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能聊聊嗎？”
收拾完碗筷拖了地，顧明站在林梓身後問。
“好啊，聊什麽？”林梓擦幹手，解下圍裙後才發現男生的臉色不太好。
“怎麽了？”她關切地看着他。
顧明垂着眸子，面無表情，“介意去天臺嗎？”
天臺是他解壓的最好去處，每次感到壓力大的時候，呆在訓練室就特別難熬。
男生們本就神經大條，剛才又大打一架，注意力都放在了林元身上，自然不會注意到他的情緒。
“好呀！”林梓輕快地應了下來，她拿了兩根棒冰，還冒着絲絲涼氣，給了他一根，笑意盈盈道：“自制的，純天然！”
其實林梓心裏還是有些慌亂的，想到那日停電時他牽她的手，錦文又向她吐露心聲，頓時就覺得心裏的負罪感噌噌噌地往上升。
但下午她也看到了第二局顧明的出彩表現，第三局被換下場後輸掉比賽，最沮喪的應該就是他了吧。
明明他那麽Carry，竟然就被換了下來。
夏夜悶熱，難得有微風，吹動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
蟬鳴熱烈，兩人并排坐在天臺的臺階上，昂首望天。
顧明沉着臉，黑漆漆的天空中星光點點，心如夜色般沉墜了下去，悲傷的情緒席卷而來，他習慣性的去摸口袋裏的煙。
只是指尖觸到煙盒後，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女生應該普遍讨厭抽煙的男孩子吧。他有些猶豫，手在煙盒上來回摸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拿出來。
林梓已經支着下巴等他開口了。
這樣的夜色剛好，天臺只有一盞白色的路燈，灰撲撲的，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人的表情，他融在夜色裏，強行忍下想要抽煙的沖動，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世上有些事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達到的。我以為，我努努力，就能當上首發，只是——”
“即使我努力了又怎樣，我打出再好的數據又怎麽樣，替補終究是替補，上一場戰隊都感到丢人的那種替補。”
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要讓自己的情緒看起來灑脫一點。
“如果重來過，我不想再走這條路了……太累了，實在是太累了……”
替補終究是替補，場下粉絲的歡呼不是他的，他只不過是首發隊員的影子，難登大雅之堂。
他記得自己從家裏出來時的毅然決然，父母哭天喊地地阻攔他，甚至放下了出了這個家門就再也不要回家的狠話，他咬着牙背着包，頭也沒回地出了家門，他們不懂他的夢想，只覺得他是不學無術的網瘾少年。
他用偷偷攢了一個禮拜的零花錢買了一張來洛城的車票，火車嗚嗚嗚地帶他來到了夢想之城。
當時的他幻想過自己拿了冠軍的樣子。
一身榮耀的回家，告訴父母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他不是只會打游戲不求上進的人。
他想要告訴他們，電子競技也是值得受人歡呼，為國争光的。
那張已經褪去了日期的車票，到現在都還壓在他的床底下。
他說得有些激動，悲恸之情漸漸湧了上來，他的眼慢慢蒙上了一層霧。
“我不知道我除了打游戲還能做什麽了，可我連打游戲，都做不了首發，這種挫敗感你懂嗎？就……就很無力……”
顧明死死地抿住下巴，聲音有些不受控制地開始抖了起來。
如果能重來。
如果能重來——
他抱住自己的腦袋，雙肩也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一雙軟軟的手突然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女生的手很小，軟軟的觸感，讓他怔了一下，只覺得喉頭一緊。
“可是你很厲害啊。你一出場就大殺特殺了。”她的聲音動人，顧明有些錯愕地轉過頭看她，女生眉眼彎彎，對着他真誠地笑，“特別厲害，我當時都看呆了，而且你去看回放，你gank成功的時候，臺下的粉絲都在為你歡呼！”
