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氣氛頓時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二人便這麽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雙方的表情都臭得可怕,然而誰也不能奈何對方分毫。

冷冷地瞥了眼前這個不怕死的女人一眼,謝昀飛努力将心中燃燒着的詭異怒火強壓了下去。

半晌過後,他擡起頭來環顧了四周一圈,最後噌地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把幽藍色的短刃來,握在手間。

四周黑漆漆的,刀身上散發着星星點點的幽藍色光芒,醒目極了。

看了一眼身旁眉頭微微皺起,擡着頭四處打轉,面色無奈的韓清一眼,謝昀飛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想出去?”

韓清白了他一眼。

這他媽不是廢話嗎?

“咱們剩下的機會不多了。”然而心情迅速冷靜下來,韓清卻語氣平靜地開口:“雖然碰到了這樣大的意外,但是卻并沒有收集到太多有用的信息。繼續待在這裏對我們很不利。”

謝昀飛沒有講話。

“普通的武力甚至是一般的法術并不能破開這個屏障。”說罷,韓清又嘆息了一聲,她面不改色地瞥了謝昀飛一眼,試探性地開口:“我無法做到,剛才的攻擊已經盡全力了。”

“憑你還差得遠。”謝昀飛冷哼一聲,語氣十分平靜地陳述着事實。

“你說得沒錯,我只是存活了一期的乘客,這對我來講很有難度。”努力壓抑着心中翻騰着的怼人的話,韓清勉強扯動着嘴角笑了笑,語氣平和地開口:“所以……”

“所以?”

“所以需要您老人家出手,出面解決危機。”是咬牙切齒的感覺,上下牙關節都緊緊閉合在了一起。

然而好氣哦,還要保持微笑。

為了活下去她得跟砍頭之仇的大仇人好聲好氣地講話,被怼了也只能耐着脾氣忍着。

雖然她也很想硬氣一點,但是眼下這個情況,實力并不允許她這麽做。

有時候必須合理地利用身邊的資源,才能更加高效迅捷地完成眼前的任務——就比如說,好好地開導她的“隊友”謝昀飛。

這件事并沒有太高的難度,畢竟二人目前的目标一致,她只需要合理地作出些許妥協便可以。

默默地在心裏再次記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韓清說完後眯起眼,沖謝昀飛十分溫和地笑着,笑容看起來友善極了。

謝昀飛看了她一眼,沒有講話,不過臉上的譏諷之色卻更盛了。

他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并沒有搭理韓清的話。

看來先前互怼的氣還并沒有消散下去,這個家夥腦子裏似乎還記着某些不好的畫面,并不想給自己什麽好臉色。

韓清頓時有些無奈。

不過,成年人的世界向來能屈能伸,她也沒必要跟謝昀飛這個小屁孩計較這麽多。

什麽樣的情況該說什麽樣的話,她如今非常明白這個道理。

是了,看起來剛才的程度還不夠,還需要再繼續加點料。

“畢竟咱們現在是隊友,需要互幫互助嘛。”韓清繼續開口,沖謝昀飛笑着眨了眨眼:“就像先前我救您老人家一樣。看到您有了危險,我第一時間就奮不顧身地跑過來了,腦子裏什麽都不帶想的,一心只有救您出危機,全世界簡直沒有比這更要緊的事了。”

“在這輛兇險的列車上能夠一路陰差陽錯地作為隊友走到一起,這實在是很不容易。我其實非常珍惜這個緣分,一直以來把每一個隊友的安危都牢牢記挂在心間……”

“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希望可以一直站在身旁默默地協助你們,随時奉獻出我力所能及的力量……”

謝昀飛:……

“我說的每一句可都是肺腑之言。只可惜我實力還不夠,很多事情也幫不上忙,也只能仰仗二位列車上的前輩,一路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其實我的內心實在是過意不去……”韓清說罷,臉上露出自責之色。

謝昀飛:“行了,你別說了。”

