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天晚上,秋意覺得夢幻美好得幾近完美,除了那一碗又黑又苦的中藥。

明竟再怎麽甜,她也不可能把苦藥吃成甜藥,強迫着自己吞下半碗後,她放棄了。

一整晚,她沒有再被咳醒,一覺睡到大天亮。

看來明教授也不是浪得虛名,只半碗就功效十足,簡直用實力證明了事半功倍這句話。

今天起得早,出門的時間也相對早了。

秋意站在玄關處照了半天的鏡子,确定自己從上到下挑不出錯之後,她才滿意地拎起包。但是,當手搭在門把手的時候,她又猶豫了。

她現在的心情很矛盾,這個時間點應該比較容易碰見明竟,但既想見到他,又害怕跟他見面。

在門前忐忑了一分鐘,她終于鼓起勇氣推開大門。

“嗚……”的一聲,她發現門外好像有東西擋住了大門。

她把頭伸出去一看,只見一個A4紙那麽大的膠箱被門推出一段距離。走近一看,上面又出現跟上次字跡一模一樣的便利貼。

箱子裏面有兩瓶秋梨膏,以後每天喝兩次,一次一湯匙。這種天氣喝既可以去燥潤肺,又可以保護嗓子。

同樣沒有署名,但她同樣知道是誰。

她的唇角忍不住翹了起來,伸手打開膠箱,果然看到兩玻璃瓶黃褐色的濃稠膏液。她把其中一瓶裝進包包裏,再把另一瓶連同膠箱一起放回屋內。

回到公司,溫馨照例問她:“火火,今天喝枸杞菊花茶還是咖啡?”

“不需要了。”秋意從包包裏面拿出秋梨膏,說:“我從今天開始喝秋梨膏。”

溫馨瞧見瓶子上面沒有任何标簽,于是湊過去問:“這是私房美食賣的嗎?最近天氣特別幹燥,我也想喝秋梨膏,把它的賣家推給我吧。”

“……”

推給她沒有問題,就是不知道商家接不接你的生意。秋意翻出手機,随便把之前加的一家私房美食推給溫馨,“你自己去買吧。”

溫馨出去之後,秋意給自己美美地沖了一杯秋梨膏茶。

被梨茶滋潤過的喉嚨,果然特別舒服。只不過,這茶不是有去燥的效果嗎?怎麽她覺得越喝,身體越熱呀!

真是心情澎湃。

秋意高昂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再一次休假。

這天,她早上十點鐘出門,開車去禮服店挑池安安婚禮上的伴娘禮服。

池安安還在國外拍婚紗照沒回來,秋意今天就一個人去。

由于池安安事先跟禮服店打過招呼,秋意一進門就受到了最熱情的招待。

“秋小姐,前幾天我們店進了一批最新款的禮服,我現在帶您過去挑。”工作人員笑臉洋溢,宛若秋意頭上鑿了“我很有錢”四個字。

“有勞了。”秋意笑了笑。

果然是紀家的準媳婦,池安安的敗家程度相對以前又提升了幾個LEVEL,一排禮服過去,都是她在雜志上看過的超大牌。

秋意挑了一條香槟色的一字肩長裙,無論顏色跟款式都不會特別出挑,避免搶了新娘子的風頭。

“我試試這條。”

“好。”工作人員把禮服拿下來,送到試衣間之後對秋意說:“我在外面候着,有事你可以叫我。”

說着,工作人員出去,秋意開始換裙子。

因為知道今天穿要禮服,她提前穿了乳/墊,一路試穿下來還挺順利的,就是最後關頭的拉鏈,她拉了一半沒拉上去。

“美女,可以進來幫我拉一下拉鏈嗎?”秋意朝一簾之外求救。

可她的求救沒有得到回應,她又喊了幾聲後,簾子終于被撩開,她後背的拉鏈被捏住,然後往上一提。

“謝謝你!”

“不客氣。”

“……”怎麽美女的聲音變了?

秋意擡頭一看,只見鏡子裏,有一個優雅的女人正站在她後面。

她穿着一條棗紅色的禮服,雖然上了年紀,但她皮膚的彈性不錯,膚色又白,完全能駕馭棗紅色。

“不……不好意思,我以為……是工作人員。”秋意沒想到自己這麽不争氣,在富婆面前說話竟然打結了,活像個受氣的妾。

程韻看着鏡子中秀色可餐的女人,真誠地贊美道:“你長得真漂亮,身材也好,不過分誇張,該長肉的地方長肉,該瘦的地方也沒有贅肉。”

就她現在想包養明竟的心思,秋意覺得她跟富婆可以說是情敵了。

大概是女人都喜歡聽好話,富婆幾句糖衣炮彈就把她給收買了,她對她都敵意不起來,還禮尚往來地說:“你也很漂亮,特別有氣質,看上去特別年輕。”

“年輕?”程韻笑出聲來,問:“那你覺得我多少歲了?”