“我不是很懂這個游戲這個比賽，但是我也看到了你的努力，我也知道你今天上場很厲害，！”
“況且！你怎麽就知道你沒有粉絲呢！”
林梓想起對她傾訴時的錦文，在心底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她多想告訴顧明，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因為有一個女生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喜歡他。
她靈機一動，理直氣壯地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手指靈活的在搜索框裏輸入顧明，今天的比賽粉絲們有目共睹，在論壇裏刷爆了帖子。
她把手機遞到他眼下，顧明瞠望過去，确實有很多誇他的帖子。
不再是垃圾打野Ming滾下去我們要看Strong，而是明神今天抓崩三路帥裂天際。
“可是……”他對自己仍是不自信，斂着眸子又想說喪氣話，林梓強行打斷了他，“可是什麽可是，粉絲們沒有認可你嗎？替補又怎麽樣？你不是還有上場機會麽！”
她聲音清脆，萦繞在他耳邊。
是啊，與其自怨自艾，不如繼續精進自己的技術，如若能在賽場上一鳴驚人，或許，自己也可以成為首發。
他眉宇間的愁色終于散去，天上星星一閃一閃像是她明亮的眼睛，身邊的女生正嘬着棒冰仰望天空，“千萬不要放棄，因為有太多的人在等你放棄了……”
她聲音淡淡的，似乎是被他的憂郁所感染，但女生很快的就調節好了心态，揚起臉來沒心沒肺地笑，“沒有比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更開心的事情了！”
“啊棒冰都化了，你怎麽不吃？”
确實，手裏捏着的那一根棒冰，已經融化了一些，正往下滴着水。
他忙塞進嘴裏，橘子味的，絲絲涼意化在嘴裏，為了防止繼續滴水，他不由得多吸了幾口。
“哈哈！”
女生看着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歡快地笑了起來。
夜色如墨，風過微暖，聲聲蟬鳴和她輕快的笑聲融在了一起。
他的心突然的就柔軟明媚了起來。
“謝謝。”
顧明也沒有等很久。
林元因為狀态一直不太好，老王讓他好好休息，顧明也終于有了上場機會。
和WZW比賽時打得很順利，中野聯動，幾乎沒有給對方多大的發揮空間，毫不費勁就贏下了比賽。
許遠澤作為MVP被請到了賽後采訪。
他本來特別不喜歡這種采訪，今天卻意外的積極。
季誠不滿地撅嘴，“你知不知道今天這個采訪女主持人我很喜歡她的！”
“今天特別重要，讓我上。”他安撫地拍了拍胖子的背。
“歡迎大家看到——有請我們的YS選手Leisurely！”
掌聲雷動，尖叫一片，場下的迷妹們瘋狂地揮着他的燈牌，大聲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Leisurely！”
“Leisurely！”
“雪麗雪麗我愛你，一起和你創奇跡！”
“可以看到現場的觀衆十分熱情，Leisurely你作為英雄聯盟最受歡迎的選手之一，有什麽想對你們俱樂部的粉絲說的嗎？”
女主持黎清野是剛升上來的新人，胖子之前給他看過照片，倒也确實膚白貌美。
“謝謝大家的喜歡，我們的目标是世界賽！”
聚光燈讓許遠澤有一絲難受，但臺下是他們戰隊的粉絲，他彎起唇，自信滿滿的樣子引來更熱烈的尖叫聲。
“我們的選手Leisurely一如既往的自信啊！上局比賽中，前期你們一搶了璐璐，基本都以為是用來打輔助位的，成功迷惑了對方，最終用璐璐打的中單，是早就制定好的戰術嗎？”
這個問題好，他嘴角的笑意大了一點，贊賞地瞄了女主持人一眼。
“沒有，我和教練說我想玩，正好小胖也說他想Carry。”
他垂了垂眼，也不知道那個蠢貨看到他的精彩操作沒有。
拿着手機看直播的林梓看到這一段簡直要氣炸了，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昨天狗屎運，遇到了個大神帶她飛，正好仙靈女巫璐璐限免，當即選了璐璐。
她對這些萌萌的約德爾人毫無抵抗力，小小的身子頂着一個巨大的帽子，手裏拿着一根糖果棒，身邊還有一只小蝴蝶跟着，十分可愛。
