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林煙腰酸背痛,渾身上下哪兒都疼。她以為會看到一片狼藉,沒想到身上已經整理幹淨,連睡衣扣子都一顆一顆扣好。
林煙怔住。
昨晚實在太累,她根本不知道寧則遠什麽時候走的。模糊印象中,那人似乎抱着她洗澡?洗澡的時候,好像還被他壓着做了一次,沒完沒了,她嗓子都啞了……
想起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林煙白皙的臉騰地紅了。
禽獸!
不管男人表面多禁欲,骨子裏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禽獸!
她當然不會天真的認為寧則遠愛上了自己。在林煙看來,這人有深度潔癖,他根本無法接受一個有過去的人,他唯一能包容與縱容的,就是異國他鄉的那一位。昨晚寧則遠大概真的被她氣瘋了,所以才做出這麽出格、這麽荒唐的事,他現在肯定後悔的要命!
林煙勉強勾起唇,也不知是該心酸,還是該苦笑。
疲倦地閉上眼,鼻尖似乎還萦繞着那人冷冽的氣息,将她團團裹住……林煙恍惚地睜開眼,那雙墨黑的眼眸又浮現出來,他的目光清冷又疏離,宛如覆着層寒霜,偏偏與她貼得那麽近!
這場性.愛,無關愛情,只是*,連情.欲的資格都沒有,或者,他只是想羞辱她……
林煙心口莫名一窒。
沒事,大家都是成年人,她看得開,她能看得開,她應該看得開……
腦袋裏昏昏沉沉,林煙直到洗漱好才想起來要去買藥——真是荒唐到極點,她還不想弄出人命!
結果,這一天都沒空。
她首先在下樓的電梯裏遇上丁曉白。丁曉白一臉的欲言又止,明顯想問昨晚的事,林煙故作淡定地微笑,心裏将寧則遠拖出來狠狠罵了一頓。到廠區後,她立刻着手準備今天方案彙報的事,忙的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更別提那該死的避孕藥。
趁着廁所的空檔,林煙算了下自己的安全期,這才安心,但又忍不住将寧則遠拖出來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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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沈沉舟和老于還有其他幾個高層終于到翠湖。
看着那人沉步走進來的時候,林煙握着資料的手一緊,她驀的想到寧則遠說的那些話,他說沈沉舟根本不信她,他說沈沉舟要結婚了……
聽到這人結婚的消息,林煙心裏沒有太多的難過,因為她早就過了最痛苦難熬的時候,她只是有一些唏噓。
真正讓林煙介意的,是寧則遠說沈沉舟不信任她——這讓她坐立難安!
沒了他的愛,她還有他工作中的支持與信任。如果連這個都沒有,她還有什麽?這是她現在唯一擁有的東西啊……
如果他不信任她,為什麽還要力排衆議,留她下來繼續負責宏遠的項目?
他怎麽可能不信任她?
不,他肯定信任她的!
林煙無比篤定,所以,她一點都不相信寧則遠的話。
收斂起思緒,林煙認真整理手邊資料,可哪怕她再鎮定,她的手仍舊不自覺顫抖。林煙知道自己還是害怕了,就連胃都開始隐隐作痛……她下意識地咬住唇,臉色不大好。
沈沉舟側身和旁邊的人說話,視線拂過林煙時,不禁微微蹙眉,頓了頓,又喊助理過來。
會議開始前,林煙胃痛難忍,她去開水間泡杯熱茶暖胃。誰知道茶包剛拆開,就被一雙幹淨又修長的手奪了過去!
那雙手她太熟悉,這十年間,她牽過無數次,勾勒過無數次,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林煙滞了滞,然後,努力仰面微笑:“沈總。”
茶水間有些狹窄,兩個人站的有些近,熟悉的男人氣息撲鼻而來,林煙不自在地往旁邊避了避。
金絲鏡片後的眸色微黯,沈沉舟将茶包倒進自己杯中,又側目鎮定問她:“胃疼?”。
林煙徹底愣住。
這簡單的兩個字,穿越了好多的時光,又帶着她回到大學時代。那是第二次相遇,就在自習室旁的打水間。林煙當時的面色不大好,沈沉舟看了她一眼,擔憂地問她,同學,你胃疼?林煙咬着唇點了點頭,那人就将準備待會吃的饅頭遞給她……
想起這些,林煙突然難過的厲害,她連忙低頭掩去眼底的水澤。
不大的茶水間裏一時安靜下來,只能聽到流水的聲音,沖淡着尴尬。
沈沉舟從大衣口袋裏掏出顆糖,他說:“我身上只有這個,你先墊墊,免得胃又疼得難受,我已經讓助理去訂餐……”
看着他手裏握着的糖,林煙心中一陣一陣絞着疼,疼得她根本動不了,疼得她就算知道這不應該,卻又無能為力。
沈沉舟将糖放在一邊,正要離開,忽然,林煙喊住他——
“沉舟!”
聲音有絲哭腔。
再也邁不動一步,沈沉舟只呆呆望着林煙,握着杯子的手倏地一緊,骨節分明無比。
林煙問他:“沉舟,你信不信我?”她一定要當面明明白白的問他一句!
沈沉舟有一瞬間的怔忪,林煙望着他,一雙眼裏全是祈求,“求你說實話。”
握着杯子的手越來收緊,能看到根根青筋。鏡片後的眸色暗了暗,勉強又恢複如常,沈沉舟淡定地說:“阿煙,我信你。”
他瞞着林煙太多的事,比如林啓發死的真相,比如他對她的懷疑,可是,哪一件能講?
