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幾乎是在瞬息之間,直到清脆的酒杯摔在地上時,衆人才回過神來。
劉沉深酒醒了一大截,磕磕巴巴的看着易寧緒,“哥?”
衆人面面相觑,自然知道易寧緒不是尋常人,就連劉沉深這個本市有名的小霸王都要忌憚的人,誰敢得罪?
最狼狽的大概就屬徐向暖,頭發還滴着水,胸前的襯衣也濕了一團,甚至隐約可見美好的胸部曲線。
易寧緒抓起徐向暖的手就走,徐向暖腦子裏還混沌一片,他順勢将她拖進了房間,門随之一關,他欺身上前,将她壓在了門板上。
徐向暖錯愕難堪又有些委屈,她從小就是個安靜沉默的孩子,習慣了隐忍,無論什麽事她都能面無表情的處理,可是此刻鼻子酸的她快要窒息了。
他幹燥溫暖的手掌覆上她光滑的臉頰,臉上仍舊挂着紅酒痕跡,劉海發梢仍舊濕噠噠的向下滴着暗紅色的液體,仿佛一個小醜般滑稽而可笑。
他深邃黝黑不見底的眸子一如往昔的看着她,有那麽瞬間,徐向暖錯覺自己從他眼底看到了一抹憐惜,但錯覺就是錯覺,兩秒後,她聽到始作俑者毫不愧疚甚至是冷嘲熱諷的說。
他說:“你以為你是陪酒的嗎?別人讓你喝就喝。”
徐向暖憤怒的盯着他看,她刻意不想要去計較他那惡劣的态度以及意思,随即笑了一下,“易先生,跟你有關嗎?”
易寧緒臉色更加陰沉,果然鹹吃蘿蔔淡操心,自讨沒趣,他語氣更加冰冷,“沒關系,我只不過在想,你是不是已經習慣了。”
他怎麽會關心她呢?他不過就是一時看好戲罷了,徐向暖摸了摸臉,自嘲的想,這算不算是做了個紅酒面膜了。
哦,習慣?他說什麽習慣了?習慣了這樣陪人喝酒嗎?他以為她是什麽人?如果不是為了盡快搞定這個麻煩,她會去做這樣的事嗎?
算了,誤解就誤解吧,反正也沒必要解釋,有什麽好解釋的,他們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麽關系,更何況如今他已經是佳人在側,志得意滿,自然早忘記了還認識她這號人了。
他有了那麽可愛的一個兒子,不知道是哪個女人給他生的呢?她又突然想起了很多久遠的事情,眼睛有些酸澀的疼。
這麽多年,她一直在告誡自己忘記這段往事,忘記曾經愛過的人,可是現在,她才發現,并沒有那麽容易,她用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去想明白這個問題,不再去掙紮,為什麽他又要突然出現呢?然後不需要一句話就已經輕輕松松打破了她這麽多年來麻痹催眠自己的話。
在這一刻,徐向暖才發現一個事實,他怎麽這麽殘忍?
她吸了吸鼻子,眼底有水光在蕩漾,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像決堤的河水一般奔騰不息,可是不能哭,不要哭,是有多傻才會去哭。
幸好易寧緒沒再像探照燈一般直直的照着她,他很迅速的放開她,仿佛當她是病毒般避之不及,微微閃身,勾起唇角冷笑着告訴她,“去洗把臉吧,我可不想到時候別人看到以為我怎麽你了。”
即使她沒看到自己的臉,卻也知道此刻必定是狼狽的不成模樣,她也沒過多掙紮,進了衛生間時,雖然早有心理建樹,但看到自己一張白紅相間的臉是仍舊被驚悚了一下。
她狠狠的抹了把臉,額前的碎發也因為沾上了水珠,濕潤的搭着,酒店的經理服飾都是統一的正裝,白色襯衣配黑色小西裝,此刻白色的襯衣胸前能明顯看到淺淺的暗紅色痕跡。
她不知道自己在浴室裏磨蹭了多久,她今天沒有帶多餘的套裝,那麽意味着她今天或許用這副模樣去迎接客人,儀容儀表是絕對不能出現一點差錯的,這也是絕對不允許的。
她知道,她如今坐到了客房經理這個位置太順利了,難免不會招人口舌,所以每一件事她都争取坐到盡善盡美,能徹底堵住別人的嘴,而今她實在不希望因為這麽愚蠢的原則問題而被人看輕。
不知道過了多久,浴室外響起了敲門聲,她半開着門,滿臉警惕的看着他,易寧緒很無語的白了她一眼,遞給她一個口袋,徐向暖下意識接了過來,便聽他說:“換上吧。”
徐向暖很快關了門,口袋上印着的logo徐向暖認識,是一個很名貴的牌子,此刻她來不及計較他從哪裏弄來的這麽一套衣服,拿出衣服,扯掉吊牌,又很快速的換好,她對着鏡子扣扣子,并沒有太大出入,或者說就連尺寸都很完美。
徐向暖曾經聽容憶說,有一種男人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只需要看一下女人身材就能知道她應該穿多大尺寸,連胸圍都能估摸的不差分毫。
徐向暖當時想,這樣的男人要不就是情場浪子萬花叢中過,要不就是裁縫。
很顯然易寧緒不可能是屬于後者,她在心底一邊抹黑他,一邊用吹風将額前的劉海吹幹。
等到收拾好後出來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易寧緒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只腳搭在沙發前的矮桌上,水晶燈光如璀璨的水晶一般乍洩一地,給他渡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
徐向暖想,這就是所謂的出場自帶光環效應吧。
易寧緒擡頭看着她着裝整齊的出現在面前,又變成了那個笑容甜美實則疏理的酒店小姐笑容,他按了按眼眉,實在有夠頭疼,因為一個屁大點事最後折騰的他現在還沒睡。
徐向暖也很歉疚,“抱歉,打擾你休息了,明天我會将衣服的錢還你。”
易寧緒不置可否,将手裏的pc丢開,然後看着她說:“徐小姐,你對你目前的工作滿意嗎?”