昨天狀态很好，對LOL也稍微有一點上手了，操作驚人，對面下路打發激進，配合打野想越塔強殺他們下路二人組，ADC慘死塔下，她的璐璐在防禦塔的助攻下殘血拿了三殺。
三殺！
這個戰績簡直想裝裱起來吹一年！
忍不住就在吃飯的時候炫耀了一下，結果遭到了那人的無情打擊。
所以他今天就巴巴的玩了璐璐，許遠澤的英雄池以刺客類見長，這類後期輔助型中單完全不是他的風格！
她在車裏等着隊員們回來，顧明今天邀請她來現場看，林梓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熱烈的氛圍。
偌大的體育場館被戰隊們的粉絲們填滿，她們高舉着燈牌，呼喊着選手或者戰隊的名字。
很明顯的今天YS戰隊的粉絲到場數居多，每當YS拿下一血，或者團戰勝利，場館內便會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聲。
坐在她身邊的小姐姐們就是如此，一個個高呼着許遠澤的ID，嬉笑着幻想着能被抽選為賽後幸運觀衆，可以登臺擁抱自己喜歡的選手。
就像……明星一樣。
她望着臺上的選手們，第一次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那麽的遙遠。
即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照顧着他們的生活起居，但他們和她之間似乎，也隔着一條看不見也逾越不過的紅線。
采訪結束。
在後臺，許遠澤意外地被剛剛的女主持人攔了下來，她身上的香水清甜，聲音柔美，“大神你真的太厲害了！你能帶我打游戲嗎？我不坑哦！”
許遠澤想起剛剛胖子一臉不舍的目送他上臺，之前還給他看過她的照片，心裏存了絲愧疚，正好一轉頭就看見胖子正往這邊走呢，便應了下來。
回去把胖子的號碼給她，一舉兩得。
“太棒了！我能請你吃飯嗎？”黎清野的眼睛很大，此時正充滿期待的望着他。她知道自己這樣應該是很能讓男生虛榮心膨脹，但對方是許遠澤，她喜歡的男人，也還是多了幾分緊張與忐忑。
許遠澤想拒絕，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給他的蠢廚師炫耀。
胖子快走到了，他胡謅了個借口，“實在不好意思，我和胖子晚上約了飯。”
“那我能和你們一起吃嗎？”黎清野窮追不舍。
許遠澤看了胖子一眼，“……行吧。”
黎清野本想和許遠澤一起坐在後座，可許遠澤長腿一邁，徑直坐到了副駕駛去了，只好心有不甘的和季誠坐在後座。
季誠是個話痨，更何況面對自己喜歡的女生，更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玩笑話說盡只為博得美人一笑。
晚餐吃得是西餐，點了紅酒，坐在對面的女生喝得臉蛋紅撲撲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許遠澤總覺得不合味口，只抿了幾口紅酒，季誠興致很好，在桌底下給許遠澤發微信：“老鐵給力666啊！”
許遠澤笑了笑，尋思着電話該來了。
果然手機響起了輕快的鈴聲，看着屏幕上小廚師三個字，許遠澤的的心情也随這鈴聲輕快起來了。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林梓弱弱的責怪，“你們不會來吃也不給我說一聲，害我做多了都浪費了。”
他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刻意往外邊側了側身子。
“嗯，我和胖子在外面吃飯呢。”
電話那邊的聲音無比的失落，還在碎碎念着自己晚飯做多了。
“你是不是傻呀，我這就來！”他佯裝生氣，轉頭對着飯桌上的二人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姐車讓人追尾了，先走一步。”
胖子趕緊揮揮手示意他快走，“嗨真是好巧不巧，妹子啊我跟你說，今晚我那絕地翻盤是不是6到沒朋友？你和我玩，保準帶你飛！”
黎清野想追問着關心一下，可惜許遠澤腳步邁得太快，話便卡在喉頭裏，只好揚着笑臉聽季誠在那侃侃而談。
真倒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