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騙局

她走在人群中，平凡質樸如路人甲，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景楓。景楓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襯衣上鑽石紐扣異常耀眼，他安靜地站在人群中，卻能讓人一眼就發現，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布景。

“沐雪，你終于來了。”他淡淡一笑，隐隐有光芒掠過。

蘇沐雪尴尬地看看自己的着裝，再看看周圍其他人的，有些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

“跟我來。”他心領神會般地牽起蘇沐雪的手，徑直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蘇沐雪亦步亦趨跟着他，滿臉通紅，不知道他搞什麽鬼。

電梯上到十八樓，他走到一個房間門口敲了敲門，裏面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進來吧。”

他們推開門，走進房間。

這是一間裝潢別致的歐式豪華的套房，從套房房間裏走出一名身材窈窕，濃妝豔抹的女子。

“沐雪？”她見到蘇沐雪的一霎，一股無名火就肆虐而起，在這個世界上，她最讨厭，也最害怕見到的人，就是蘇沐雪。

“落霞，好久不見。”蘇沐雪愣愣地打了個招呼，不明白為什麽李落霞見到她，會這樣的态度，甚至有點兒惱羞成怒。

李落霞甚至沒有搭理她的招呼，旁若無人地和景楓說起話來。

“她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就想借套禮服而已。”景楓也有點不耐煩地說。

“什麽？”李落霞有些懊惱，指着蘇沐雪說道：“我準備了這麽久，你卻帶她去，那我呢？”

“你參加得還少嗎？”景楓壓低聲音，神色威嚴地說道：“我的安排，不需要你質疑，你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

他瞪了她一眼，李落霞立即偃旗息鼓，她沉默着從房間裏拿來一套粉藍色的露背長裙，放到蘇沐雪的面前，溫順地說：“這套很适合你，試試吧。”

蘇沐雪默默拿起衣服去另一個房間試穿，衣服非常合身，裙擺上手工訂制的立體珍珠小花顯得整個人如林中仙子，溫婉清新。

“來！”景楓伸出手非常紳士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徑直帶着她走出房間。

蘇沐雪回頭看向李落霞，只見她站在原地，雙手緊握，怒目而向，似午夜修羅。

她趕緊回過頭，景楓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關切問道：“怎麽？”

“沒……”她頓了頓，又說：“為什麽落霞不來？”

“我是個商人。”

她一時沒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為什麽落霞這麽怕他。

整個晚上，她覺得自己如在雲端，過得暈乎乎的。

周圍人見她是景楓帶來的女伴，待她異常熱情，紛紛上前和她打招呼。她慌亂不堪，也不知怎地，景楓似乎有意訓練她，只站在她的身邊，眯着眼看着她，既不幫她，也不教她禮儀。

于是，蘇沐雪只好對每個上前攀談的人報以禮貌的微笑，實在避無可避才說上一兩句話。站在景楓旁邊，每時每刻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儀态，努力保持最佳狀态，還要應付形形□□的人，一個晚上把她累得夠嗆。

直到主持人邀請□□文化公司總裁上臺講話，蘇沐雪似乎才明白了點目前的情況。

只見景楓身姿潇灑地從人群中脫穎而出，緩緩走向舞臺中央。底下掌聲熱烈，人群裏的目光充滿尊敬和崇敬，身後幾個人竊竊私語，“景總真是年輕有為，不可小觑啊……”

原來，景楓竟然是公司總裁！

蘇沐雪環顧四周，發現人群角落裏一雙眼睛，猶如鬼魅一樣幽怨，正惡狠狠地瞪着她。蘇沐雪心下一驚，明明還是好朋友，為什麽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

李落霞見蘇沐雪發現了自己，也不掩飾，大大方方走到她身邊，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出去談談。

蘇沐雪看着臺上景楓正講的興高采烈，估計還得好一會兒才能結束，于是跟着李落霞走了出來。一整晚始終有個疑問萦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為什麽好姐妹李落霞，會這樣對待她呢？

李落霞似乎對這裏非常熟悉，她帶着蘇沐雪走過蜿蜒曲折的長廊，又彎彎折折走了好幾個拐彎，終于走到一處僻靜的小花圃處停了下來。

她雙手交疊在胸前，轉身第一句便是：“蘇沐雪，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好好治病吧。”

