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拆屋

養幼院周邊大約分布了數二十名侍衛親軍,若是想從外圍将公主擄走,那一定是天方夜譚。

可若是賊匪原就是在養幼院內,那擄走公主,豈不是輕而易舉?

這養幼院原就是順義牙行的舊址,養幼院牆征了此地之後,僅僅是将人員驅散,在舊址的基礎上,略略翻新改造,哪裏又能知曉其中的機關門竅。

帝京地價高,尤其這東內大街,順義牙行這前頭是肆鋪,後頭是兩進的宅邸,價格更是高的離譜,那牙行的大掌櫃馬九銀原以為背靠大樹,必然能将宅子給奪回來,豈料快一個月了,那養幼院竟也開的風生水起,前些日子自己去看了一眼,那門前竟然還開始烙大餅了。

依照那府尹衙門那文書的說法,是宮裏頭的一位公主娘娘瞧中了這裏。

馬九銀對此說法嗤之以鼻。

什麽狗屁公主?公主娘娘吃飽了撐的?

公主再大,不過是女流之輩,還能大得過他馬九銀背後的那一位?

馬九銀積攢多日的憤怒,被那門口烙大餅的給徹底給點燃了。

他娘的,老子的産業,老子的門面房,老子的架子床,都被這群養幼院的混賬給搶走了。

那牙行後頭的南房,其間有個暗道,挖地十六尺,直直通向緞子街的一處賣米酒醪糟的肆鋪。

專做容留被拐帶之人的臨時通道。

這些時日,馬九銀便規劃着如何将那養幼院的人收拾進來,豈料,陰差陽錯,那做餌的小蝦米,竟然勾到了一條大魚。

那緞子街上的葛記醪糟,是個幾十年的老字號,此時那臨街的小二樓上,窗子堪堪支起一半,裏頭卻另有乾坤。

釀好的米酒桶堆的滿滿當當,沉郁的酒香飄在其間,令人嗅上一口,便有些沉醉。

在桶與桶之間,污糟不堪的灰地上,少女鼻息輕弱、唇色鮮潔,纖白的面頰上多了些髒污,卻遮蓋不住她的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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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因夏日衣衫薄而勾勒出的曲線,更令人驚心動魄。

門吱扭一聲被推開,閃進來一男一女,旋即又将門推上。

女的姓袁,有個渾稱醪糟娘子,約莫三十出頭,有一張豔麗的面容,說起話來,自有一番媚态。

男的便是那順義牙行的大掌櫃馬九銀,他與這醪糟娘子相好數年,再熟悉不過。

“喲,這小娘子還睡着呢?”醪糟娘子蹲下身子,拽了拽綁住霍枕寧手腕的繩索,順手将她的臉撥了過來,卻在看清她的面容時,倒吸了一口氣,“乖乖,這女伢子生的這般讨喜!”

方才将這女娃娃自暗道裏接過來時,醪糟娘子并沒有看清楚她的長相,這一下看清了,卻驚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何止是讨喜,簡直是百十年都見不着一個的絕色。”馬九銀陰沉着臉,心中突然冒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便是前年,打江都城裏拐來的那個溫玉娴,拍馬都追不上這位。”

醪糟娘子啧啧幾聲,突然想起了什麽,拍了拍掌。

“收拾收拾,送到東陽門外壽養齋去,一定合六爺的胃口。”

馬九銀卻沉吟了一時,搖頭道:“六爺這些年只喜歡不上十歲的女娃娃,這姑娘怎麽着都十幾了,六爺怕是瞧不上,再者說了,這姑娘一定是那勞什子貴人身邊,頂頂緊要的人物,咱們這是弄來了一個燙手山芋啊。”

醪糟娘子卻是個膽大心細的,她不屑地翻了馬九銀一個白眼。

“弄都弄來了,這會兒害怕管什麽用,橫豎人都在咱們手中,後頭又有六爺托着,你怕甚?真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

馬九銀想想他天價的宅子,再想想他如日中天的拐賣事業,狠狠地搓了搓手。

“他娘的,毀我前途斷我財路,這就是要老子的命!老子錢都沒了,要命何用!走,把這小娘子送到壽養齋去。”

馬九銀這廂算盤打得好。

這擄來的小娘子不拘是哪個排面上的,再大能大得過六爺的場面?他馬九銀也正好一洩心頭之憤。

而那養幼齋若是鬧将起來也無妨,帝京之大,找去吧!料他們也想不到那暗道所在。

能在養幼院中獨自行走的,不過是那貴人身邊的婢女罷了,想來也不會鬧什麽大波瀾。

那一廂養幼院卻掀翻了天。

蘭槳并幾個大宮女早已吓得渾身冷汗,待侍衛親軍的曹都尉,領人在院中再仔細搜查一遍後,仍不見公主的下落,蘭槳捂着胸口便倒下了。

曹都尉滿頭冷汗鐵青着臉,确定養幼院四周并無可出入的暗門側門,這便将養幼院團團圍住,沉下心來細想對策。

眼下公主離奇失蹤,若是上達天聽,陛下一定會當場活剮了他,此時此刻,他一個小小都尉怎麽你做的了主?