“……大概跟我媽差不多,五十……出頭?”秋意伸出五只手指。

“我看上去都五十出頭了,怎麽可能還年輕?”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上去就是三四十,我說你五十出頭,是那種沉澱的氣質。”秋意覺得自己都解釋不清楚了。

“好了,我逗你玩而已。”程韻哈哈大笑起來。

秋意:“……你沒誤會我就好。”

“沒誤會。”程韻越看眼前的年輕人越喜歡,說:“你身材這麽好,老公以後可有福氣了。不過,阿姨也跟你說句真心話,女人結婚後也不能松懈,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身材,這樣……”她突然迷之一笑,暧昧道:“到了五十多歲的時候,男人還是對你欲罷不能,對你愛得不行。”

“……”

一剎那,秋意滿腦子都是明竟對富婆的……欲!罷!不!能!

自打從禮服店回來之後,秋意整個人down得不行。

在此之前,她以為自己跟富婆之間是財富的差距,但得知明竟對富婆欲罷不能之後,她想他除了愛富婆的錢,也愛富婆的人。

當天晚上睡到半夜,她喉嚨發癢,人又被咳醒了。

她爬起來,慣性去找秋梨膏沖水喝,可剛摸到罐子,手就縮了回來,轉頭去備用藥箱裏面找咽炎片。

咽炎片的效果不好,秋意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第二天六點一刻就爬起來,收拾好自己時已經接近七點。她從抽屜裏面翻出社保卡,打算去附近的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開點藥。

臨出門前,她又倒回去,把那罐秋梨膏帶上,坐電梯前把它扔到公共垃圾桶裏面。

明竟早上出門等電梯時,恰好清潔阿姨在收拾垃圾。她把垃圾蓋打開的那一瞬間,他不經意瞥到了一個熟悉的玻璃儲物罐。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

秋意去得早,等拿完藥還能準時回到公司。

溫馨看到她手中的藥就問:“火火你生病了?”

秋意點頭:“老毛病,咽喉炎發作。”

“吃了那個秋梨膏沒效果嗎?”

秋意瞥了一眼擱在顯示器旁的秋梨膏,對溫馨說:“沒效果,你等會出去直接幫我扔掉。”

“扔掉這麽浪費,能給我喝嗎?”

“……随便你。”

晚上直播前,秋意收到明竟發過來的微信。

【明醫生:你咽喉好點了嗎?我明天熬秋梨膏,需要給你再多熬兩瓶嗎?】

秋意現在讨厭死他這種友達以上的暧昧關心,她把手機扔一旁,假裝沒收到。

明竟等了半天沒等到回複,點開紀遠的對話框,問他今晚的聚會在哪裏。

今晚是紀遠的告別單身派對,在G市最豪華的會所的頂級包廂裏。

明竟去到的時候,包廂內的人已經玩瘋了。

夾雜着酒味跟煙味的空氣、男人跟穿着暴/露的女人喝酒調情甚至接吻撫摸,烏煙瘴氣得明竟眉頭直皺。

紀遠一看到他來了,立刻站起來去迎接,擡手摟着他往裏面走,生怕遲一步,他這個發小就要跑掉。

兩人進了裏面的一個小房間,把門關上,空氣也變得清新一些。

“你不是要結婚了嗎?再搞這些不合适。”明竟面無表情地說。

紀遠知道他指的是外面的女人,他說:“都把大家叫出來玩,肯定要盡興,那些女人是給他們準備的。我真要幹點什麽,那些女人我還看不上。”

明竟嗤笑道:“既然還沒收心,為什麽還要結婚?為難自己,也禍害別人。”

紀遠知道自己這個根正苗紅的兄弟又要說教了,他連忙道:“我可沒有禍害池安安,我這是在幫她,确切來說,我們是互相幫助,反正聯姻都是這樣。”

“呵……”明竟非常不屑地看了紀遠一眼。

“喂……你這是什麽眼神?”紀遠有些吃味地說:“你現在給池安安抱打不平,該不會是後悔了吧?”

“我後悔什麽?”

“當然是後悔拒絕池安安,還能有什麽?”

明竟臉色一沉,說:“我連你的池安安是誰都不知道,你這醋的對象吃錯了吧?”

