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直到走出這層樓,關羽依舊覺得很是困惑。

那首他非常喜愛的《告白氣球》牢牢盤踞在他的腦海中,徹底給他洗了腦,在手機裏播放到高潮的時候,他甚至還有點想跟唱——蕭栗走在前面,後腦勺就跟長了眼睛似的發現了關羽的口型,他頭也不回地說:“還怕的話,就唱出來。”

關羽:“……”

輪回者隊伍裏的女孩子們都沒有害怕的唱出來,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可以這樣?!這裏是醫院,又不是ktv!

四分鐘的歌曲,在播放完畢後,醫院回歸了寂靜,他們一行人順着樓梯,朝病例一角上寫的【-201】室走去。

唱着童謠的鬼怪在那次攻擊失敗後,不知是覺得在告白氣球裏出場沒有逼格,還是被破壞了殺人方式無法出場,并沒有在輪回者們面前現身攻擊,他們得以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沿着逃生樓梯一層又一層地邁動腳步。

很快,樓梯拐角處貼着的數字,從【1】變成了【-1】,再往下就是【-2】,越往下走,輪回者們越覺得冷,那是一種深入骨髓般的濕冷,像遭遇了寒冰凍結的魔法攻擊。

伴随着寒冷而來的,還有滴答滴答的水滴聲。

空靈的童音就在這時候卷土重來:【我在星期一出生,在星期二受洗,在星期三結婚。】

【在星期四生病,在星期五病危,在星期六死亡,在星期天焚屍,這就是我的結局。】

【很熟悉對不對?醫生們,你們要去哪裏?是要去……看我嗎?】

詠唱者踮着腳尖靠近他們。

那是一個穿着病號服的小孩兒,分不清男女,它漂浮在空中,半個身子都是透明的。

“啊——”白雲忽地尖叫一聲,女孩兒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驅鬼符,往那只忽然扯住她衣角的鬼手上拍去。

符紙貼在童謠鬼手上迅速燃燒起來,它縮回手,在白雲的白大褂上留下一個手印。

還來這一招……是只能在童謠聲裏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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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樣子殺人條件是“必須要聽到這首童謠”……還真是執着啊。

蕭栗面無表情地再次掏出手機,随手點了一首懷舊金曲,在場之人(甚至包括鬼)都熟悉的旋律從手機中流淌出來。

蕭栗問關羽:“會唱嗎?”

關羽遲疑地點了點頭。

“堵住耳朵,唱出來。”

關羽現在很聽話,一點也看不出起初那桀骜不羁的樣子。在開始前,他猶猶豫豫地瞅了一眼白雲,伸出兩只手指抵住耳廓,抛棄了所有廉恥,大聲地哼唱道:“音浪太強,不晃,會被撞到地上!”

關羽在唱出第一句歌詞之後,覺得自己好像有哪裏壞掉了。

再加上他看到蕭栗回頭對他露出了鼓勵的眼神,關羽就更加大聲地繼續起來,徹底破罐破摔,唱到極致處還沒忍住跳了兩下。

胡力見招學招,見關羽這招果然有用後,也同樣堵起耳朵與他一起合唱。

只要能活下來,誰還管活下來的方式?

有時候,在特殊的場合,一個人做一件事,是奇葩,是特殊,但是當大家一起這麽做了之後,就會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

那童謠鬼浮在空中,臉上再次浮現出一抹怨恨之色,只是那怨恨中還帶了一點從未有過的迷惘……

蕭栗繼續朝下走,在樓梯拐角寫着【-2】的時候推開逃生通道的門,從樓梯間裏走了出去。

少年的身後跟着一隊輪回者,依舊在不停地歌唱着,歌聲此起彼伏,着實有點難聽。

蕭栗不說停,他們也不敢停,在音浪唱完之後,有的人自顧自地哼唱起了自己最愛的歌曲。

“白月光,心裏某個地方,那麽亮,卻那麽冰涼。”

“拜拜,甜甜圈,珍珠奶茶方便面——”

這些奇葩的歌聲填滿了這層樓。

地下二層很寬闊,中間是一大片用來充當停車場的空地,房間在很遠的角落裏。

如果是在醫院倒閉前,這裏每時每刻都停着許多車輛,只是如今卻空無一車。

蕭栗帶領着身後的輪回者們,一同走向【-201】室。

蕭栗的聽覺很敏銳,就算身後的隊友們還在鬼哭狼嚎,他依舊能夠捕捉到某些不該存在的聲音——他在繞過一根粗狀的柱子後,似有所感地朝柱子後面看去。

那裏站着一個女生,她背對着衆人,後腦勺紮着一根馬尾辮。她手中撐着一把紅色的傘,有雨水從傘身上滴落,滴落在地面上,正是蕭栗方才聽到的聲音。

馬尾辮女孩“看着”蕭栗,她輕輕地說:“安醫生,你要去查房了嗎?”

