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4
高一完後有一個年級大會，要同學們填一張表格，是關于文理分科的。
人潮擁擠的演講大廳裏面，千俟嫌悶想着就先出去透了透氣，等到開始統計要收單子了才進去，結果好死不死的就撞見了三班的班主任。要知道老師對好學生一向是有好感到不行，尤其是像千俟這樣的次次都站上臺去，穩坐第一名的寶座，年年獎學金都包了。
即使并不是自己班上的，三班的班主任方老師還是那叫一個熱情。一看見千俟臉就笑開了花似的，沖千俟說：“你是千俟吧？來來來，幫我收一下我們班的單子吧！”
千俟瞧着方老師滿面笑容，也不好拒絕，想來反正就是收一收單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于是也就硬着頭皮走到了三班的隊伍前面，挨個挨個的收單子。
前面倒都還挺順利的，可是走到了最後面的幾個，千俟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其實停下來也并非她所願，而是因為千俟面前的人一直不把單子給她。
“同學，單子。”千俟之前收單子都是低着頭的，挨個挨個的收就是了，這次倒是不得已加上不耐煩的擡起頭來，可是這一擡頭她就後悔了，面前的人跟萬森長了同一張臉，但是千俟知道，這個人并不是萬森。
他雖然也穿着圓盛的校服，但是裏面的襯衫扣子都沒有扣，露出好看的鎖骨，外套的扣子更是不堪入目，胡亂的錯落的扣着，皺皺巴巴的，他的下巴擡得很高，千俟能夠清晰的看見他高高的鼻梁和好看的嘴唇，嘴角還帶着一絲無法言喻的笑意，并不說話。
千俟知道這個人并不是那個一向會将衣服穿得嚴謹而一絲不茍，除了偶爾會耍小性子打架的萬森。
而面前的這個人，她是見過的，就是之前班主任叫她去找萬森的時候，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萬森有一個一母同胎的哥哥，所以她就在操場上抓住了這個沒個正經的人。當時他還對千俟說，要千俟和他交往。
千俟記得這個人，他好像是叫做……萬木？
見面前的人也不說話，千俟又重複了一遍：“同學，單子。”
萬木意味深長的看了千俟一眼，然後低下了頭，不動聲色的打量千俟，千俟這才看清他的眼睛，是那種眼尾上翹的桃花眼，帶着誘人的試探，他的瞳仁深邃，像個黑洞，讓人沒辦法猜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這或許就叫……命犯桃花的臉？
“我見過你。”萬木還是沒有遞給千俟自己手中的單子，只是好半天才得出這樣的結論。
千俟不願意再理會這樣一個無聊透頂的人，直接繞過他先收了後面幾個同學的單子。等到都收完了，千俟這才不情不願的再次走到了萬木的面前，口氣依然沒有任何波瀾的對萬木說：“同學，單子。”
萬木沒有說話。
“單子。”
“我認識你。”萬木突然轉了個彎。
“……”
“你是第一個敢明目張膽的拒絕我的人。”
“……”
萬木見千俟也不說話，好笑的又低了低頭，湊在千俟的耳邊上輕聲說：“你現在來我們班，是不是回心轉意了來找我？”
千俟翻了個大白眼，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般自戀的！
于是乎，趁着萬木還在一個人自戀的陶醉的時候，千俟依舊面無表情的抽過萬木手中的單子，然後才沒有任何笑意的沖着怔忪的萬木說：“謝謝了，單子。”
一邊說着，千俟還一邊拿着手上的單子朝着萬木搖了搖，然後直接拿着收齊了的單子就朝着隊伍前面走，絲毫沒有在意萬木吹胡子瞪眼的搞笑表情。
等千俟拿着收好了的單子交給三班的班主任方老師的時候，方老師可是笑開了眉眼，好像是在說“這個孩子不僅學習成績好，辦事能力也很不錯”。
千俟暗暗抹汗，然後才緩緩道：“老師，那我回班上去了啊。”
方老師一臉笑意盈盈，因為年老的原因，臉上的皮都皺成了一團，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這個老頭子意圖不軌，“好好好，你走吧你走吧。”
千俟暗自僥幸，灰溜溜的就跑去自己的班了。
一上高二，千俟就聽說萬森和艾雪談戀愛了。說不難受是假的，一個是曾經陪她在深夜在游戲中厮殺相伴的“好兄弟”，一個是初中的時候一個班的老同學。雖然千俟沒什麽朋友，和艾雪的關系也不鹹不淡的，但是怎麽說兩人也算是認識。
千俟不知道他們兩個是如何相識又是如何在一起的，她不願意去深究，也沒有那個心力。
也許是千俟從來都過分清醒，漸漸的就不再和萬森有任何聯系了。兩人又被分到了不同的班，千俟知道她和萬森是再不可能的。即使他們之間有無數個并肩作戰的夜晚，即使他們之間有一個秘密基地是廢棄的實驗大樓，即使在那個月如水樣美麗幽深的夜晚，他們兩個曾經躲在那座陰森的實驗樓裏面，有過一個令自己心跳萬分的吻……
他們是不可能，她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争取什麽。
