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按照規矩,四位妃子, 姬長淵這四天每個人宮裏都得去一趟。
第一天夜裏, 姬長淵是應該去清涼宮的。
但天官來請了三次,姬長淵都在紫微宮沒動身, 還難得特別認真地坐在錦榻前看起了折子。
天官跪在下面, 為難得要命,可就是不敢多說。
等到差不多子時, 各處燈都滅了,姬長淵方才略微打了個哈欠, 丢下奏折,起身道:“擺駕長華宮。”
天官們一聽, 頓時怔住, 連忙苦口婆心地勸道:“陛下不可啊,您今天按規矩, 是要去清涼宮的。”
姬長淵冷笑:“朕是陛下還是你們是陛下,倒管起朕來了?”
天官們真是有苦說不出啊,可這會他們就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拼命勸着姬長淵不要胡來。
姬長淵本來就煩躁,被他們一勸, 忍不住就想摔東西。
結果他剛要發怒,成瑛來了。
姬長淵一見成瑛,立刻心下了然, 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是帝後請朕過去?”
成瑛搖了搖頭, 淡淡道:“帝後說了, 請陛下擺駕清涼宮,今日長華宮的宮門不開,陛下還是不要自尋沒趣了。”
姬長淵:……
哐當一聲巨響,姬長淵踹翻了面前的琉璃幾,冷聲道:“這是帝後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成瑛從容道:“自然是帝後的意思。”
說着,成瑛還取出一塊玉佩,攤在掌心道:“帝後說,這塊玉佩,陛下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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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長淵目光落到那塊羊脂玉佩上,瞳孔驟然收縮,然後神情便多了些許怔忡。
這玉佩……扶瀾居然還留着?
這是曾經姬長淵在南海受欺負的時候被搶去的一枚玉佩,當時扶瀾幫他搶了回來,卻又告訴他,等到他真的有能力保護這心愛之物的時候,扶瀾再把玉佩還給他。
現在扶瀾把這玉佩給他看……
是想告訴他現在還需隐忍,不宜妄動麽?
想到這,姬長淵不由得默默咬牙,沉默了。
過了許久,姬長淵閉眼,冷聲道:“擺駕清涼宮。”
下面跪着的那些天官們聽了,都不由得松了口氣,立刻派人準備去了。
·
清涼宮
清涼宮內并沒有布置得十分喜慶奢華,這時全按照扶瀾的吩咐,換上了比較素雅的裝飾。
當然用具都是上好的。
而此刻,清檞正有些拘束地坐在燈下的桌案前,姿勢別扭地攥着一支筆,竭力模仿扶瀾寫給他的名字。
但清檞從沒學過寫字,寫出來的都是歪歪扭扭,糊成一片。
寫到最後,清檞都快哭了。
扶瀾凝視着清檞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好笑,這會他便走到清檞身後,輕輕握住了清檞執筆的手,一點點将他握着筆的手指矯正歸位。
清檞嗅到了扶瀾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感受着扶瀾握着他的微涼手指,在一瞬間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扶瀾感受到清檞的僵硬,反而輕聲道:“別怕,放松,慢慢寫。別的都不用會,但名字一定要寫的好看些,至少別被別的三宮看低了。”
扶瀾這話一出口,清檞立刻就咬了咬嘴唇,認真開始寫字。
另外三海雖然扶瀾選中的是賤民,但送來的,卻一眼都能看出是貴族出身。
只有清檞一個真正的賤民,若是日後他們一起聚會有什麽活動,清檞如果什麽都不會,太容易被人嘲笑了。
所以扶瀾才這麽想教教他。
可清檞确實是初次寫字,第一個清字倒是還好,第二個檞字卻無論如何都學不會了。
寫到最後,清檞自己都覺得難受,忍不住就小聲道:“天官大人,您還是別教清檞了,清檞太笨了。”
扶瀾聞言,沉默片刻,默默松了手。
清檞驟然一怔,心頭便不由得生出幾分恐慌來,他覺得,扶瀾瞧不起他了。
一下子,清檞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而扶瀾見到清檞哭,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這會掏出一張手帕遞給清檞,就道:“別哭了,哭花了一會你表哥看到你,又要笑你了。”
清檞:……
随後清檞就迅速抓起了手帕,胡亂擦了一下眼淚。
扶瀾見狀,先是有些好笑,接着卻又多出了幾分悲憫和同情。
估計真的是被欺負慣了,才會這麽怕吧。
沉默了片刻,扶瀾又看了一眼那桌子上寫的歪歪扭扭的‘清檞’二字,心頭動了動。扶瀾便主動道:“你這名字有些難寫,寓意也不好,要不要我給你改一個好的?”
清檞愣住了,遲疑了半晌,他低聲道:“這麽改,陛下會怪罪吧?”
扶瀾莞爾:“他才懶得管這些事,你就說你願不願意讓我改吧?”