蕭栗擡起手臂按了一下關羽 的肩膀,示意他停止唱歌,關羽立刻閉嘴,同時用手肘去頂後面的人,一個個地放下堵耳朵的手。

在這裏重新安靜下來後,蕭栗沖她點點頭。

馬尾辮女孩說:“祝你好運,安醫生。”

她握住傘柄,緩慢地轉身,走離了這裏。

唯有地面上那一片水漬能夠證明她來過。

“——這、這是人是鬼?夏洛克,她怎麽背後還是頭發?!”胡力伸出手指指着馬尾辮的背影,“她為什麽叫你安醫生?”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昨天我送了一個病人回房,就是她。”蕭栗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解釋,他加快了腳步,繞過幾個障礙物,來到那【-201】室的門口。

“那時候我以為你說的是人……”胡力面色難看地說。

他還想再追問蕭栗,只是對方已經把耳朵貼在房間門口,聆聽了片刻裏面的動靜,随後屈起手指,在門上富有節奏地敲了三下。

胡力見狀也只能閉上嘴,咽下喉嚨裏的話。

這【-201】室的門不同,它很厚,像是鋼筋制造而成,似乎在防備着什麽東西。蕭栗不過敲了三下,回音卻是蕩了很遠。

“有人嗎?”蕭栗問。

起初沒有任何人回應他,在他又再次問了一遍後,從裏面響起了一個虛弱的聲音:“剛、剛剛是有人在外面嗎?我沒聽錯吧?”

那聲音響起的瞬間,關羽被驚了一下,他沒想到這裏面竟然真的有人?!

——也許,不是人?

蕭栗挑了挑眉,他聽出來這人的聲音似曾相識,好像就是……不久前幻境裏那個房祁醫生的聲音。

“門外的人,你……你還在嗎?”房門裏的聲音似乎真的很虛弱,不僅腔調有氣無力,就連說話也是斷斷續續,每說完一句話就要休息很久,“你們……是……被困在這裏的病人,還是……新來的醫生?”

胡力不甘寂寞地插嘴:“醫生,我們是被聘請來的新醫生。”

蕭栗看了他一眼,沒有阻止他。

對方繼續道:“是、是嗎……你們能找到這裏,是不是也發現了……這座醫院的不同尋常……?”

“對對對,這裏的病人全都化成鬼魂了!我們看到了一個幻境,從上面發現了這個房間號,就找了下來。”胡力說道。

“你怎麽會在裏面?房祁。”蕭栗開口問道。

房間裏的人聲音裏夾雜了些許驚訝:“你認識我?”

他頓了頓,又苦澀道:“看來你發現了……我的相機,我被困在這裏,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

接下來,房祁給輪回者們講了一個故事。

“很久以前,我是這裏的主任醫師,雖然年紀不大,但也頗有威望,這裏的院長是我爸爸,我在畢業後順理成章地就來到這裏工作。”

“我很喜歡醫生這份職業,哪怕很辛苦,我也覺得自己能夠堅持,我、我喜歡治療病人後的那種滿足感。”

“只是從醫多年,總會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病人,一開始還好,直到我遇到她。”

“她的名字叫孫凝翠,她……起初給我的印象是她很愛美,就連看門診中途,都會時常照鏡子,有幾次甚至叫我不要說話,停下來讓她補個妝。她來找我的原因是她覺得自己下巴不夠美觀,嘴唇有些外擴,希望能做手術矯正。”

房祁看上去想要說來話長的樣子,就連這種小細節都填充的完整,蕭栗靠在門外,不太耐煩地用指尖戳了戳房門:“剛才聽他們唱歌聽的有點累了,長話短說。”

房祁:“…………”

他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真的簡略了不少:“總之,她的手術成功了,只是留了一些很小的後遺症。我根本看不出來她所謂的‘角度畸形’,她卻非要說自己的嘴巴變了位置,簡直無理取鬧,我叫保安将她列為黑名單,不想再見她。”

“只是她不知道怎麽的,在後來的半年裏,病情急劇惡化,她開始拿着剪刀試圖割傷自己,說是要自己矯正自己的畸形。一開始她被送進急救室,後來在我們這兒住院。”

“事情就是從她住院那一天開始的。”

“許多的病人變得越來越動作奇怪,我們負責查房的護士與醫生經常被他們詭異的動作與眼神吓得夠嗆,現在想來,他們也許是被鬼附身了。”

“我們試圖救她,但她卻一直不肯聽話,最後終于在護士不注意的情況下,拿起尖刀攻向負責她的主治醫師,她殺了他,最後自殺,很快,這種行動也蔓延到了其他病人身上,這裏徹底淪為鬼怪們的樂園。”

蕭栗安靜地聽着,沒說話,只是唇角彎出一道嘲諷的弧度。

關羽站在他身邊,看着他那神色,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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