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扶瀾離開之後,孔晝曾經想過等到扶瀾回來,他折辱扶瀾的一萬種方法。

比如,拔了扶瀾所有的翎毛,讓扶瀾從此再也飛不上天,比如逼着扶瀾同他全身換血,這樣他就仍是血統最純正高貴的迦樓羅王。

甚至……孔晝還不無陰暗的想過要挖了扶瀾那顆七寶玲珑心,安在自己的心口,畢竟金翅迦樓羅永遠不死不滅。

可在此刻,看到扶瀾睫毛輕顫,神情茫然怔忡的模樣,孔晝卻又在一瞬間打消了之前所有的心思。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徹底占有這個全天下最純正血脈的金翅迦樓羅。

那是……他的阿青啊。

只要讓扶瀾成為他的王後,一切問題迎刃而解,他們的孩子将同時擁有金翅迦樓羅和九眼孔雀的極致能力。

而扶瀾……也将永遠匍匐在他腳邊,生生世世,再也不會離開了。

想到這,孔晝心中竟是生出一股顫抖而又隐秘的快意來。

但扶瀾的表情卻震驚了。

“你瘋了!”

孔晝微微一笑:“我早就想這麽做了。”

扶瀾心頭一顫,趁着孔晝凝視着他的眸子,有些失神的時機,猛地擡腿一踹,竟是直接把孔晝踹了個仰倒。

孔晝胸口劇痛,等他回過神來想要抓住扶瀾的時候,卻已經看到扶瀾化出原型沖到了宮門前,展翅欲飛。

見到這一幕,孔晝薄薄的唇角扯出一絲冷漠的笑意,然後他便起身疾步返回到了大殿中,取下了那把俱滅無形弓。

長弓拉滿,帶着金色火焰,由上古金翅迦樓羅羽翼和骨骼制成的長箭迎風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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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瀾感受到那無盡的危機時,想要猛地側身而退。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金翅迦樓羅跟同類存在與生俱來的共鳴,那長箭上存在的上古迦樓羅的魂魄,竟是讓扶瀾渾身顫抖,沒辦法再飛出一步。

就這樣,一聲凄厲的慘叫之後,已經飛到半空的一道金光宛如流星一般迅速地墜入了那瀑布前的金蓮池中,濺起一片含着金色鮮血的水浪。

孔晝面無表情收了手中的俱滅無形弓,化出了九眼孔雀的原型,緩緩飛往了那山下的蓮池去。

一陣碧光閃過,孔晝的赤足踏在了金蓮池畔,華服曳地,環佩叮咚。

而扶瀾的半面肩膀上的白衣已經被染透了金紅色的血,這會他渾身**地趴在池邊,痛苦地喘息不止,那根長長的金箭還插在他的背心,散發着淡淡的紅光。

孔晝露出幾分悲憫的神情,緩緩俯下來,伸出手,一點點将扶瀾那一絲絲黏在蒼白清秀的側臉上的發絲剝下來。

可下一秒,扶瀾就猛地張嘴,狠狠咬了他的虎口。

青金色的鮮血瞬間從孔晝白皙的皮膚上滲了出來,但他絲毫沒有任何神情變化,反而淡笑着伸出另外一只手,猛地捏住了扶瀾的下巴。

咔擦一聲輕響,扶瀾被他幾乎捏碎了下颌骨。

鮮血從扶瀾口中湧出來,他痛得渾身發顫。

但孔晝卻在這時,低身,用一種極為溫柔甚至帶着幾絲憐憫的姿态輕輕抱起了扶瀾。

“傻阿青,你還是乖乖的當我的王後吧。”

“從逃離大迦樓羅天那日起,你就已經什麽都不是了。”

扶瀾睫毛顫動了片刻,無力地閉上了眼。

·

孔晝沒有囚禁扶瀾,反而把扶瀾放在自己行宮裏,最好的床褥上,整日用千年梧桐果實和葉尖上最純粹的那一滴清露供養着他。

孔晝看扶瀾的眼神,也很微妙。

仿佛像是在看一樽最精美的瓷器,亦或是一只屬于他自己的寵物小貓。

經常看得扶瀾閉上了眼,背心微微發寒。

扶瀾是想過再逃跑的,但他真的痛出陰影了。

那次孔晝給他拔箭,似乎是刻意折磨他,讓那俱滅無形箭在他肩膀處來回停留了許久。

箭身上吸飽了血,扶瀾甚至能感覺到那箭中存在的魂魄想要奪舍他的意圖……

一絲絲碾壓他的肉身和靈魂……

扶瀾整整痛了三天三夜。

到現在,扶瀾想起這件事,都還不寒而栗。

不過最重要的是……他現在要逃,也無處可逃了。

離開大迦樓羅天,三界之中,都是姬長淵的眼線,他——

姬長淵。

想到這名字,扶瀾渾身又顫了顫,他像是想起了一個很久遠的名字,隐秘而又帶着一絲苦澀的甜。

終于,扶瀾從床上緩緩爬了起來,他忍不住将手指探入懷中,想要摸一摸他帶來的木盒。

可這一次,扶瀾什麽都沒摸到。

扶瀾驟然一驚,便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木盒怎麽會丢了?