“誰……誰說我吃醋了?”紀遠暴躁了,“我倆是合約婚姻,說好婚後各玩各,開玩笑,我怎麽會吃她的醋?還有,你真不記得池安安是誰嗎?”

“我應該記得?”

紀遠這下懵了,“那她怎麽說上個月月初去你那兒看診當相親的呢?”

“看診?相親?”

明竟想起某個說自己名字弄錯的患者,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不認識。”明竟懶得在這件跟自己無關的事情上面浪費時間,他問:“你說……一個女人突然生氣暴躁、翻臉不認人會有什麽原因?”

紀遠一聽,挑了挑眉,一副好事者的表情,道:“哎呦呦,這還是我第一次從你嘴裏聽到“女人”兩個字。這是我們的老鐵樹開花,有情況了?”

明竟臉色毫無波瀾,說:“這是醫學臨床研究。”

“……你別唬我,你作為附屬中醫院歷史以來最年輕的教授,臨床研究要問我一個門外漢?再說了,你都快三十了,沒聞過女人香,憋久了人會憋壞的,這點你肯定比我更清楚。”紀遠明顯不信。

“誰說我沒聞過女人香了?”明竟斜了他一眼,說。

紀遠笑,“這麽說你聞過,那你告訴我,女人香是什麽味道的?”

“奶香味。”

“嘁。”紀遠鄙夷,“你以為女人有奶就奶香味了?我告訴你,女人本來沒味道,有也只是香水味。”

“那是你孤陋寡聞,根本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人。”

在女人的問題上被如此評價,紀遠不可能服氣,“我小學就初戀了,談過多少個女人,我自己都記不清了,你說我孤陋寡聞?”

“你一向重量不重質。”

“……”紀遠覺得自己是腦子進水了才邀請明竟這個老古董來參加單身派對,他再呆下去,自己遲到被氣死,現在只想趕緊把他轟走,于是說:“女人突然生氣暴躁翻臉不認人就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你太久沒有搞她了。我用我的實戰經驗告訴你,女人是一種非常矛盾的生物,你不能一直順着她,偶爾要用強的。”

“強的?”

“用你有文化的表達就是,不要一直懷柔政策,要剛柔并濟,女人有時候就是吃硬不吃軟,懂了嗎?”

明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謝謝你為醫學研究提供的意見,我先回去了。”

“……”真是刺果果的“打完齋不要和尚”。

明竟站起身來往外走,卻被紀遠喊住了,“你真的不考慮當我的伴郎?”

“我不想搶了你的風頭。”

“……你這麽毒舌,難怪女人生氣暴躁翻臉不認人了。”紀遠邊說邊點開手機,把一張照片遞到明竟面前,“池安安找的伴娘質量很高,你确定不來?”

明竟的目光随意一掃,人就頓住了。

紀遠一看就來勁,“是不是很不錯?來不來?”

明竟瞥了紀遠一眼,“你覺得你自己老婆不錯就行了,其他女人關你什麽事。”

“……”

“把時間地點發給我,我提前調班。”話畢,明竟拉開大門就往外走。

周六,別人的休息日,秋意今天有場大直播,六點半就去上班做直播前的準備工作。

當推開大門的時候,對面的大門也推開了。

這是繼上次中藥後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得知他對富婆欲罷不能後的第一次見面。

兩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秋意本來打算,如果他跟自己打招呼,她敷衍應一聲。現在敵不動,那她更加不動。

她把架在頭頂上的墨鏡往下一拉,酷的像是雄赳赳的公雞,踩着高跟鞋,咯咯咯地朝電梯廳走。

一路坐電梯到停車場取車,明竟都跟她間隔一米左右的距離,兩人沉默得好像陌生人。

他們上了各自的GLS。

秋意剛系好安全帶,溫馨的電話來了,她接了起來,等挂斷電話的時候,明竟的車已經駛離停車位。

明明想他把自己當做陌生人,可他真的連句“早上好”都不跟她說的時候,她又覺得失落委屈郁悶。

她冷哼了一句,啓動車子,踩下油門出去。

明竟的車開得不快,秋意把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後,就看到他的車在自己前面五十米之內。

等離開小區後,他們又同路了好一段路。

秋意越瞧他的車尾巴越不爽,在臨近交通燈的時候,她刻意放慢速度。

明竟的車順利通過交通燈,秋意的車慢吞吞地走着,然後在綠燈轉成紅燈的那一剎那,停在了停止線之前。

總算把他“甩”掉,秋意舒了一口氣,唇角還沒翹起來,突然“嘭”的一聲。

她擡頭一看,只見一輛自行車倒在了明竟的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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