韓清的臉上帶着如沐春風般的笑意,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看起來真誠極了。

“惡心死了,別笑了。”冷冷地瞥了韓清一眼,謝昀飛毫不留情地冷冰冰地捅破了她的面具。

“好的。”韓清立馬收起了笑容,她舉起雙手,很快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閃一邊去。”

“OK,沒問題。”十分輕快的語氣,絲毫沒有因為對方的不耐煩而感到任何不愉快。

腳步挪動到一旁,韓清的嘴角忍不住再次微微上揚,這一次笑得分外的真誠燦爛。

BINGO。

談判就此結束。

緊握住手中的長刃,謝昀飛眯起眼,擡頭看了一眼四周。

幽幽的藍光自刀刃上漸漸閃爍,光芒越來越盛。

這一次韓清睜大眼觀察着眼前的場景,臉上的神色認真極了,絲毫不敢有任何懈怠。

短暫的沉默過後。

銳利的白光忽然亮起,只見謝昀飛手中的短刃忽然間仿佛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伴随着幾聲哐當的金屬摩擦聲,迅速擴展成為了一把兩米左右長的大刀。

銀白色的刀刃寬闊而鋒利,足足有一個成年壯漢的身高長度大小。與那單薄的身影搭配起來明明極不相稱,卻又有某種詭異的适配感。

這還是韓清第一次看見謝昀飛手中的短刃作出這樣的變化。

這究竟是什麽神奇的武器?居然還能根據使用者的用途任意地變大變小?這也太……

——和這家夥的裝備比較起來,自己那根寒碜的小木杖簡直根本沒辦法入眼。

謝昀飛牢牢地将刀柄握在手中,目光緊緊地盯着不遠處天空中的黑暗,神色專注無比。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忽地縱身一躍,起身向着空中重重劈砍而去!

【噌——!】

猛烈而刺耳的刀刃破空聲兀自響起,伴随着一陣洶湧的狂風大作,整個世界似乎都随之搖晃動蕩起來!

漆黑的天幕之中赫然出現了一道撕裂的巨口,如同席卷的風雲一般漂浮動蕩後,片刻之後又如同磁石一般重新彙聚起來。

然而謝昀飛并沒有給它們彙聚的機會,幾乎沒有任何停歇,第二刀便風馳電掣一般再度狠狠劈下!

【轟隆——】

如同悶雷一般的聲音響起,從四面八方陣陣傳來,不斷地沖擊着二人的耳膜。

陣陣的狂風吹得韓清幾乎快要站不住腳,她努力邁開步伐穩住底盤,才勉力在狂風之中堪堪保持住了身姿的挺立。

【咔嚓——】

一聲清脆的哐當撕裂聲赫然響起!

随後整個世界如同破裂的碎片一般,赫然炸裂開來!

轟隆隆隆隆……

黑暗漸漸退去,黯淡的光芒漸漸映入眼簾。清涼的月色如水一般灑落在二人身上。微風輕柔地從韓清柔軟的發梢拂動而過,輕輕地揚起她的衣角。

呼吸一瞬間變得順暢無比,新鮮的空氣飛快地充斥滿了四周的空間以及她的肺部和鼻腔,帶着青草的氣味,以及隐隐約約的血腥味兒……

韓清漆黑的眸子中流露出些許驚訝之色。

出來……了……

這個謝昀飛,居然硬生生用刀砍破了特納格林留下來的結界,将困住二人的虛無空間硬生生撕裂開來。

這強大的靈力實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唔……”一聲輕微的呻吟聲響起,聽起來略微有些耳熟。

韓清迅速回過神來。

只見不遠處破碎了一地的圖書館廢墟之中,兩個身影正狼狽地躺在灰塵之中。

那個穿着破舊粗布長衣的幹瘦男人痛苦地緊閉着雙眼,在他身旁,那個白人少年也跪坐着匍匐着身軀,整個人微微顫抖着,似乎在承受着什麽巨大的痛苦。

兩道黑色的迷霧從他們的耳鼻口腔之中緩緩飛散而出,消失在了空氣裏,最後很快便煙消雲散了。

那二人看起來就仿佛脫力了一般,整個人癱倒在地,頓時失去了所有行動的力氣。

韓清與謝昀飛頓時相互對視了一眼。

短暫的沉默過後,韓清頓時快步走上前去,停在了那二人面前。

“唔……”