那可是姬長淵的心間麟和仙界的鳳珠,哪一樣丢了,都會引起軒然大波。

他明明藏起來的時候下了禁制,一般人應該發現不了的,是孔晝嗎?

想到這,扶瀾連鞋子都沒穿,便赤腳下了床,直奔迦樓羅宮去了。

扶瀾趕到迦樓羅宮的時候,孔晝正坐在最高處的金蓮座上,給子民們講經。

扶瀾就這麽長發曳地,赤足沖了進來。

一時間,宮中嘩然。

但等到那些小一輩的迦樓羅或者孔雀,看清了扶瀾的模樣時,卻又是另一番的驚異了。

扶瀾雖然沒有任何裝束,只穿了一襲白衣,赤足踏在地上。

可他的黑發如同瀑布一般傾斜而下,皮膚蒼白中帶着一絲玲珑的透明,襯着他略微淡漠的五官,仿佛浸着溶溶的月光,整個人清麗無端。

原來,這就是新王後……

難怪一直不茍言笑的迦樓羅王這幾日顯得如此高興。

扶瀾陡然闖入宮中,見到這些小輩都看着他,等回過神來,他自己也有些赧然。

可木盒的事情已經讓他顧不得那麽多,然後他便擡頭看向高處的孔晝道:“孔晝,我有急事找你。”

宮內一陣低低的嘩然。

有些小輩甚至給扶瀾捏了一把冷汗。

這新王後看着容華端方,但行為舉止卻過于不羁了。

若是旁人就這麽在迦樓羅王面前說話,只怕是已經被丢進往生池裏,受熔漿焚心之苦了。

可這一次,出乎意料的。

他們的迦樓羅王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微笑着從金蓮座上走了下來。

在子民們不無驚異的目光中,孔晝行至扶瀾身前,在扶瀾忍不住想要退後一步的時候,孔晝卻搶先一把,将扶瀾抱了起來。

這下子,宮中嘩然。

扶瀾被孔晝這麽抱住,整個身體也一下子僵住了。

但孔晝對這些似乎并無感覺,目不斜視地笑了笑,就道:“今日講經到此為止,我同王後還有要事商量,你們先行散了吧。”

子民們豈敢不聽,連忙就紛紛化出原型,飛出了迦樓羅宮去。

等到宮中空無一人,扶瀾終于忍不住,別過臉,低聲道:“你放我下來。”

孔晝淡淡笑了笑,反而抱着扶瀾,徑直朝那高臺上的金蓮寶座走去。

扶瀾心頭一緊,還來不及抗議,就已經被孔晝放在了那金蓮座上。

扶瀾頓時有些惶恐:“我還沒有梳洗,也沒有換禮服,這樣會亵渎先神。”

孔晝微微一笑,笑意有點冷:“可只有當着先神的面,你才不會撒謊。”

扶瀾心口驟然噎住。

接着,孔晝便在扶瀾對面坐了下來,低聲問:“你尋我,有何事?”

扶瀾沉默片刻,道:“你拿了我的東西嗎?”

孔晝皺眉:“什麽東西?”

“一個木盒。”

“沒有。”

孔晝答得極幹脆,扶瀾一時間竟是怔住了。

而孔晝看着扶瀾的表情,反而笑了笑道:“一個木盒而已,難不成還是萬年梧桐木制成的?”

扶瀾沉默了。

然後他就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孔晝,那難道是雲青?

對了,或許真的就是雲青……

那日走之前,雲青看到他撫摸過盒子,說不定覺得那是好東西,就趁機偷走了。

想到這,扶瀾心亂如麻。

而孔晝看了扶瀾片刻,神情微微淡下來,末了他就道:“不過一個木盒而已,要多少我們大迦樓羅天沒有?”

扶瀾閉了眼,低聲道:“那個木盒,對我很重要。”

“有多重要?”

扶瀾搖了搖頭,不說。

孔晝忽然就掐緊了扶瀾的手腕,扶瀾痛得微微一顫,忍不住就擡頭看向孔晝。

而這時,扶瀾才發覺孔晝的眸中已經冰寒一片。

“是不是我這些日子對你太好,你都不記得自己姓什麽了?”

扶瀾:……

過了半晌,扶瀾終于低下頭,輕聲道:“孔晝,我求你,我想離開大迦樓羅天一趟,我必須把那個東西找回來,還給別人。”

這是扶瀾重回大迦樓羅天之後第一次朝孔晝低頭,孔晝眸中的神色瞬間有些複雜。

不過很快,孔晝就捕捉到了扶瀾話中的微妙之處。

“別人的東西?誰的?是你那個姘頭的嗎?”

扶瀾神情一僵,默默別過眼:“不是。”

孔晝凝視了扶瀾片刻,感覺扶瀾不像在說假話,他這時思忖片刻,就道:“東西丢哪了?我同你一起去找。”

扶瀾微微一怔,有些驚訝地擡起頭。

接着,孔晝看到扶瀾的模樣,便忍不住湊了上來,輕輕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乖,只要不是你姘頭的東西,一切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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