徐向暖不明所以,現在的狀況說不上滿意還是不滿意,工作也說不上喜歡與否,只是習慣了,每天重複做着一件事,說實話也是會厭煩的,但好在她本身就是一個呆板無趣之人,索性有時忙碌起來後,也沒有那麽多的傷春悲秋去感嘆了。
就好像曾經容憶說的,連吃飯都成問題,誰還有那心情無事呻吟啊。
見她長久沒回答,他揮了揮手,指了指門口方向,仿佛趕蒼蠅一般讓她自己出去。
徐向暖點了點頭,最後又真誠的說了句,“謝謝您。”
此刻在房間裏睡的正香的易韋恩被說話聲給吵醒了,然後恍惚聽見了徐向暖的聲音,他幾乎是從床上跳了起來,幾步跑了出來,站在二樓欄杆處,定睛一看,果然是徐向暖。
他興奮不已,“向暖姐姐,你怎麽在這裏呀?”
徐向暖微微錯愕,沒想到韋恩會過來,她僵硬了幾秒,然後才笑着回答,“來看看你睡的好不好啊?”
易寧緒沉着臉在一邊沒打斷他們的話。
易韋恩更加興奮,幾步從樓梯上下來,徐向暖生怕他摔跤,在下面接住他,“向暖姐姐,你真的來看我的嗎?”
她本來是開玩笑的口氣,可是易韋恩哪裏聽得懂中國文化的含蓄與博大精深,從小在歐洲長大的他,怎麽會知道那麽多的客套禮儀。
徐向暖看着他充滿期待看着自己的眼睛,她又不忍心讓他失望,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對啊,你想不想我啊?”
“想,我做夢都想呢。”易韋恩聽到向暖這麽說,更加激動,“剛才我做了夢,夢到向暖姐姐。”
徐向暖耐心的看着他,蹲下身與他對視,“是嗎?夢到了什麽呢?”
易韋恩別扭的不說話了,“秘密,不能告訴你。”
徐向暖好笑的摸了摸他的頭,“好吧,那等到你想說的時候就告訴我好吧?”
“好。”他點頭如搗鼓。
徐向暖這才跟他道別,臨走前她提着自己那套換下來的髒衣服,回到了辦公室将衣服塞進了包裏,也不知道為什麽,經過這麽一鬧,她已經徹底沒了睡意。
第二天早上,當天空泛起了魚肚白,她揉了揉幹澀發疼的眼睛,睡了一覺,但又似乎根本沒睡着,一晚上昏昏沉沉,幾度醒來,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六點過了。
她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臉色真是差極了,黑眼圈也出來了,熬夜果然是女人的天敵呀,而且是過了二十五歲的女人,無異于間接毀容。
聽人說,女人過了二十五歲,皮膚便會開始慢慢松弛,皺紋也會在不知不覺間爬上了眼角皮膚,眼睛也再不複曾經的水靈清澈,而是透着世故與精明。
這些遺失的時光,一點一滴的在臉上慢慢的呈現出來,就算是再昂貴再高檔的化妝品也遮不住愈發明顯的細紋,時光的流逝最是殘酷,就算是想要去抓緊也無可奈何。
她并不是一個喜歡去感嘆的人,現實的蹉跎以及快節奏的忙碌都市生活,早已将心底那些傷痕遮掩的嚴嚴實實,不露分毫。
她摸了摸腹部,心底升起一股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很多很多年前,這裏有一個小生命曾經在那裏駐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