看見面前這個面容陌生的異國女子,那幹瘦男人和白人少年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你……你是……?”那男人聲音嘶啞地開口,随後仿佛像是陷入了某種巨大的痛苦一般,顫抖着擡起手扶住了額頭。

韓清沒有說話,一股深藍色的水光球體在她手掌中緩緩聚集。她面色嚴肅地看了面前這二人一眼,随後手中的光球化作點點熒光飛散出去,将那二人的身軀團團籠罩。

水系魔法在攻擊的同時還兼有些許療傷的功效,這也是當初她選擇海神波塞冬血統的原因之一。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派上了用場。

那原本被韓清捅傷所留下的傷口也在熒光的覆蓋下緩慢地愈合起來,雖然并沒有恢複得很好,但是總算好歹止住了血跡,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

随着熒光陣陣閃爍之後,那二人臉上痛苦的表情終于緩解了些許。那幹瘦男人緩緩長舒了一口氣,最後重新擡起頭仔細地打量起眼前奇怪的二人,這一次,他的表情看起來竟有些複雜。

“你……是魔法師?”他開口問了一句。

韓清沒有回答,她只眯着眼站在原地,表情嚴肅地審視着面前這兩個漸漸恢複神智的男人。

對方并不能确定是敵是友,先前那古怪的一幕讓她還彌繞在腦海,讓韓清不由得感到有些忌憚。

盡管現在看起來好像恢複了正常,不過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什麽意外情況發生。在确保對方保全了小命之後,韓清便往後迅速後退了幾步,與那二人保持了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距離。

“這……怎麽回事……”盡管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那個大約是亞當的男人也并不惱,他轉過頭四下掃視了一圈,被周圍的廢墟殘骸驚訝所震驚了不小。

“你是亞當?”韓清終于開口,淡淡地問了一句。

那人愣了半晌,随後點了點頭。

“丹妮絲……丹妮絲在哪兒?”漸漸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那男人的臉上頓時流露出焦慮之色。他掙紮着想要從地上站起身來,卻忽地腳下一滑,整個人又重重地栽倒在地。

“丹妮絲還在地牢裏,這座城堡已經被特納格林控制了。我們是來救你們出去的。”韓清皺了皺眉頭,心情有些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個狼狽的男人,語氣平靜地開口。

“她還好嗎?她有沒有事?那個該死的黑魔法師有沒有為難她?”亞當的表情看起來焦急無比,他一連串地問出了好幾個問題,湛藍色的瞳孔中似乎有某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在瘋狂湧動。

“這我沒辦法回答你,只有你随我們一同去看了才會有答案了。”韓清斟酌着開口。不過既然任務還沒有提醒失敗,那麽丹妮絲多半應該也活着吧。亞當所擔心的事情倒并不是太大的問題。

“怪我……都怪我……”得到了一個不确定的回答後,亞當看起來痛苦極了,他低垂着頭喃喃地自言自語一般地開口,仿佛陷入了某種自責之中。

“我們帶他去找丹妮絲,帶這兩個人一起出去吧。”那人的痛苦似乎持續了很久,韓清看了一會兒,便轉過頭來向謝昀飛開口提議道。

“帶他?”謝昀飛挑眉看她,臉上的表情不予置否:“一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定時炸彈?”

