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變了
“我是陸華濃的某個初中女同學。我跟他表白的時候，他難得沒有再自戀，只是認真地說應以學業為重。之後，他對待我還是像對待其他同學一樣，沒有搞特殊。
現在他宣布自己是同性戀，我也算是痛心疾首吧。雖然腐女心蠢蠢欲動，但我還是在想：可以有例外嗎？那個不存在的例外可以是我嗎？”
以上是表白牆上的某位匿名同學發的，不少同學紛紛表示同感。評論區有個昵稱為“閑乘月”的同學還對這兩段話進行了解析，畫風突變：“回憶過往，感慨當下，時空轉換。第一自然段生動形象地寫出了陸華濃待人友好、公正的态度，側面襯托了他的自戀；第二自然段則寫出作者知道陸華濃出櫃後痛心疾首、惋惜而又不甘的心情。這兩段寫得妙！因為作者把人物的形象描寫得淋漓盡致。（本人語文不好，勿噴）”
陸華濃盯着屏幕，心花怒放，擡手戳戳身邊的沈嘉銳：“看過來，這個寫得好！解析得也好！”
沈嘉銳低頭看了看，笑意在臉上蕩漾開來：“這是沙雕遍地跑的時代。”
陸華濃沉默了，然後突然轉移了話題……又提起了那個簡直是他口頭禪一樣的話題：“我也挺帥的！”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真他媽帥。”
沈嘉銳感到無語。餘光看到了賣電子琴的專櫃，便打斷了陸華濃的話（不打斷的話他可能會繼續吹很久）：“跟我來，給你展示展示在下的魅力。”
“好哇！你要做什麽？”陸華濃果然來了興致，兩眼放光。
陸華濃看沈嘉銳朝賣樂器的那邊走去，便默默跟了上去。
沈嘉銳選了一臺樂聲聽起來清脆的，打了個響指，臉上的自傲難以掩飾：“說一曲名吧，只要別太冷門，我都會。”
“哦豁！”陸華濃沒看過沈嘉銳這樣自信的模樣，感覺新奇，感覺……
更喜歡了！
風華正茂。陸華濃腦子蹦出了這個成語。
“《Bloom of youth》.”
“OK.”沈嘉銳朝他眨眨眼，手指輕快流暢地在黑白琴鍵上動了起來，悅耳的樂聲傾瀉而出。
陸華濃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自卑。他深知，自己很普通，不會像小說的主角那樣。他沒什麽才藝，小康家庭，注定會有不少局限性，只能靠自己努力。雖然在A班，但在他前頭奔跑的有很多很多，而自己還在慢吞吞地努力挪步。以後會被甩得遠遠的吧？
陸華濃悵然。
不過他後來又想：不要只看前面有多少人，也可以看看自己是多少人的望塵莫及。
心上的霧頓時被吹散了。陸華濃開始仔細聽沈嘉銳的演奏。陶醉。
他不太會形容，反正就是好聽。
一曲終了，幾個路人開始鼓掌，陸華濃愣了一下，左顧右盼，也開始僵硬地拍手。
沈嘉銳看着他，似乎是要等他誇自己。
“好聽，但我不太會誇人……不好意思了。”
“沒關系啦，”沈嘉銳眉眼彎彎，“在下可是鋼琴……幾級來着？”
有的路人捂着嘴偷笑，陸華濃也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這……你都能忘？厲害啊朋友。”
“誰會記得這個？！”沈嘉銳憤憤不平。
哄堂大笑。
“……”
“文科那些東西你為什麽記得住？”
“應付考試，迫不得已，身不由己。”
“……”沈嘉銳在陸華濃心裏的形象有所更新。
“剛才有人在拍照诶，我穿這算不算奇裝異服？這一身白，人家手機像素不好的話，會不會把我拍得像送葬的？”兩人結了帳，一起到了休閑吧。
“還好吧，諾基亞才拍得出來。”沈嘉銳選了個雙人座，坐在左邊。
“嗯。”陸華濃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取出剛剛買的芒果幹和紙碗裝雪糕，“撕拉”一聲扯開包裝，然後把芒果幹插在雪糕上。
沈嘉銳顯然認為這是人間迷惑行為：“少年，你這樣不一定好吃哦。”陸華濃轉過來看他，沈嘉銳頓了一下，解釋了原因：“你看，芒果幹上面有一層細糖，會被雪糕融化……而芒果也會失去它軟糯的口感。”
陸華濃半信半疑，嘗了一口，嘴角抽搐了一下：“被你說中了……我後悔了！把好吃的放在一起，可能會适得其反。get到了。”
商場門口，臨近分別的時候，陸華濃戀戀不舍，沉吟許久才說：“再見！”
“嗯，再見。”
陸華濃轉身走向了公交站。這家商場離學校挺近，沈嘉銳在往學校的方向走。陸華濃問：“你要去學校？”
“這麽晚了去那幹什麽？”沈嘉銳指指學校鄰街的街口，“我家在學校附近。”
