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七)成親

時光悠悠,三年晃眼過去,又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大朵大朵的白雲漂浮在湛藍的空中,悠閑自在。

一座涼茶棚下,年輕的捉妖天師托着下巴,與卧在桌上的一只肥兔子四目相對,黑眼球對紅眼珠,還未擦出半點火花,終是忍不住,斜了眼去瞅坐在對面的顧念:“念念,都坐了快半個時辰了,究竟什麽時候上路啊?”

“時隔三年,我總要想一想當年的事,不然,到時候去了将軍府,都不知道哪一位夫人才是嫣然。”顧念倒了一杯涼茶,目光看似随意地向四周掃去,漫不經心地道,“你安靜一點,等當年的事我一一想起來了,咱們就過去。”

“當時你陪了她整整一十三天,念念,容我多問一句,當年的事,你是一天一天地回憶,還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地回憶?到目前為止,你的進度如何,有沒有想到我出現的那一刻?”見她心不在焉,顯然沒将他的話聽在心裏,竹青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故意猛然擡高了聲音,“還是,你根本不是在回憶往事,而是在等你的大侄子?”

顧念被他吓了一跳,手一傾,杯盞中的茶水灑了一桌:“你嚷嚷什麽,吓壞了杯子你出銀子賠啊?”

“念念,本天師不是要吓茶杯,是要吓你啊。”竹青摸着胡渣子拉了把凳子在她身邊坐下,語重心長地道,“這一路你一直心神恍惚,有個風吹草動就左顧右盼,連傻兔子也能看得出來你在等人。哎,傻兔子,你說是不是?”見嘟嘟雖對他惡目相向卻仍認同地點了點頭,竹青說話更有底氣,語氣抑揚頓挫,“念念,怎麽說你也是個魔,做事怎麽比凡人還婆婆媽媽,強行壓制心魔會損耗修為的,男歡女愛本就正常,想他就去找他呗。咦,你幹什麽?”

“天師你稍等一下,這是魔界傳訊的訊符,男歡女愛本就正常,我把血雛叫過來。”顧念從腰間拿出一個錦囊,作勢從裏面掏東西,“咦,天師你胡子抖什麽呀。”

說着,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扭頭就要跑的竹青,将手裏的錦囊扔到了他懷裏:“就會胡說八道,連自己的錦囊都不認識了,你這麽笨,凡間妖界兩頭跑,竟然還能活到現在,注定要笨死。”

竹青拿起錦囊,仔細一瞧,果然是他母親生前留給他的,放了心,拍了拍胸口,重新坐下,呲着牙笑道:“念念,沒想到你偷雞摸狗也是好本事啊。”

“你身上有雞有狗嗎?”顧念斜了他一眼,掏了茶錢放在桌子上,站起來抱起嘟嘟,“我只瞧見你後腦勺晃着一把黑溜溜的長辮子,都說世間一物降一物,果不其然。”

去城東将軍府的路上,稍一留神,便能聽到大街小巷議論紛紛,談論的正是方将軍的家事。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她聽到的不是大戶人家裏妻妾争寵鬧翻天的俗事,而是方将軍身患重病,怕是過不了幾日就要撒手人寰了。

當年嫣然以醫治将軍夫人為籌碼脅迫方允若休妻娶她,後來方允若雖沒有休妻,但嫣然也突然改口願意與詠裘夫人平起平坐,不過兩日她便醫好了詠裘夫人,在她飲下美人符的第十一日,魔心破符而出,恰是她的洞房花燭。

那夜,方允若沒有踏入洞房一步,甚至迎親也是副将代勞,拜過天地便直接去了詠裘夫人所居住的卧竹苑,撇下一衆賓客面面相觑地随意扒了幾口便各自散去。

嫣然顏變雖快,魔心破符而出時,卻是她見過的最痛苦最漫長的破符之一。

那十來日,嫣然從未流露出一分一毫的悔意,但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卻險些惹得天地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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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符原本是逆天背離,強行借助魔力篡改飲符之人的命格運數,魔心破符而出之時,最忌心生怨念。舍陰元求顏變,原是她們自願所求。但破符之時,人心最弱,一旦心生悔意,便會瞬間放大數倍,魔性大增,不僅五髒六腑受盡折磨,更有甚者,會灰飛煙滅。

而許是嫣然是妖,而她似乎也從未意識到自己會對所做的選擇會悔至如此。破符剎那,夜幕之上,濃雲翻滾而來,瞬間遮蔽了皎皎明月,陰風陣陣雷聲轟鳴,道道閃電耀眼而過,原本喜慶一片的洞房之中,燭火被霎間熄滅。