雖然早已經考慮過同樣的問題,不過從謝昀飛口中聽到這樣的提問,卻還是把韓清難住了。

“……這是我們唯一的線索。”韓清斟酌着開口:“一旦放棄這條線,之前所有的努力便前功盡棄了。有可能我們想破了頭都再也無法找到解開副本的正确答案。”

“我倒有個提議。不如直接殺了他,然後把那個女人打暈了帶出去。”謝昀飛面無表情地開口,仿佛在讨論着什麽砍瓜切菜一般的尋常小事。

韓清:……

……行吧,這很謝昀飛。

要這麽說的話,似乎也并不是不可以。

不過……

“如果真的有那麽簡單的話,那麽這次列車将近兩百個乘客的緣由到底是為什麽。”韓清的表情飛快地冷靜下來:“你是‘老玩家’,這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明白。”

“這輛列車不會讓乘客去做一些沒有頭緒瞎忙活的破事,咱們也沒有人會吃飽了撐的去做那麽多無用功。你也好,我也好,花費了那麽多精力和時間,目标只有一個。”

“那就是破解‘未知’。”

“我們……其實別無選擇。”

話音剛落,一陣涼涼的微風拂過,再度揚起了韓清的衣角。

四周傳來沙沙的草木作響聲。

冰涼的月色之下,兩個身影便這麽靜靜地對視着。

盡管年紀比謝昀飛了好幾歲,不過在身高方面韓清卻并沒有太大的優勢,在少年挺拔的身軀面前,韓清一米六出頭的個子倒顯得分外纖瘦嬌小。不過盡管如此,此刻在氣場上她卻并沒有輸給對面的少年幾分。

她的表情安靜無比,如一灘深深的幽泉一般,靜靜地望着謝昀飛,神情十分坦然。

而就在謝昀飛這冷冷的注視之下,韓清竟并沒有絲毫往後退縮半步,反而直直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是的,特納格林并不可怕,滿城的喪屍也并不可怕。

這些對于他們來講,都是眼前的問題和難關。

最可怕的東西,是毫無頭緒的無力感,是面對未知的深淵時稍不注意便有可能行差踏錯的恐懼。

——沒有人知道真正正确的答案到底是什麽,只有小心翼翼,舉步維艱。身側是懸崖峭壁與萬丈深淵。

而一旦犯錯,面對的就是殘酷的死亡,扣除積分後毫不留情的抹殺。

這樣的後果沒有人承擔得起。

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支持謝昀飛的決定,這無疑看起來是一條最為省事和便捷的,通向完成任務的道路。

然而,問題是,按照這樣的走向,真的可以将任務完成嗎?

沒有人可以回答。

短暫的沉默過後,面前謝昀飛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些許異樣的神色。

他深深地看了韓清一眼,最後垂下雙眸,轉過頭去,冷淡地應了一聲:“行吧。”

話音剛落,一道幽藍色的瑩光便從他的袖口中如閃電一般飛馳而出,化作兩道堅韌的繩索,将廢墟中那二人的雙手給牢牢地捆綁了起來。

“這……”眼前的情形實在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亞當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在他身旁,那個白人少年害怕得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啊!別別別別殺我,魔法師大人!求您了!我只是個廚房小工,我什麽都不知道!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冒犯您啊!別殺我,求求您別……”

“閉嘴!”韓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那少年頓時身子一抖,緊咬着下唇,不敢再說話了。

先前見過了這二人變身的本事,韓清此刻并不敢有絲毫大意。誰知道什麽時候那股黑煙一冒,這兩個家夥又會變成什麽奇奇怪怪的玩意。眼下把他們全部綁起來顯然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謝昀飛捆得倒是不錯。

“我們先前……是不是做過什麽冒犯二位的事?”倒是亞當率先冷靜下來,語氣平和地向韓清和謝昀飛開口問到,表情十分的真誠坦然。

“不過是化身成了特納格林,然後差點将我們殺掉而已。”韓清面無表情地開口。說罷,她仿造着謝昀飛剛才的方法,用法力凝結出一條繩索來,将面前這二人捆綁得更加嚴實了幾分。

不遠處的謝昀飛停下了腳步,他冷冷地瞥了韓清一眼,顯然對她剛才這個答案感到并不太滿意。

“……”亞當頓時語塞,不過從他面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韓清這個回答對他造成了非常強烈的心靈震撼。

……也是吧。

畢竟被恐怖的情敵用法術操縱上身這種事,不管是放在哪個男人身上大概也難以接受。

這簡直是一記對尊嚴的無情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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