清檞想了一會,小聲道:“若是天官大人改的,肯定都是好名字,清檞願意。”
扶瀾笑了。
“小嘴真甜。”
清檞怔了怔,有些赧然。
而扶瀾這會就伸手,拿起筆,信手寫了幾下,最終扶瀾看着其中那個‘玠’字,目光一動道:“就改成清玠怎麽樣?寓意好,字也簡單。”
清檞愣了一下,正想問問‘玠’這個字是什麽意思,一個磁性帶笑的嗓音就從窗外傳來。
“清玠這名字好,玠為珍寶美玉,價值連城,比檞要好多了。”
扶瀾聽到這熟悉的嗓音,不由得就放下手中的筆,擡頭朝門口看去。
果然,一道修長高挑的影子緩緩一轉,到了門口一出現,便凝成了姬長淵的模樣。
扶瀾目光微動,最終眉頭一挑道:“陛下怎麽現在才來?”
姬長淵方才看着扶瀾跟清檞兩人的模樣,已經有些吃味,這會扶瀾一問他,他不由得就道:“朕可同帝後不一樣,日日閑着,還有空來看朕的妃子。朕今日批了一天的折子,累得很了,自然就來晚了些。”
扶瀾:裝模作樣。
反倒是清檞,聽到兩人的對話,吓了一跳。
他這會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原來扶瀾就是帝後?
清檞心中發慌,正想下跪,就被姬長淵擡手虛虛一拖,站了起來。
“都是自己人,就不必這麽客氣了,納妃本就是個幌子,清檞你也不用在意。”姬長淵如是淡笑道。
但明顯,他的語氣帶了三分疏離。
清檞确實小時候同姬長淵玩得很好,青梅竹馬,但這三千年沒見了,姬長淵确實也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現在兩人的身份尴尬,姬長淵也不太好同清檞親近。
不過他這麽一表态,清檞就安心了許多,本來清檞都擔心姬長淵嫌棄自己借機攀附,還擾了他同扶瀾的好良宵。
現在看來……倒是他多心了。
而确實,清檞是真的多心了。
本來姬長淵還有些不快,想今夜幹脆便看一夜折子罷了,結果扶瀾在這,他心态就不一樣了。
于是姬長淵這會便讓衆人退下,自己則是順勢往那榻上一歪,眉眼帶笑地抱怨道:“朕肩膀疼。”
清檞頓時一愣,連忙就要轉身去找錘肩膀的東西。
倒是扶瀾,一眼看穿姬長淵在裝腔作勢,這會便伸手拉住了清檞,低聲道:“無事,這邊不用你伺候,你去房裏歇息吧。”
清檞微微一怔,松了一口氣,悄悄退下了。
姬長淵一見,頓時眉開眼笑,清檞一走,他便忍不住湊過來,摟住扶瀾清瘦的腰肢,低聲道:“果然還是師尊最心疼長淵。”
扶瀾任由姬長淵抱着,只淡淡問道:“另外三個,查清楚身份了嗎?”
姬長淵這會便低聲湊到扶瀾耳畔道:“一個是東海貴族的旁支,西海北海那兩個,幹脆就是庶出的皇子扮的。”
姬長淵說這話的時候,淡熱的呼吸吐在扶瀾耳畔,擾得扶瀾耳邊癢癢。
但扶瀾以為姬長淵不是故意的,便略略避了避,低聲道:“這樣麽?那你準備怎麽處置他們?”
姬長淵沉吟片刻道:“西海北海那兩個一看就是繡花枕頭,倒是東海那個,我看不出深淺,先前也沒怎麽聽說過他的名號。”
扶瀾眉頭微微一挑:“是麽?那改日我去看看?”
姬長淵頓時皺眉,忍不住摟緊了扶瀾的腰身,語帶威脅地道:“我去就是了,師尊不許去。”
扶瀾:“不許去?”
姬長淵這會便醋意橫生地道:“師尊好手段,今日一入宮,便把我的表弟迷得七葷八素了,方才我看他那眼神,若師尊不是帝後,興許明天就拐着你私奔了。”
扶瀾:……
“就你滿腦子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姬長淵忍不住咬了一下扶瀾的耳垂,然後又輕輕摸了一下扶瀾的小腹道:“我聽百解說,迦樓羅懷胎要一年,現在幾個月了?”
扶瀾:……
“幾個月了你不會問嗎?”
姬長淵淡笑:“我聽百解說大概都四個多月了,我猜……興許就是當初在火獄的時候,師尊懷上的。”
扶瀾面色微變。
他忘了火獄那段事,但姬長淵這時一講,他又覺得心中莫名有些羞赧。
而姬長淵這會沉默了片刻,又輕聲道:“而且我聽說,迦樓羅只有情動才會結胎,所以師尊啊……你喜歡我,比我喜歡你,只晚了那麽一點點。”
扶瀾聽到姬長淵這句話,腦中忽然有什麽東西猛地一震,撕裂一般的劇痛傳來。
接着,他就控制不住地按住了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