蘇沐雪怔怔看着她，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她口裏說出來的，“你說什麽啊，落霞。”

她實在不明白，在大學兩人還親如姐妹，關系好得不得了，怎麽幾年過去了，李落霞對她的态度竟然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我不知道景楓是怎麽想的，但是作為你的同學，我奉勸你一句，別玩下去了。即使你得到了關注，也是應為你是個異類，說穿了因為你是個抑郁症患者，所以人們才好奇，才會去關注你，但作為你本身，并沒有獲得自我價值的實現。”

李落霞的一番話足足令蘇沐雪愣怔了老半天，她不知道李落霞怎麽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也不知道她說的一番大道理到底對不對，但她卻依然堅持道：“我不會憑借自己的病出名，我要憑的是實力，堂堂正正。”

這麽一說，李落霞卻更加生氣了，“你在和我挑釁麽？沐雪，從來你就比我強，但現在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我沒有和你比，我也沒覺得比你強，只是我自己想好好努力一把，這樣有錯嗎？”

蘇沐雪想得很清楚，她想要重新振作，不要處處被人嘲笑鄙視，她想變強變好，而唯一能幫助她實現這一切的人，只有她自己！無論怎樣，她都不想放棄重新開始的機會。

“有錯！你現在就是個公司小職員，還是個病人，遲鈍健忘，像個遲暮的老人，這樣的你，就該接受現實。”

“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蘇沐雪氣急了，頭暈目眩，甩手轉身離去，卻聽見背後的李落霞幽幽冷笑，“看來，季予墨的一番好心，要白費了。”

她突然轉身，“你說什麽？”

李落霞立在花叢中，身姿窈窕，長發及肩，臉龐卻鬼魅無比，她冷冷白了蘇沐雪一眼，“他陪在你身邊，是因為夏研求他幫忙，拜托他治好你的病。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好好治病？”

原來，他一直是這個目的！難怪，無論她怎麽推怎麽躲，他就是固執而倔強地出現在她的世界，他總是細心照顧她的飲食起居，雖然從不過問她的狀況，但一直都小心觀察，不讓她又任何不開心，總是故意逗她開心，又總是說些寬慰人的話……

蘇沐雪猶如雷擊，定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受挫而無助的神情，一覽無餘。

李落霞看着她的神情，吓了一跳，後又斜着嘴譏笑着說：“你不會還以為他對你舊情複燃吧？”

蘇沐雪被她這麽一說，道像是說中了心思般的，赧然不語。霍地覺得心口一陣冰涼徹骨，直到背脊也細細滲出一層冷汗，窗外月光散着一圈銀白色的光圈，空氣中彌漫着淡淡桂花香，一陣風拂過臉頰，涼涼的，她輕輕摸了摸眼角，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她跑回剛才的房間，換下衣服，給景楓發了個短信，獨自一人離開。

李落霞看在眼裏，滿意地笑着說，“這就是嘛，人要時刻認清自己所處的位置。”

說完，踩着高跟鞋，叮叮離去。

她一個人站着酒店門口很久，發着呆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忽然覺得芸芸衆生，每個人都是那麽渺小的存在，自己也不例外。但她總是不住地期望，能有一個人，他心如大海，卻永遠裝着她一個人。

那天，她見到歸國回來的季予墨，就是這樣一種欣喜。她以為，他就是那個無論身處何地，永遠會對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她以為他愛她；她以為……自己值得被愛。

可一切不過是個彌天大謊，面對這樣一個善意的謊言，她甚至找不到立場去控訴，去指責，好似吃了啞巴虧，無處可說，也無人可懂。

愛他，于她而言，就這麽可笑嗎？

她看着被路燈拉長的自己的身影，那樣岑寂而頹然，似一個将死未死之人，有誰，會将青眼加諸于她？

“沐雪！”

她擡眼望去，發現景楓正大步向她跑來，月光灑在他身上，晶瑩剔透如顆顆鑽石嵌在他的身上，更加顯得貴氣不凡。

蘇沐雪愣愣地想着他怎麽來了，景楓已經到了她面前了。

“沐雪，李落霞跟你說了什麽？”

“她……她只是說了一些事實。”

蘇沐雪低下頭，雙手緊握着，像是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景楓，謝謝你，可我……”

她還沒說完，就被景楓打斷：“你很好，我不管過去，也不知道将來，只知道，你很棒，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