手下有兵士上前進言:“……我聽聞齊國公府便在左近……”

曹都尉聞言猶如醍醐灌頂。

公主為何要在此處開辦養幼院?那便是因了齊國公府也在此處啊!

殿帥安家至此,那不就是天生是找到個拿主意的?

殿帥在聖上面前有排面,在公主面前更有排面!

他們的小命不值錢,可公主的命值錢呢!

有殿帥那般運籌帷幄的人在前頭拿主意,也在前頭頂着,公主才能安然無虞啊!

曹都尉腳比嘴快,此時已然單膝跪在江微之身前,膽顫回禀。

“……此事按說應當回禀步帥,只是殿帥您恰在左近,還請您拿個主意……”

江微之低着頭,一雙寒星目,無風無雨,不起波瀾。

公主又出了什麽事?

侍衛親軍乃是姜鯉姜步帥的屬下,做甚又找到他?

莫不是霍枕寧又尋什麽由頭,令這都尉前來煩他。

他打心裏認定了公主是個煩人精,那便公主有什麽事都令他煩擾。

輕輕一顧,示意曹都尉說下去。

曹都尉被這一眼看的打了個激靈,抖擻了精神。

“……公主不見了。一個時辰前,公主去後院走了走,之後便不見了蹤跡……

江微之微怔,心下浮起了一個念頭。

霍枕寧又在玩什麽?

他不信,一個天家公主,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怎麽可能會無端消失?

霍枕寧又想借機做什麽?

曹都尉見殿帥蹙着眉頭,一言不發。

試探道:“殿帥……”

江微之回神,讓他起身。

“當真?”

曹都尉一怔:“……此事末将萬萬不敢說笑。”

江微之腦中轟的一聲,有些不敢置信,也有些不可思議。

他起身,屹然而站,盯着曹都尉,語氣中帶了點匪夷所思。

“在何處不見的?”他匆匆起身,擡腳往外走去,将問話一句一句地丢在身後,“封了養幼院,令人封鎖城門、把守碼頭,着午部軍全城戒嚴,你不要哭。”最後一句話卻是對着聞訊趕來的璀錯說的。

璀錯跟着哥哥後頭便往外跑。

然後被江微之拎起來丢給後頭的婢女。

“看好姑娘。”

說話間,江微之已然疾步往外走,不多時便出了門子,一路往養幼院而去。

此時的養幼院,已然是跪倒一片,那阮孝急的團團轉,見殿帥而來,他也顧不得禮儀,只管沒頭沒腦地說:“趙九姑方才見過殿下,在游廊那處同殿下問了安,之後便見殿下去了後院,後院外便是大街,牆邊也有親軍把守,沒道理找不見人。”

江微之這才确信,霍枕寧不見了。

并不是拿這件事哐他。

他心中湧起一些歉意,卻很快便抛諸腦後。

霍枕寧能去哪裏?莫不是偷偷溜出去玩兒?

以她的性子,她一定不會偷偷出宮,一定是嚣張至極,大搖大擺地出宮。

江微之心沉沉,擡腳便去了後院,站立着觀察這後院的情形。

後院乃是四合院的布局,中空而四周有四間房。

院中連棵樹都沒有。

江微之穩住心神,令人将四間房門打開,一間一間的搜。

養幼院的孤兒婦女聚集在他的身後,神色緊張,如臨大敵,江微之環顧一周,卻見人群後有一位老妪,對上了江微之的眼光,瞬間便移走,咳嗽了幾聲,似在掩飾什麽。

江微之沉聲道:“将那老婦拖出來打。”

此時禁軍早已趕來,團團圍住了這裏,其中幾個兵士上前拖拽了那驚慌失措的老妪,丢在地上,舉棍便打。

那老妪不住聲的哀嚎:“将軍為何打我,将軍為何打我?”

江微之不為之所動,那兵士便結結實實地給了那老妪十棍子。

那老妪卻能扛的緊,痛的嘴裏罵起娘來。

“老身不過是來投奔的孤寡,怎的将軍二話不說先打我,還有沒有王法了!”

阮孝與曹都尉等人面面相觑,卻不知這殿帥辦案是這個風格?

江微之卻不理,示意兵士再打。

那老妪再挨了十棍子,擡手告饒:“将軍莫打,老身都說了。”

兵士停住手,老妪涕淚直下,疊聲道:“将軍眼毒,老身确實是順義牙行的牙婆,卻從未行過拐帶之事,也确實是年老無依,才進了養幼院,貴人大德,收留了老身,老身怎敢做出背棄恩義之事!前些日子那馬大掌櫃叫我做個內應,老身沒幹!”

老妪說話時,将自己撇的幹幹淨淨。

阮孝高聲道:“如何內應,怎麽行事?快說清楚,不然活剮了你。”

老妪顫顫巍巍地指了指那間屋子。

“馬掌櫃說,只需将人引到這間屋子便是。”

衆人的眼光聚焦在了那間屋子。

江微之眉眼漸生厲色,他站起身,面上有風雲齊動的利落顏色,他的語音清朗,像是有萬鈞之力。

“拆!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關竅。”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

跟大家說一個悲痛的事:我們單位開工了。

我哭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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