只是如果一直不講,林煙又怎麽能夠知道他承受的痛苦?
可如果講了,林煙和他之間就真的斷了……
掩飾好心底的彷徨,沈沉舟闊步離開。
望着他的背影,林煙低下頭,将那顆糖剝去糖紙,遞到嘴裏。
這顆糖,很甜很甜,甜到她想哭,哭這些年的無望,哭如今的荒唐,哭自己的悲傷,又慶幸他終究還是信任她的……
整理好情緒回到會議室時,她的位置前已經擺着一盒盒飯,熱氣在緊阖的蓋子上氤氲出水珠,好像一滴滴晶瑩的眼淚。
今天的方案獲得一致好評,最後集體通過,這些天的努力得到認可,林煙輕輕籲了口氣。
确認方案之後,就到争議最多的部分——報價,尤其這一次與寧氏在明面上争,價格必然是重中之重。
沈沉舟看着林煙拟的價格,問身側的老于:“寧氏那邊價格可以壓得多低?”
“比這個應該要低很多。”老于如實說。
林煙蹙眉:“報價比這個再低,對公司沒有任何好處,只能是負擔。”
沈沉舟擰眉,停頓片刻,淡淡地說:“不管怎麽樣,拿下這個項目。”這段時間安信同時受到好幾家的阻力,在其他項目裏屢屢吃虧,士氣大損,如果再丢掉這個單子,明年日子不太好過。
聽他這麽說,林煙心裏一沉,她知道自己當初的計劃真的太冒險!偷雞不成蝕把米,大概說的就是她。現在整個安信為這個計劃所累,活生生被推向一個看不見的深淵……
林煙眸色漸漸暗淡,只聽沈沉舟說,這個是我的決定,就這麽做。她心念微動,知道這人在幫自己解壓。
頓了頓,他又說:“林煙,我記得你當時說過,我們必須提高門檻,然後再殺出一條血路。如今門檻提高了,我們卻沒有占得先機。所以,這條血路是真的血路,我們也沒有退路。”
是啊,鋪天蓋地,沒有退路,于她,于公司,于每個人,都是這樣!
答标前一天,項目組回到z市。林煙沒有去寧則遠的公寓,而是回自己家。
她睡得并不好,第二天眼底的黑眼圈格外重。林煙畫了淡妝,特意挑了一條黑色的職業裙,搭了件白色的大衣,将頭發盤起來,整個人顯得幹練,又透着成熟女人的精致。
手機裏有個寧則遠的未接來電,淩晨兩點多打來的。這些天,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聯絡,也不知找她什麽事。出于禮貌,林煙打過去。電話“嘟——嘟——嘟”響,一直沒人接,正當她沒耐性快要挂了,忽然,通了。
“喂?”
男人的聲音低沉又喑啞,沙沙的,透着似醒未醒的性感,好似呓語。
林煙一怔:“你還在睡覺?”這都幾點了,這位大忙人居然還在睡覺,真是不可思議。
“幾點了?”他啞着嗓子問,聲音裏濃濃的都是倦意。
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好像是掀開被子坐起來。
想象着他柔軟短發耷拉下來時的惺忪睡顏,林煙不願意跟他一般見識,告訴他時間,又說:“沒別的事我先挂……”
她還沒說完,那邊傳來一聲低聲咒罵,啪地,就将電話挂了,留林煙一人莫名其妙。
安信一行到宏遠的時候,會議室裏已經有幾家廠商,唯獨寧氏的人還沒出現。今天比較重要,會議室氣氛很壓抑,只有小聲交談。
林煙聽到有人在談論寧氏,說的好像是寧氏在收購一家什麽公司,似乎遇到點麻煩。她微微皺眉,坐在前面的沈沉舟側過身解釋:“寧則遠打算收購賀榕玮的公司,一出手就是勢在必得,可賀家哪兒是那麽好對付的?”
他聲音裏含着些輕笑,在場所有的人大概都等着看寧則遠的笑話。
林煙卻笑不出來。
她弄不明白,寧則遠好端端跑去收購賀家産業幹嘛?這不是沒事找事麽?難道吃飽了撐的?
她正胡思亂想着,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這一回來的是寧氏的人,而被簇擁在中間的那個人,正是衆人談論的主角!
林煙愣住。
寧則遠不是去外地談生意麽?號稱要兩個禮拜,怎麽突然就回來了?看來他真的很重視宏遠這個項目啊……兩家投标競争這麽多回,什麽時候見這位寧董親自到場?
林煙撇撇嘴,正要移開視線,忽然,那人也朝她望過來,淡漠沉峻的眸色平靜如水,看不出什麽情緒,可林煙知道他今天的起床氣有多大!
衆目睽睽之下,四目相對,有一種偷情的感覺。
林煙慌忙撇開視線,再看下去,那些限制級又該冒出來了……
寧則遠今天穿了件灰色的大衣,裏面依舊是一絲不茍的挺括西裝,站在衆人中間,身形筆直地好似一棵料峭修竹,整個人幹淨又清貴。那張英俊的面容一如既往,棱角分明,眉目挺秀,眸色冷漠,有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禁欲,卻極能夠吸引人。
可只有林煙知道,這個人有多……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