嫣然雙眼通紅,一聲長嘶,凄厲破空而出,若非顧念及時用從魔界水羅剎借用的青水吸食了她身上的魔性,只怕六界輪回中早已不見她的身影。

但天象異動,仙界大忌,不過多時,便會有仙人來查,為調虎離山,顧念在将嫣然安頓好之後,不得不用魔力再次攪亂天象,遠離詠南。

後來,她順利脫困,也知道嫣然終究度過了那一劫,因為嫣然的陰元已然被那一紙契書帶了回來。

這三年中,曾有一日,她路過楚國詠南城,也悄悄去過将軍府,只見花藤之下,鳥鳴婉轉,兩位将軍夫人相對坐在石案前,一襲淺黃一襲玫紅,輕衫流瀉于地,在燦爛的午後陽光下交織成一朵絢爛夏花,明亮而寧谧。兩人各執黑白子,安靜對弈,凝了一世的喧鬧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讓方允若一見傾情的詠裘夫人,細的眉,媚的眼,隐隐之間,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只是,面色蒼白雙唇無色,眉目間多了幾分與世隔絕的清冷。

那時看來,她們相處的很好,這樣,嫣然也能安然度過三年時光。

但沒想到,曾得了怪病的詠裘無事,飲了美人符的嫣然無事,身骨健碩的堂堂将軍,卻出了事。

“念念,你聽到沒有,他們都說将軍府的二夫人是妖孽,整日裏纏着方将軍風流快活,将他的精力都給耗盡了。”竹青不可思議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壓低了嗓音,“你說,嫣然她該不會忍不住吸了那将軍的精氣吧。”

“所謂妖,不一定成孽。”想起嫣然說過的話,她自然不會相信,“謠言止于智者,但我也不能強求你能理解,畢竟你是笨者,不是智者。”

竹青不服氣:“笨蛋能學會捉妖術嗎?笨蛋能行走江湖馳騁妖界毫發無損嗎?笨蛋能……哎,你跑那麽快做什麽,我跟不上你了……哎,你怎麽用了隐身術,我看不見你啊……”

到了将軍府,從守門小厮的無精打采就可以看出,将軍府應該亂成了一團,以至于他們沒有按時收到這個月的工錢。

聽說他們是江湖郎中,專治疑難雜症,守門小厮見工錢有望,兩眼放光,跌跌撞撞地就跑進去禀報了。

接待他們的,不是大夫人詠裘,而是二夫人嫣然。

多年不見,她依然如昔時般的明豔照人,一颦一笑仍是說不出的風流韻致,可見她這些年過得很好。可就是過得太好,難免惹人猜疑,哪有自己相公就要歸天了卻還有興致畫出如此精致的妝容。

“沒有想到,當年救了我一命的恩公和即将要了我的命的天師竟會同時出現。”見到他們,她并無詫異,平靜地就像一直在等他們的出現,唇角的笑意濃重卻疏離,“不過,時辰未到,兩位好像早來了七日。”

“一路上睡不好吃不飽的,也沒個小妖出來助興,就順風順水地趕了過來。”竹青很是不客氣,抓了桌上的茶點便往嘴裏塞,随意得像是到了故友家讨債而不是來索命的,“二夫人就随便騰個地兒讓我們歇上幾日,飯菜随意就好。”

“來者是客,怎可随意?”嫣然盈盈一笑,目光一轉,看向顧念,“多年不見,恩公的兔子更肥了,但恩公的話卻變少了。”

“你不知道,她成天惦記她那個大侄子,神思恍惚的,”顧念還未答話,竹青便嚼着點心接了過去,“不過,這仙人嘛,本就是行蹤不定的,你再惦記,那也是徒勞無功,還不如做點正事。你不是在仙魔兩界都有熟人嘛,打聽一下不就行了,何苦這樣勞神勞力的。”

“你吃飽有力氣了是吧,那就抱一會兒嘟嘟吧。”顧念橫了他一眼,說着,将懷中的嘟嘟穩穩地扔到了他的懷裏,“小心別将它給吵醒了,不然,它必定睚眦必報,讓你七天七夜都睡不着。”

竹青忙不疊地接過,想起前些天自己不小心将水灑到了這肥兔子的身上把它給弄醒之後,被它活活地折磨了兩天沒睡着,胡渣子一抖,小心翼翼地縮進了椅子裏。

“前些日子我回岐望山祭拜爹娘,從妖界以前的朋友那裏得了個消息,說不定和落玉仙君有關系。”嫣然略一沉吟,道,“只是,恩公聽了,莫要着急,畢竟只是道聽途說,再說,他們所說的仙人,也不一定是落玉仙君。”

顧念心下一凜,強壓下不安,問道:“什麽?”

“我朋友說,近日岐望山有仙界的人出沒,聽他們說話,似是有仙人不見了蹤影,而且,很可能落在了魔界手中。”見她神色一變,嫣然忙安撫她道,“但我想,這件事未必是真。仙界法力高強,找一個人易如反掌,怎會大張旗鼓到處尋人?再說,落玉仙君也非泛泛之輩,就算有什麽意外,也定會化險為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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