“噢。”這麽說，我總是經過他家門口？
陸華濃若有所思，而後雀躍。
那麽他一定見過我的自行車duck！
莫名開心。
期末考過後，寒假過後，迎來下學期。
報道這天，陸華濃忍着困意，早早從家裏出發。嘴裏叼着袋牛奶，時不時調整一下牛奶的位置，把自行車騎得歪歪扭扭。到學校隔壁街時又東張西望，想看看有沒有一棟房子裏會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拐了個90度彎就看到校門了，卻一直沒看到那個想要遇見的人。
陸華濃聳聳肩。校門還沒開，他把牛奶包裝袋扔垃圾桶了之後就站門口發呆，思緒即将飄出太陽系……
對哦，現在那麽早，校門都還沒開，他不可能那麽早來這等啊。陸華濃想着想着恍然大悟。
為剛才的想法，他自嘲地笑笑。
校門開了之後，陸華濃迫不及待地推着車奔到公告欄前查看分班表。
他有一個希望能和他同班的人。
目光掃過一列列名字……他的願望實現了。
陸華濃突然有一種“人那麽多，我還是把你挑出來了”的感覺，滿足感也湧起。
剛進校門的同學都能看到，有個同學扶着自行車站在公共欄前癡笑，就像看到喜歡的人跟自己分到一個班的那種開心。
實際上就是。
“那個同學！別把車停那前面！要看把車停好再過來看！”高分貝的女聲清楚地傳入了耳朵裏。
陸華濃聞聲，左顧右盼，然後對上了不知道是什麽主任——老秦的目光。他心裏一哆嗦，頓時反應過來是在說自己，連忙道：“好……好好，馬上就走。”
把車停好之後，陸華濃朝教室走去。
在一班選了個靠窗的後排座位坐下後，陸華濃喜悅勁兒還沒過去，笑容還挂在臉上。
我這是“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不對不對，什麽啊！
他又在回想沈嘉銳的模樣。然後想起一句歌詞：“我試圖勾勒，你所有樣子，又悄悄退卻，感覺不夠真實。”
想到這時他自己也驚呆了：我靠？！我這心理活動夠豐富的啊，簡直像個女生？女生？我是娘炮？啊！
懷疑人生。
啧啧啧。
陸華濃你變了。
正認真想事情呢，突然有人坐到了他旁邊。
陸華濃期待地轉頭一看——
是周繁。
陸華濃的表情總是掩飾不住，周繁見證了他期待到洩氣到嫌棄的全過程，把原來要說的畫硬生生咽了回去，轉口說：“呃……你好啊，跟你打個招呼，以後我們就是同班同學了。”
然後識趣地站起來，揮揮手轉身準備離去。
“是的沒錯，你好。”陸華濃心滿意足地目送他離開。
陸華濃你變了，真的變了。
诶，周繁也到這個班了，剛剛都沒注意到。那沈嘉銳會不會跟他坐一塊兒？
……啊？……
哼！不管了！我還沒補覺哩。
陸華濃當機立斷，憤憤地趴下小憩。
沈嘉銳愛坐哪坐哪，我也不是一定要跟他坐在一起，讓他自己選吧。
哼！
此時，剛走進校園的沈嘉銳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快被某人列入黑名單了。
沈嘉銳認為自己來得挺早。他早就知道自己會和陸華濃一個班了，因為他爸是校長。別誤會，考上A班的同學都是随機分配到一二兩班的，沈嘉銳并沒有暗箱操作。
認為自己來得挺早。
自己來得挺早。
來得挺早。
挺早。
沈嘉銳望着靠窗那個趴在臂彎裏的毛茸茸的腦袋，以及腦袋旁邊的那個面無表情的平頭男生，臉上的微笑僵住了。
早個屁！
其實這個點——校門開後不到十分鐘來學校對沈嘉銳來說簡直就像中午要上課而淩晨就到校了一樣。
陸華濃在睡覺，應該不知情。空着的位置還有很多，為什麽那個男生一定要坐那？
沈嘉銳很不爽，非常不爽。他走過去，禮貌地問那個男生：“同學，你好，我想和你旁邊的同學坐一起，你有沒有什麽坐在這裏特殊原因啊？沒有的話，我可以坐這裏嗎？”
“哦，沒關系啦，我只是喜歡坐後排靠窗的位置。你想的話我去別處坐吧。”平頭男生溫柔地回答，拿起自己的書包就要走。
“你喜歡靠窗啊，我是不是……”沈嘉銳幾乎要死心了。
“我坐別組也一樣，反正換組的時候也可以靠窗。”
“謝謝啦同學，我叫沈嘉銳，很高興認識你。”沈嘉銳十分感激，真誠地沖平頭男生笑笑。
“沒關系。我叫方程，認識你也很高興。”平頭男生回贈了一個笑臉後就走了。
沈嘉銳美滋滋啊美滋滋，坐到陸華濃旁邊掏出筆在指尖轉，還輕輕吹着口哨。絲毫沒意識到旁邊人的動靜。
陸華濃悄悄紅了臉。
我都聽到了……
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