人似乎很有威信, 在場的人都停下争執, 靜靜等待他開口。

“不妨靜觀其變。”這個聲音說,“我們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看他究竟會如何選擇。”

燈影綽綽, 所有人争執都平息下來。漸漸地,密室裏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是的。”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希望他會做出正确的決定。”

“伯西恩·奧利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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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西恩老師?”

阿奇·貝利看向提問的人,“沒有,我也好久沒看到他了。”

“你們不是一起出去試煉了嗎?還一起回了學院, 現在老師去哪裏了你會不知道?”提問者滿臉狐疑。

阿奇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一整天都和他在一起,我怎麽知道他的動向。”

“是嗎?阿奇。可是你祖父是貝利大法師,伯西恩老師如果是執行學院的任務而外出了,你至少也該有些消息吧。”

又來了,簡直受夠了!

出生十六年來,阿奇聽到過這種論調不止一次。

你祖父是貝利大法師,你對法術的知識應該掌握的很深厚吧。什麽,你不擅長?那不可能,你可是大法師的孫子!

你祖父是貝利大法師,你應該知道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消息吧。不知道?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們又不會強迫你。

說實話,“貝利大法師的孫子”這個身份,給阿奇帶來了無盡的煩惱。他就是一個行走着的“貝利大法師孫子”的标志,而不是阿奇·貝利本人。

十幾年來,唯有在前幾個月被伯西恩老師半脅迫地劫持着外出的時候,他感覺到了那麽一些自由。

他現在特別懷念那段時光。自從回到學院以後,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了,也不怎麽能見到伯西恩老師。黑袍法師就像是神秘消失了一樣,總是不見蹤影。

說到神秘消失,阿奇想起了“預言者奧利維”消失的那一座法師塔。之前薩蘭迪爾來向他問路的時候,阿奇也根本不知道那位深居隐出的奧利維法師已經失蹤了。學院根本沒有對外公開這件事,這種反應有些奇怪,好像是深怕被人發現。學院在隐瞞什麽呢?

“哎,要是知道伯西恩老師在哪裏,說不定也可以知道薩蘭迪爾的消息了呢。”

阿奇猛地擡頭看向說話人。

“為什麽這麽說?”

“你不知道嗎?現在白薔薇城和洛克城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在傳,出現在薩蘭迪爾身邊的那位法師就是伯西恩老師呢,畢竟他也是奧利維嘛!”

瑟爾選擇在黎明時離開洛克城。這一次他們原本是為了尋找艾斯特斯和特蕾休而來,現在人已經找到了,洛克城的人口販賣網絡也算是摧毀了,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必要。

他們離開的時候,瑟爾問了一下羅妮之後的打算。

“我會繼續跟着隆恩的傭兵團游走大陸。”持劍的少女說,“以前我的眼中只有利西貝坦家族,現在,我想去看看這整個世界。”

瑟爾想要問一問她,那你還打算回白薔薇城嗎,你的母親呢?但是他看見少女堅毅的面龐,最後什麽都沒有說。這都是羅妮自己的事,她會安排好。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為了維護家族的榮耀而近乎偏執的少女了。

“你們呢?”瑟爾看向其他人。

“你幫我找到了女兒,那麽我要幫你找到你要找的人。”布利安說,“我會一直跟着你,直到幫你找到預言是奧利維。”

“我暫時也不想回風起城,跟在你身邊可比留在城裏好玩多了。”蒙特聳了聳肩。

伯西恩不在詢問的範圍內,黑袍法師又一次不告而別。經歷了這麽多次後,瑟爾對他的突然出現和離開,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他看向最後三個人,不,三個精靈。

“艾斯特斯,我聽說你把‘冠冕’弄丢了。”

艾斯特斯原本緊張地等待瑟爾會與自己說些什麽,沒想到一上來就是一句質問。

精靈王儲微微漲紅了臉龐,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做錯事,正在被長輩責問的孩子。可是,自然女神在上,這個自他出生起就沒見過面的兄長,到現在起都沒正眼瞧過他的兄長,又算是什麽長輩?

