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随後,扶瀾幾乎是來不及反應,便猛地一把推開了抱着他的姬長淵,然後整個人就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姬長淵也沒料到扶瀾會突然這麽翻臉,竟是被扶瀾一下子推得撞在了一旁的瓷枕上——
他傷勢本就沒有痊愈,這麽一撞,腦中一陣悶痛,耳朵都嗡嗡作響,等他勉強爬起身,想要再去找扶瀾的時候,扶瀾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姬長淵:……
閉了閉眼,姬長淵沒有喊任何宮人,只是攥緊了手底下的床褥,手指都攥得微微泛白。
他實在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裏做錯了,才惹得阿青突然這麽生氣?
·
扶瀾逃離紫微宮的時候,還勉強保留了最後一絲清醒。
所以,他是從小門出來的。
這個小門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扶瀾出來的時候,也沒人看見他。
扶瀾神不守舍地回到了素問臺。
由于百解仙君臨走前早就吩咐過下人,所以那些下人見到扶瀾的模樣,也不敢多問。
一頭倒在倒在百解仙君的床上,扶瀾嗅着房間裏點燃的安魂香,就放任自己,将自己徹底溺在了那床柔軟的被褥裏。
過了許久,他才茫然睜開眼,突突狂跳的一顆心,終于勉強安靜了下來。
看着頭頂淡青色的床帳,扶瀾用手遮着額頭,緩緩露出一絲苦笑。
他終于知道,姬長淵為什麽一言不合就囚禁他,還不給他一點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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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夜的事,不是他的夢。
那個一直安慰他的人,也不是姬鈞天,而是……姬長淵。
天知道,扶瀾那天晚上到底情不自禁暴露了多少醜态……
天知道,他又在姬長淵面前說了多少姬鈞天的壞話……
扶瀾此刻深深吸了一口氣,認命地想:不管是誰,知道自己一直愛重的師尊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有所遐想,還像個怨婦一樣糾纏不清的時候,都會覺得惡心吧……
更別說……扶瀾當初為了讓姬長淵相信他,還告訴姬長淵,自己同他的母親也是好友。
頭痛……
扶瀾先前之所以一直想讓姬長淵登位,也是不希望姬鈞天這麽一個冷血薄情,滿心利用他人的天帝重掌大權。
但姬長淵在經過了那夜之後,又會怎麽想?
只怕是覺得他得不到姬鈞天,就惱羞成怒,撺掇父子反目吧?
難怪姬長淵先前跟姬鈞天聯系如此密切,難怪姬長淵自成人禮之後便對他有所疏遠……
只怕那些斷袖跟觊觎太子的傳聞也是姬長淵放出去的……
原來這一切早有端倪,只是他扶瀾自己,太過大意,沒看出來罷了。
閉上眼,扶瀾覺得自己現在掉進了一個陷阱裏,四面都是尖刺,根本就沒辦法走出去。
原本扶瀾還想着等救出成瑛和雲凡再走,可現在他才意識到,從頭到尾,姬長淵針對的人,都只是他。
微微打了個寒顫,扶瀾忍不住就掏出了靈訊,跟百解仙君聯系。
扶瀾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靈訊亮起,閃爍了好一會,百解仙君那邊才有消息。
但第一句話就是:“扶瀾我被困住了。”
扶瀾:???
随後扶瀾便猛地坐了起身,也來不及說自己的事,就焦急道:“你沒事吧?”
百解仙君沉默了片刻,低聲嘆了口氣:“人倒是沒事,就是被一只鲛人王給抓住了,他現在天天逼我彈琴給他聽,我一時半會根本脫不了身。”
扶瀾:……
扶瀾皺眉:“你連一只鲛人王都打不過?”
百解仙君:。
過了片刻,他才隐忍着怒道:“這家夥能看穿人心,還能織造幻境,每次我想走,他就會把我迷暈了抓回去,就這麽兩天,我已經被抓回來二十三次了!”
扶瀾:……
最終扶瀾按着額頭,憐憫道:“那百解你自己保重……”
百解仙君沉吟了一會,道:“不過你也別着急,我這還有個解毒的法子,要是你真的不得已,就先用了吧。”
扶瀾怔了一下,忙問:“什麽法子?”
百解仙君:“用雙修之法可以把毒過到另外的人身上,天牢裏那麽多死囚,你随便抓兩個過去給姬長淵解毒不就行了?”
扶瀾:???
百解仙君又道:“我藥櫃裏除了昏睡散還有百日醉,你若是怕到時候跑不掉,給姬長淵下一劑就是。”
扶瀾:。
這法子雖然有點損,但好像……是個好法子?