她早已經習慣了沉默，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又有什麽關系呢，暗戀什麽的也是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但至如今，他的身旁已經有了人，她就再不能去強求，這樣她良心不安。
不過說來也巧，萬森和艾雪卻在一個班了，據說他們兩個人暑假的時候就是一個補習班，這樣的緣分好像還帶着某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當時千俟在食堂裏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吃飯，剛好聽見身後兩個八卦的女生聊起萬森和艾雪的事情，語氣中是不可置信與強烈的嫉妒成分。
千俟聽着，倒是莫名的笑了笑，然後放下手中的碗筷，心中空空蕩蕩的，也不知道是在失落失望些什麽，但那個時候，就是分明的嘗到了苦澀的滋味。
她一個人靜靜的走出食堂，沒有任何人去發覺去在意。就算發現了她總是一個人，也通常是一笑而過，在別人的眼中，好學生總是孤傲而不合群的可憐生物，還帶着某些不為人知的怪癖。
千俟淡淡笑笑，那就讓所有的人都只将她當做在普通不過的優等生好了吧。
誰又會發現她骨子中的倔強與叛逆，誰會知道她曾經通宵達旦的玩游戲，誰會知道她曾經瘋狂的迷戀一個頹廢歌手，甚至想過要去找他過着流浪的生活，誰會知道她曾經因為那個歌手的離開而差點去自殺……
而那個曾經溫暖過自己的萬森，也就這樣了吧。
千俟絲毫沒有發覺自己笑容中竟然帶着酸楚，只是安安靜靜的走向了操場。
有的時候難受的時候，她就在操場一圈一圈的走，這樣走着走着心裏就不堵，就不難受了。
她走得很慢，好像可以想很多的事情，慢慢地走，直到她想通了，釋懷了為止。
千俟還在操場上慢慢地走着的時候，突然從外面的足球場上飛出來一個足球，從千俟的面前呼嘯飛過，還挂起好強一陣風，吓了千俟一大跳，把她之前的所有思考全部都吹到了外太空。
這還是千俟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圓盛裏面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圓盛中學裏面的體育設施非常的完備，除了一個在市裏都鼎鼎有名的體育館和游泳池之外，還有三個大操場，分別分為：籃球場、足球場和天然草坪。
這三個大操場都占據相當大的面積，但是緊緊地挨在一塊兒。籃球場和足球場自然是不用說的，是同學們打籃球和踢足球的地方，天然草坪是最大的，一般空閑的時候就和足球場一起當做上體育課的地方，舉行運動會也是在這裏面。裏面還有長達八百米的跑道，可想而知這天然草坪到底是有多大，大到平時幾乎少有人來……= =||
三個大操場周邊都圍了栅欄，沒想到當日，正在千俟慢悠悠的在操場上走着的時候，一個足球卻飛過足球場，飛過鐵栅欄，直接從在天然草坪的千俟面前飛過，驚得她魂飛魄散。
隐約聽見有人喊：“同學，幫忙撿下球！”
幸好千俟這人夠冷靜，喜怒哀樂都不會輕易的表現在臉上，所以很快就鎮靜了下來，還能面不改色的問道：“在哪裏？”
足球場那邊的幾個人都走了過來，只有一個人走得很近，都快靠近鐵栅欄了，他伸手往天然草坪的某個地方指了指，“喏，就那裏。”
千俟眼也不擡的就朝着來人指着的地方走去，還沒有走到球的位置，就定住了，總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啊。而且，千俟怎麽有種後背發毛的感覺？！
千俟轉過頭去，朝着栅欄外邊看，不出所料的看見了萬木那個滿臉燦爛的家夥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看着她。
“同學，幫忙撿一下球呗。”
“不撿！”之前收單子的時候害我難做，憑什麽要幫你撿球。千俟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的就有些不快了，也許是那天她剛好正為萬森的事情煩心着呢，萬木這個和萬森長着同一張臉的家夥好死不死的就撞在了槍口上。
“同學之間要互相友愛，何必呢是不，就幫忙撿一下球而已嘛。”萬木依然帶着一副有趣的樣子對千俟說。
“我認識你嗎？我憑什麽得幫你撿球？”
萬木急了：“就算是不認識的人撿一下球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不好意思，我今天真沒興趣做這個好事。”
“你……好吧，你知道我是誰嗎？”萬木挑眉看她。
“我知道你，萬森的哥哥，萬木。”
“對啊，你認識我的是吧，那麽你可以撿球了。”
“……”
千俟不想再和萬木這個不可理喻的家夥繞下去了，直接扭頭就走，還不帶一絲雲彩，不留一片塵土，只留下天然草坪裏面孤零零的半新的足球和天然草坪外目瞪口呆的幾個人。
“靠，這女的誰啊，這麽拽！”其中一個球員反應過來，吐了口髒話，周圍的幾個男生也低低的議論起來。
萬木不露聲色的搖搖頭輕笑了一聲，然後對其他的幾個球員警告道：“你們別動她。我去撿球。”
一個人，當你不認識他的時候，無論你們擦肩無數次你也無可知，但一個人，如果你們一旦相識，就會覺得他無處不在。
萬木之于千俟就是這種感覺。