所以他說:“那和你有什麽關系?‘冠冕’已經不再屬于你了。”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僵硬。

阿爾維特捂着額頭嘆息一聲。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尋找和相處,精靈們都明白了薩蘭迪爾的為人,他絕不是傳說中的叛徒那麽簡單。事實上,他們都有些崇敬瑟爾。阿爾維特覺得王儲殿下說的有些過分了。

艾斯特斯的臉更紅了,似乎有些懊悔,又不知道該怎麽改口。

“的确不屬于我,但是作為族群的一份子,我想我還是有資格詢問一下的。”令人意外的是,瑟爾并沒有因此生氣,“何況,我還有一件事要求你幫一下忙。”

“……嗯。”艾斯特斯瞬間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冠冕’已經找到了,但是我現在取不回來。”

什麽意思?

所有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特蕾休的頭頂。混血女孩無辜地眨着眼睛,而在她美麗的銀灰色長發間,一個小巧精致的花冠,正點綴在她頭頂。那小小的花冠用某種樹枝的細枝的編制而成,間隙點綴着些可愛的粉白色小花。

“難道這就是‘精靈冠冕’!”蒙特驚訝,“太簡……咳,樸素了吧。”

“‘冠冕’是會随着佩戴者而改變的。”瑟爾解釋說,“至少精靈王戴着它的時候,我看見的是一頂美麗的銀色王冠。”

他這裏沒有稱呼“父親”而是用了疏遠的稱呼,艾斯特斯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為什麽特蕾休會戴着它?”蒙特又問,“他說取不回來是什麽意思,不能摘下來嗎?”

“事實上,‘冠冕’也有一定的自我意識,它是自然女神的分身之一。如果它自動選擇了佩戴者,那就說明這個人可能會是下一任的精靈王,或者……”

“才不是那樣!”艾斯特斯厲聲反駁,“樹海怎麽可能由血脈不淨的混血繼承!”

蒙特看着這個有些欠揍的精靈王儲,笑而不語,然後繼續問瑟爾:“或者?”

“或者,佩戴者是它認定的下一任精靈王的伴侶。”

艾斯特斯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蒙特笑呵呵道:“這可是自然女神做的決定呢。看來,在讓特蕾休繼承王位或者是讓她成為你的妻子之間,你必須做個抉擇呢。”

布利安幾乎和艾斯特斯同時抗議道:

“我怎麽會把我的女兒嫁給她?!”

“我怎麽會與一個混血結成伴侶?”

兩人異口同聲,都表達了強烈的不願意的情緒。

瑟爾卻不關心這件事,他走到特蕾休面前,摸了摸女孩的腦袋問:“可以把你頭上小花冠借我用一下嗎?”

特蕾休乖乖地點了點頭。

正在争吵的人都安靜下來,他們看着“冠冕”曾經的擁有者從特蕾休頭上輕輕摘下了花冠。那花冠落到瑟爾手裏,瞬間就變了模樣——一枝枯敗的藤蔓上點綴着星沙草的花瓣,衰亡與鮮活,死亡與新生,同時交接在一起。

艾斯特斯瞪大眼睛,他從來沒見過“冠冕”變成這幅模樣。

瑟爾開始祈禱。

“荷爾安娜,荷爾安娜,原諒我打擾你的睡眠。”

他雙手捧着“冠冕”,濃厚的自然氣息逐漸蔓延,從花冠上漸漸生長出新的綠色藤蔓,似乎在回應着瑟爾的祈禱輕輕搖擺。

“請告訴我,我的摯友奧利維現在在何方?他是否安全?”

自然女神的一個神職就是司掌着大地衆生,她掌握着這個大陸上所有生命的氣息,只要是還沒有堕入亡府的死者,都會被她感應到。這也是瑟爾之前執着要找到艾斯特斯的原因。

然後,所有人都聽見了回答。那是一個清透的女聲,帶着空遠的回音在衆人耳畔響起。

“他已離去,卻依然存在。”

“他離去時被黑色吞噬,已聽不見你的呼喚;然而他依然存在,以他的每一寸血肉守護你。”

“他就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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