就在扶瀾準備跟百解仙君道謝的時候,百解仙君又低低罵了一聲:“靠,那鲛人王又回來了,不說了。”
扶瀾微微一怔,手中的靈訊便已經暗了下去。
他這會捏着靈訊,沉默了許久,便沒有絲毫猶豫地起身去了天牢。
拿着百解仙君的通行令牌,扶瀾去了天牢。
扶瀾出現的時候,天牢幾個獄卒正在聚衆打牌,一見到扶瀾,他們臉色驟變,都吓了一跳。
扶瀾不動聲色亮出了百解仙君的令牌:“百解仙君讓我來提幾個死囚,給陛下試藥。”
獄卒愣了一下,微微松了口氣,就把扶瀾領了進去。
畢竟扶瀾現在雖然被廢黜了身份,但修為還在,新帝又未明确給扶瀾降罪,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妄自得罪扶瀾。
扶瀾進了天牢之後,并沒有第一時間去找死囚,而是留了心,想去看看他的兩個親衛成瑛和雲凡。
可把天牢一圈都走完了,扶瀾卻并未見到成瑛和雲凡二人。
這會他眸色一沉,忍不住就問跟上來的獄卒:“成瑛和雲凡關在哪了?為什麽他們不在這裏?”
那獄卒先是愣了愣,随後就露出一點恍然的表情:“那二位啊,前兩日就被陛下放出天牢,派到藏書閣去整理天書了。”
扶瀾聞言,有一瞬間的怔忡。
他沒料到,姬長淵居然會這麽好心,把成瑛跟雲凡放了?
姬長淵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扶瀾情緒有些複雜。
不過已經知道成瑛跟雲凡沒事,扶瀾就松了口氣,這會他定了定神,不再去想旁的,就讓獄卒帶着他去一個個看死囚了。
可一個個将那些死囚看下來,扶瀾臉色卻越來越古怪了。
天牢中一大半的死囚都是那些窮兇極惡的妖獸,對天庭早就恨之入骨,要是讓他們去,一個不小心,姬長淵就得沒命。
而剩下的那些……
就是曾經仙魔之戰中遺留下來的,臨陣脫逃的叛徒,或者魔族餘孽。
魔族餘孽必有異心,自然不能用。
而其中有幾個叛徒聽說要給新帝試藥,立刻就連滾帶爬跑到牢籠前,抓着欄杆,一臉谄媚:“仙君我願意!我願意給陛下試藥!為了陛下,我萬死不辭!”
扶瀾看着那叛徒睜着綠豆眼,滿臉油光的僥幸模樣,胸口不由得就泛起一陣惡心。
而其他幾個叛徒也沒有長相特別周正的,不是畏縮就是癡肥,還有一個面容妖媚的男狐貍精,扶瀾本來瞅着,猶豫着覺得或許可以。
但等到走近了,扶瀾卻差點被那男狐貍精身上的狐臭給熏死,頓時扭頭就走。
就這樣,一圈看下來,扶瀾竟是一個死囚都沒挑中。
這會他站在天牢中央,微微沉默了。
扶瀾沒想到,原本以為十分簡單的事情,到最後居然會變得這麽難。
他只想給姬長淵解毒,然後自己就借機逃走,從此兩不相幹。也并不想借這個機會折辱姬長淵。
可那些死囚的模樣,實在是過于寒碜了,便是扶瀾自己,恐怕也下不去嘴。
更別說一向清高自傲的姬長淵了……
一旁的獄卒見到扶瀾沉默的樣子,不由得就小聲道:“仙君可挑到滿意的囚犯了麽?”
扶瀾聞言,堪堪回過神來,随後他就皺了眉:“你這就沒有長得周正些的囚犯麽?”
獄卒頓時愣住了,然後他就幹笑道:“這……所有的囚犯都在這了,長相這個東西,也不是咱們能控制的啊?”
扶瀾再次沉默了。
就在扶瀾有些心煩,準備離開天牢,看能不能從別處想想法子的時候,一個嬌媚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仙君想要模樣周正,我可以啊,我們九尾狐可以變成任何模樣~仙君想要什麽樣的,我都可以變出來呢~”
扶瀾長眉微微一挑,回頭看去,就見到是方才那個長相妖媚的男狐貍精在說話。
男狐貍精見扶瀾看他,頓時又朝扶瀾抛了幾個媚眼。
扶瀾:……
不過這會,扶瀾回過神來,便淡淡道:“你身上的味道太濃,不合适。”
男狐貍精聞言,頓時臉上一紅,接着他就啐道:“仙君真讨厭~人家這是因為時間太久沒洗澡味道才重的嘛,等洗完澡,保證幹幹淨淨,什麽味都沒有了~”
扶瀾目光一動,覺得——似乎可以?
于是扶瀾就對那獄卒道:“就他吧。”
·
男狐貍精順理成章被拴上了鐐铐,帶入了素問臺。
扶瀾在等男狐貍精沐浴的期間,心中仍是有些不安。
他還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做法到底對不對。
萬一到時姬長淵跟男狐貍精雙修完了,恢複之後知道真相,對他恨之入骨,三界追殺他,怎麽辦?
可随即,扶瀾又自嘲地一笑——他在姬長淵那,名聲想必早就壞完了,只怕也不缺這一點。
而且他這麽做也是為了救姬長淵,百解仙君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姬長淵身上的火毒又愈發加重。
若是再不治,可就真的性命堪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