千俟之前不認識萬木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時間還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着，但是如今，自她認識了萬木之後，覺得萬木完全可以和萬森媲美成為圓盛的神一樣的人物。街頭巷尾都是議論他們兩人的聲音。
千俟不禁覺得窩火，上學的路上可以看見萬木騎着自行車從她面前得意的飛馳而過，做課間操的時候由于兩個人的班級相鄰，千俟好死不死的就站在萬木的旁邊。說來也奇怪，千俟不高，站在隊伍中間的位置，可是萬木高啊，一米八的個卻站在了三班的中間位置，導致後來的千俟一直懷疑萬木圖謀不軌，畢竟像萬木萬森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總是多多少少會有些怪癖。
抱着作業本去辦公室的時候，會看見懶洋洋靠在牆壁上罰站的萬木，就連千俟去上個廁所、接個水都會碰見萬木。
這讓千俟非常的郁悶，覺得萬木他丫的就是一根針，見縫插針，還無處不在。
千俟記得她和萬木是怎樣無厘頭的開始的。
那天因為天氣很冷的緣故，千俟習以為常的一下課就立刻去走廊上接開水暖手。
千俟剛到飲水機前面還沒有走近，就發現了飲水機前面兩個萬分熟悉而讓千俟紮眼的人影。
艾雪和萬森。
千俟沒有再繼續往前走，只是呆呆的愣在原地，左右不是，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腳。
艾雪手上拿了兩杯速溶的奶茶，在飲水機前面細心的沖泡好，然後體貼的遞給了萬森一杯。萬森愣了愣，然後笑着接過艾雪手中的奶茶，艾雪也笑，自始至終好像她一直都帶着暖暖的微笑，那種微笑是千俟無論怎樣練習都學不會的暖人肺腑的太陽。
艾雪和萬森于是乎走到就近的窗口，靠在牆上一邊閑聊一邊喝着溫熱的奶茶，偶爾從窗口的罅隙出來的寒風吹亂艾雪的鬓角，萬森會細心的幫她捋捋頭發。
他們就像是再普通不過的情侶，在繁忙中偷閑也要見上一面，他們親昵的動作顯得那麽的自然溫暖，讓站在不遠處的千俟暗自捏了一把汗，冷汗，止不住的心寒。
她怔怔然的轉過身去，許是沒有注意，剛好撞上了來人，千俟有些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連連對撞上的人說着“對不起”，始終低着頭，沒有去注意來人的表情。
“你怎麽了？”
千俟怔了怔，才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萬木，千俟不動聲色的掩飾住自己之前的心不在焉，眼睛卻依然不知道要往哪裏看，瞳孔渙散，淡淡道：“沒怎麽啊，你什麽事？”
萬木皺了皺眉看了千俟，随後又恢複了之前吊兒郎當的形象，嘴角眉梢都是笑着的，眼尾微微翹着，但是他的眼神太過深邃，無法猜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千俟當然知道萬木指的是之前說得要千俟和他交往的事情。千俟無奈的微微搖了搖頭，不再理會萬木，水也沒有接，直接繞過萬木就朝着反方向走。
千俟當然是知道的，萬木這個寧濫勿缺的花花公子，從來不會對誰專一，而他對自己這麽上心的原因，想必也只是因為她還是第一個敢毫無顧慮的得罪他的人吧。他不相信自己的魅力會敗在一個女人的身上，會在千俟那裏毫無效力，所以才如此熱衷的非要千俟做他有名無實的女朋友，這樣至少他的面子上也過得去吧。
但是千俟想，要是早知道他就是萬森那個花花公子的大哥萬木，她從一開始就不會去招惹他，從一開始就應該認清楚萬森怎麽可能穿着一件粉紅色的襯衫在球場上踢球的。
而且萬木更為喜歡的是足球，而萬森更為喜歡的是籃球，自己當時怎麽就沒有多想一想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着棋錯，滿盤蕭索”？
“喂，你到底是答應不答應啊？”萬木站在千俟的身後不依不撓的問。
千俟轉過身來，想在說些什麽的，但是卻猝不及防的落進了窗口邊正朝着這邊看過來的萬森的眸子裏。
千俟眼睛有點濕，壓制住自己聲音中輕微的哽咽：“……好啊。”
“啊？”
“我說‘好啊’！”
……
于是就這樣錯誤的開始，成為他名義上一個可有可無的女朋友。
千俟不是沒想過和萬木分手，因為畢竟放在自己心上的人其實是萬木的弟弟萬森，但是千俟無法開口。萬木對她很好，除了偶爾拈花惹草。
而更重要的原因，千俟不敢說明，自己當初倉促做得決定是不是因為他是萬森的哥哥，是不是因為他們長着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她知道她與萬森是不可能的，就像自己早已習慣了萬木的關心而無法開口說分開，就像萬森也一樣習慣了艾雪的陪伴而沒辦法說分手。
他們都是太過矛盾糾結的人，所以連帶着自己的感情也如此的矛盾心酸，其實到最後，也不過是讓彼此都難受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快樂~特意多放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